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七年,十二月初七。
平州,东宁县城。
张家花行。
当下这几日天冷,今日又化雪,街面上没什么人,几个伙计就都窝在屋子里,一边烤火取暖,一边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正说的兴起时,门帘一挑,有人进来了。
大家伙连忙停了说话,抬头望过去。
就见当头一个小丫鬟侧身挑着门帘儿,后边一个身材高挑,戴着纱帘竹笠的小娘子挺直着身条走进来。
那个那天去老程家送程义的伙计一见,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脱口而出:“你咋来了?”
其他的伙计就面面相觑,不晓得任五为啥这么慌张?咋,这是认识?
高个小娘子慢慢走到近前来,站定了。
看着那个伙计任五淡声问:“掌柜的或是东家可在?”
这样的小门面铺子,兴许是雇的掌柜的,也兴许是东家就是掌柜的,故有此一问。
任五不知怎地,一见这个小娘子就心虚,紧张的手心就攥出汗来了。
可转念又一想,怕啥啊?这是他的地盘儿,这是他们张家花行,她一个穷庄户人家的丫头进了这里,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他们搓揉吗?
于是当下就又心定了。
冷着声音回道:“在和不在跟你有啥关系?你想干啥?来还银钱咋的?”
说着冷哼,暗自得意:那可是二百两!看她能还得起!说不准也是跟程老四一样,来跪着的?哈哈哈。
谁知,他心里还没高兴到头,却见高个小娘子理也没理会自己,就又转到其他几个伙计面前去了。
轻柔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掌柜的或是东家可在?若是在,能否请出来一见?我有事要与他讲。”
其他几个伙计这时候就寻思出来了:哦,原来是程义的家里人啊,倒是看着一点儿不像啊。还带着个丫鬟,程老四家有这个家当?
那日任五回来啥也没说啊。
是不是这小子有啥事瞒着?
当下几个人就又互相使眼色。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像是个管点儿小事的伙计,就站出来说话了。
“要是还银钱,东家就是不在我们也可以给你找去,要是不是还银钱,是来说道砸了花盆毁了花那件事儿的,那我们可不敢给你找过去,惹得东家不高兴,你到底是哪样?要是后一个,那就只能请回了。”
高个儿小娘子闻言便轻轻点头。
一双清灵灵的眼看着伙计,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你便还真需请一趟去了。”
啥?
几个伙计一听就都打愣怔。这,这就是能还上银钱的意思呗。不能吧?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呀!别说穷庄户人家,就是县城里面有点积蓄的小财主也还不起啊?这个呢,不是说家里穷的啥啥没有嘛,咋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那既是能还上,那程义还跑过来跪着求个啥?还白白挨了顿打断了腿,图的是个啥?
几个人是咋想咋不可能。
那个任五就更是忍不住大声质疑着喝问:“你胡说!你家咋能还上银钱?要是真能那还来跪啥求啥?吃饱了撑的啊!”
吃饱了撑的……
那个小娘子听着,就微微垂了眼帘。
下一刻又抬起来,再看向任五,眼睛就清冷的吓人了。
声音也冷:“到底是叫还是不叫呢?若是不请出来,那我便回去了,若是将来有什么闪失,可莫要怪我没提前知会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
那个领头的伙计连忙喊住人。
小娘子站住脚,却没回身。
笔直着身形淡淡问:“何事?”
领头的伙计迟疑了一下:他也不晓得这个小娘子是真威胁人呢还是说大话骗人,可到底还是不敢冒这个险。那要是真是来还银钱的,他没禀报,那东家知晓了,还不得也打断他一条腿啊。
当下一咬牙就说:“你等着,我这就去请东家来。”
说完就腾腾腾地跑出门去,快步绕到后街去了。
剩下的三个伙计就互相看了几眼,使着眼色退到后面去了。
不管咋回事,这小娘子看着就不好惹,他们可不想掺和这破事儿。
任五也忍不住往后退,假装着收拾一旁散落的零碎物件儿。
小娘子也没拦着他,也没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不知怎地,任五这胸口就嗵嗵嗵地跳个不停,一颗心好像要从胸腔子里跳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慌的不成样子。
这心一慌,手脚也跟着乱起来,不是踹倒了这个,就是踢翻了那个,越急就越出错,到了不单急出一身汗来,还越收拾越乱了。
他也不想这样,于是就拿眼使劲去瞪那个死丫头。
可一碰到那一双安安静静的眼睛,不知怎的,这心就更慌了。
一个乡下穷棒子有什么可怕的?
真是活见了鬼了!
任五气的要发疯,可却再不敢看那丫头。
只得在心里不停念叨:东家快来吧,东家快来吧,再不来他就真的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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