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四顺,程木槿便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
她略略有些不自在,亦有些懊恼,觉得连她五叔叔带墨枝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发笑,以为她是小娘子心思,其实想见却偏偏要说不见,却哪里知晓她其实是真的不想见呐,真的是好尴尬。
于是,就这样全场鸦雀无声地又等了近半刻钟,便见到远处,郑侯爷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程木槿微微闭下眼睛,又睁开,一双杏目已是如往日一样的平静了。
对,郑侯爷是老谋深算,智计出众,可她自己也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且走着瞧吧。
郑修很快来到面前。
程木槿福身施礼,郑修同时抱拳,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待双方礼毕,郑修又对不远处的程智抱拳,程智连忙抱拳回礼。
程木槿待他重新面对自己,便当先开口道:“适才之事多谢侯爷了。”
他这么快就过来了,那就是程信之事已是办妥当了,闲话不必多问,只管谢过便是。
郑修微微颔首,轻声道:“县主言重了,县主身份贵重,此次回乡在此处落脚歇息,自然不想被琐事打扰,修便自作主张设置了些许路障,请闲杂人等至别处绕道,也是应当的。”
琐事?闲杂人等?
程木槿听的眉毛微动。
郑侯爷的话术很是了得啊,他这就是并没有露面,亦是没有露出他侯府的名号,便把人设了路障拦下了啊。
这样很好,就不能给程信留下什么把柄了。毕竟再怎样,那人名义上也是当二伯父的,郑侯爷这个未来的程家姑爷,若是还敢明目张胆地拦住,那就是不敬长辈有违礼仪了,要被世人所诟病的,现今他把他当成闲杂人等,甚好。
于是,程木槿便平静如无事人道:“侯爷英明,还是要多谢侯爷。”
随即便话风一转:“只不知侯爷今日到此,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郑修闻言面色亦是不动,只是转身望着不远处的驿亭道:“不知县主可否移步一叙?”
程木槿长长的柳叶眉微微一蹙,刚要反驳,却见郑修已是举步负手当先而行了。
这个人。
程木槿无奈,只得回身跟程智点点头,便抬步跟过去。
墨枝连忙跟上去。
程木槿跟着郑修后面来到驿亭处,拾级而上。
墨枝止步于台阶下,叠手站立守候。
驿亭中已是收拾一新,石凳石桌上皆铺了锦垫巾布,石桌上还摆满了茶水点心瓜果,上面水渍未干。
郑修一伸手:“县主请落座。”
程木槿默默福一个半礼,依言而坐。
郑修微微一笑,亦落座于她对面。
郑修提壶倒茶。
程木槿默默看着,直等到他为二人斟茶完毕,这才轻声道:“侯爷有话还请讲,五叔叔还在等我,东宁不便久留。”
郑修闻言,正欲端茶的手便顿住了。
他抬起头来,慢慢收回手,重新端正坐姿,默默看着程木槿。
一双凤目深不可测。
程木槿亦是身姿笔直,容色淡淡。
二人就这样静默了片刻后,郑修才轻声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程木槿轻轻颔首:“已是痊愈了,多谢侯爷垂询。”
有孟大在,不必多问他怎样知晓。
郑修微微颔首,略一顿,又问:“你可是怨怪我?”
怨怪什么也不必问。
程木槿淡淡道:“我若说没有,那是敷衍侯爷,若说有,那也不全真。”
郑修微微一滞,又问:“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我擅自请圣旨娶你为妻,东宁难道不生气吗?”
程木槿定定看着郑修,语气依旧淡淡。
“侯爷言重了,侯爷身系永宁侯府,做事自有颇多考量,东宁不敢怨怪。”
话至此处,她的一双大大杏眼便直视郑修。
语气淡淡嘲讽:“只是东宁乍闻此事时亦是十分震惊,未想到侯爷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倒是吃惊了一下。”
郑修闻言,长眉挑动,微微勾唇一笑,可随即便只一瞬不瞬地盯住程木槿看,凤目深深。
程木槿只觉一股威仪压迫之感扑面而来。
这还是郑修第一次这样看她。
程木槿暗自深深呼吸,定住心神。
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刻,那些刚刚还如鲠在喉的不甘心不欢喜不愿意,就仿佛冰消雪释一般,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豁然开朗。
事已至此,任何自怨自艾怨怪他人都于事无补,她必须去勇敢面对了。
于是,程木槿一双杏目亦是淡然直视郑侯爷,毫不退缩。
正容道:“东宁本是蓟州一平民之女,初来京城,和祖母以卖饼为生,见识浅薄,后祖母去世,东宁一人孤单无助,又遭恶人觊觎,幸得侯爷星夜驰援相助,才能得脱魔爪,东宁感激不尽。”
郑修默默听着,面色不动。
程木槿微微垂目,道:“之前是东宁过于轻慢了,以为侯爷之恩东宁自能偿报,可经历了几多世事之后,东宁懂得了,有些事情并非所想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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