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被大孙女安抚住了,就没那么焦虑了,忙又端起碗来喝茶。
还边嘬了一口,边叹息,说这个好这个好,到底是京里贵人喝的,就是跟这边县城里的不一样,这个好。
程木槿莞尔一笑,也端起茶碗轻轻啜饮了一小口。
她理解程老爷子的心情。
穷人乍富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尤其是老爷子还年纪大了,就更容易想的多,如今程家从普通百姓人家一下子变成县主亲戚了,那心理落差真不知有多大。这要是碰上个轻飘飘的,比如程李氏之流的,就不知晓该怎么炫耀,怎么张狂了。
也就程老爷子程义这样,一辈子老实忠厚小心翼翼,做什么还第一个念着她这个县主,生怕给她添麻烦的,才会这么着急,是以,她不单不能规劝他们小心,还须得反过来给他们壮胆子呢,让他们不要过于小心了,这倒是有趣了,呵呵。
于是,接下来,程木槿便不提这件事了,只吩咐一旁的墨枝去拿书房桌上的那个名册过来。
墨枝一直跟着她家程师娘子服侍笔墨,不用多提点便知晓是什么物件,于是便忙应了声‘是’,快步去了书房取了东西回来,双手捧着递给了程木槿。
程木槿接过去,翻到里面夹着的那页纸,取出来递给了程老爷子过目。
程老爷子莫名其妙,结果接过去一看,就被那上面那个抬头一行字吓着了,手就忍不住抖了两下,连忙抬头看程木槿:“这是,这是那个棉花地?上次你说的那个?明年的?”
这个上次大孙女给看过了,还说了不给李大媳妇种,他虽是高兴,可也没真以为就真能成了,那朝廷的事儿有时候也说不准,就跟交粮赋似的,有时候临交了还变一变呢,啥有个准儿啊。可今儿这再一看,可不就是又不敢相信了?
程木槿就轻轻点头,跟他老人家解释,说这是改过的,您再看看。
程老爷子就又低头。
程木槿便告诉他,说朝廷管种地的司农大人说了,种到现今来看,应当是会有个好收成了,别的不说,种子要都先安排起来,这样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到时候就是这边种着棉花,那边陂塘建起来,两边都不耽误。
哦哦,这,这可是好。
程老爷子听了就更是激动了,连说了好几声好,别的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眼圈还红了,直捧着那页纸像是捧着圣旨。
程木槿安静陪着。
等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过了那股激动劲儿,也才能抖着手仔细看名册上的人名。
还一边看一边念叨,说上次他也没怎么敢仔细瞅,也好多字儿不认识,这回可得好好看看,呵呵。
程木槿就笑着说好,您老慢慢看,不着急。
程老爷子就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还时不时地停下来,一会儿指着说这个好,嗯,这个好,这个李发财家的地好,不比咱家差。一会儿又皱起眉头,指点着那个,说这个不好,这个应当是李土家的,他家的不太好,怕是收成好不了。
程木槿微笑着听着,并不插话。
程老爷子也不是个糊涂人,就自己又笑着摇头,和程木槿说,他就是说说,这都是大人们安排的,大人们指定比他强,他就是说说,呵呵。
等看到后来,程老爷子就不言声了,再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就抬头看程木槿,问这都是真的?真是留在咱们村了?留下的棉种真的都能让咱们种?就为了种这个还要建个大水塘预备水?
程木槿轻轻点头,说是。
……
程老爷子听的手就又抖了一下,坐都坐不太稳当了,还是扶住了桌子,这才能勉强把持住身体。
老爷子看着名册,就真的流出两行老泪来。
程木槿怕他太激动了,伤了身体,就忙站起身来,轻轻走过去,扶住程老爷子胳膊,把他稳住了。
然后,便又提了壶给倒了一碗茶,递到手边去。
她温声道:“祖父莫要不信,这都是真的,朝廷皇上都下了文书盖了大印了,真的留在咱们小李村种,为此还专门建了陂塘,即便是以后主要让别的州府种植,也落不下咱们家。”
程老爷子这就是一辈子穷苦受难,乍然遇到这样的喜事,有些被吓糊涂了,不敢相信了,她都懂。
“真的?”
程老爷子闻听,果然又追问一句。
程木槿看着他坚定点头:“真的。”
“好孩子,好孩子。”
程老爷子盯着程木槿,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程木槿微微笑,轻轻把老爷子手里的名册取出来,放到桌上去,然后又轻轻把茶碗放进他的手里,让老人家双手捧好了。
程老爷子任由木槿摆布,只是握着茶碗笑。
程木槿做完了这些,便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木椅上去,就那样看着程老爷子,也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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