一个道人,对东方世界的俗世不怎么熟悉,却对西方世界不陌生?
怎么会有这种割裂的认识?
有这样的隐秘教派吗?
这个疑问,自然是不可能当场就有答案,于是陆嬴蛟的心思转回了眼下的状况中,对于白举义上将的状况,她倒是不怎么担忧。
上将的名头,在她的心里还是有莫大的威望的。
况且,白举义上将的气息,并没有透露出一种衰败的气息,反而相反,恰恰相反,在那可憎而恐怖的躯体和面容中,透露出一股蓬勃的生命气息。
结合眼前所见的,她对于方才道人说的,所谓的秘钥银是珍贵的炼丹材料,有着生命的特性的矿物,对于这一点,有着不小的倾向性。
而这,其实,应该还是西方的炼金术的内容吧?
虽然道人嘴里的炼丹,是道人的擅长的本职,但这样的理论,应该还是属于西方炼金术的内容。
当然,这一点,她不是很确定,毕竟,道人炼丹,也是需要用到矿物的,这一点上不好判断。
“啊……”
“真是厉害啊……”
那一具躯体缓缓动作,似乎并不灵活,动作的迟缓,给人的感觉,像是关节生锈了一样,就像帝国军内部的那些还处于试验性质的机械人偶,行动迟缓而并无大用。
刚才还不感到担忧的陆嬴蛟听到这位帝国军上将发声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眼前的人形躯体,应该就是白举义上将了……
可是,嗓音却是桑老莫名,除了这点外,还有一点是跟机械人偶有相似之处:嗓音的特征,有某种金属撞击的质感。
听着就不像人。
冷冰冰的,可跟感知又对不上,在那具丑陋而恐怖的躯体上,是澎湃喷发的生命力!
“呵呵……”
“这位将军是好本事……”
正当陆嬴蛟疑惑不解的时候,张宝玉却很突兀地笑了起来,语出调侃,口气听着让人很不好受。
“呵呵……”
“这位女施主,您可要担心一下了……”
“很可能,是被魔给侵夺了心智了?”
张宝玉朝陆嬴蛟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心魔?”
“不像。”
陆嬴蛟并没有生气,但也确实升起了一点点不耐,禁不住想要加入战团,但是也不好插手,虽然帝国军对于以多打少并不会感到很难堪,但那也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那种时候,永远是任务最大,以完成任务为第一优先,以多打少是被推崇的策略和手段。
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明显不适宜那样的情况,帝国军将军,是一群掌握着武力的群体,既是掌控着强大的武装力量,也是说,自身拥有着强大的武力。
而又拥有着强大的武力,自身有着强大的武力,没有一个人是从娘胎里就能带出来的强大实力。
也没有人从一出生,就知道在未来会拥有强大的力量,每一个人都是需要艰难刻卓绝的锻炼和苦修,一点点从普通人的范畴中脱颖而出,一点点在帝国军这个权力金字塔里爬升。
艰苦且危险地,一点点爬!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是天生的强者,每一个人都是需要一直面对艰难险阻,且要一直都能迎刃而解,要披荆斩棘。
也就是说,帝国军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将军,都有一颗强者的心!
而一个强者,都不会畏惧挑战!
哪怕是面对着死亡的危险。
而帝国军,基本都不怎么怕死!
如果说,有例外的话,那可能就只有张天谬了!
陆嬴蛟无奈地想起了张天谬,发觉这个家伙,确实是可以算作例外,不管是天生就强大,还是少年高位,都打破了她的这一番论调。
所以,帝国军都讨厌张天谬!
基本都讨厌那个人!
在帝国军里,想要找张天谬麻烦的人,一抓一大把。
只是奇怪的是,有意见的人很多,但付诸行动的,却是很少,她自己是一个都没见过。
回到眼下的状况,尽管不耐烦在心底升起,但她还是没敢贸然插手这一场帝国军将军的公平比试。
面前的是将军,还是帝国军的上将,而他的对面,也只有一个人。
这一场战斗,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发话想要支援的话,那是很难主动插手的,哪怕会面临陷入险境。
帝国军都不怕死!
荣誉更加重要!
帝国军的荣誉更加重要,帝国军将军的荣誉更加重要!
“果然,银术诛魔,也是有着不小的风险的……”
“虽然银器可以天然就克制邪魔……”
“可是,邪魔对于一个驾驭银器的人会更感兴趣……”
“最关键的是,在使用银术的时候,施术者也将自己给转化了,这一点小小的空当,就是一个机会。”
张宝玉说完这一句之后,不再开口,专注在那个银白色的躯体上,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个看着让人恐惧的形象,他倒是有一个感觉挺贴切的比喻:一个蜡烛人。
由蜡烛那样的白色半凝固的液体构成的人类躯体。
蜡烛正在燃烧,但看不见燃烧的火焰,只有燃烧的泪滴留下,那是那具前躯体上翻滚着的沸腾液体。
“呵呵……”
那个蜡烛人笑了起来,那个声音很刺耳,在张宝玉耳中,就像是两块铁板的摩擦,完全不像陆嬴蛟那样,能够联想到颇有想象空间的机械人偶的假声的空灵感。
“我没事。”
“你不用担心……”
那个惨白的身影,在类似瞳孔的位置,有幽光闪烁,牢牢地注视着面前的敌人,注意着张剑先的一举一动,顿时,张剑先感觉到了一个庞大的威压,就像是来自于庞大生物的压迫感。
就跟记忆里的那些经历几乎一样,跟来自于巨龙的压迫感一样,巨龙那庞大的身影向你徐徐逼迫而来,让你无处躲避。
在这个逐渐逼近的过程中,空当悄然出现,绷紧窒息的空气,为之一松,那仿佛是怪物和鬼魅结合的身影,轻轻瞟了一眼那位女同伴,在宽慰着她的心。
这一刻,人味的气息,刺破某种阻隔,散发出来。
“呵呵……”
“这个是半疯的,不是完全疯狂的。”
“还有一定的理智……”
“甚至看起来是完全正常的……”
“但是……”
张宝玉就好像是跟人置气斗嘴一样,他立马接着对方的话头说,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这几句后,紧接着,猛地一回头,看向了陆嬴蛟,表情严肃,气氛霎时紧绷。
而陆嬴蛟突然遭遇这个意想不到的动作,条件反射,头颅微微昂起,神态刹那间不由自主地展现出一点戒备。
陆嬴蛟的这个应对,霎时加剧了氛围的紧绷,有种一触即发的难言的压抑。
“但是在实际上,可能已经完全就邪魔侵蚀了神智而不自知。”
“他们会表现出一种与邪魔共生的状态……”
“他们还不能察觉到邪魔在他内心的存在,但却一点点向着邪魔靠拢……”
“等到有一天,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张宝玉越说越严重,煞有介事,好像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发展。
“他们就会恍然……”
“原来,他们就是魔,魔就是他们的最深处的本质!”
“他们回想这一段经历,将之视为一个特别的、非凡的过程,是褪去俗世的沾染,而回归到洁净无瑕的本源的过程。”
“是蜕变的必须,具有着不可取替代的神圣意义。”
张宝玉的这番话,其实并不是他此时的理解,但也不是瞎编的。
他张宝玉,在龙虎山上也是一号人物,也有着自己的尊严与骄傲,就算是面对敌人,也不会在这类事上胡编乱造去蒙骗对方。
不是瞎编,又不是他此刻的理解,那是什么?
这是龙虎山的经验积累,是龙虎山的历史观察。
观察那些走火入魔、失去道心的龙虎山道人。
案例的来源是多种多样的,情况复杂,不一而足,但是,有一个部类集中了多数的例子——来自于张九龄的精神污染。
在龙虎山的记载中,关于张九龄的记载并不多,但寥寥几句就足以让观阅者产生巨大的惊恐。
尤其是道人,尤其是龙虎山道人。
张九龄,污染道人的道心。
而一个道人,道心不稳,则一切都虚妄,漫长的苦修,终年的致静虚,一切的一切,一切有形的施为,无形的修持,尽皆化为了虚无。
张宝玉说罢,他都有种哑然失笑的冲动,他本来是想要反驳那个蜡烛人一下,可没想到,竟然会阐发这样一大通长篇大论,没想到会联想到了张九龄。
他是龙虎山的道人,只有筑基的修为,但是由于身份特殊,且还有一定的敏感,他在龙虎山上的地位是很高的,且跟龙虎山老天师有着很亲密的关系,有着频繁的接触。
有一些道人不知道的事,他知道,甚至是有些结丹道人都不知道的事,他也知道。
故而,他清楚,即便是漫长的时间过去,龙虎山依旧被张九龄这个人所困扰。
而同时,似乎,龙虎山也在追寻着什么,龙虎山,似乎是想在这个已经逝去多时的人身上,追寻着什么秘密。
这一点,或许剑道人也有所了解,但他没有跟对方交流过类似的问题。
而剑道人,也从不曾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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