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念头转过,程木槿便想通了此中关节。
于是便也先不言声,而是慢条斯理穿好了绣鞋,也不施礼,只是那样笔直地站在当地。
大大的杏眼看着程信:“不知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女儿竟怎地听不明白呢?”
“哼,胡言乱语?听不明白?”
程信气急反笑。
冷哼连连,道:“想不到不到两年不见,你这丫头竟变得如此奸滑,竟是敢当着为父的面撒起谎来了,简直孽子!”
说着眼睛也是变得愈发狠厉,直是盯着程木槿,似是恨不得吃了她才算罢休。
又恨恨道:“不单是胆大包天,竟敢做那奸商行径,拿糊了的饼子去糊弄那些贵人老爷们,简直无法无天至极!且还有一个史家,你娘说你竟然还得罪了史家?事情到底如何?还不快快讲来。”
程信声儿都颤了。
他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得了这个肥差,正是心红火热的时候,一颗心都是扑在钻营门路上。
又因惯会奉迎巴结,这些日子以来,很是混熟了官衙,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架势,然而,不知为何,这两日却渐渐发现出不对来。
那些平日里跟他老哥长,兄弟短的同僚竟然开始躲着他了,甚且有些嫉妒的,还在背地里开始说些酸话。
程信眼头见识快,立时就是开始四处打听缘由。
他也是被那个蓟州乡下的县太爷吓着了,有一丝儿风吹草动都要惊得跳起来。
可惜大家伙都躲着他,直急得他是团团转,最后好不容易强拉了一个往日处的最好的同僚去酒楼喝酒,灌醉了人才得出话来。却闹了半天,竟是自家大丫头烧饼卖高价,得罪了去上朝的大人们。
怎地回事?
程信当时就听傻了。
他竟不知晓自家那个死丫头除了脾气犟,竟是还长了一颗敢吃了天的心!
那可是每日里上朝面君的大人们!
见得是皇上,不是街边的瘸狗瞎猫!
她怎么敢?!
同僚还大着舌头劝他。
说什么大人们什么身份,自是不会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的,可怕就怕在,架不住大人们底下奴才多啊。你想,这只要有一个嘴轻轻歪一歪,把这事儿传出去,让上官们听到了,呵呵呵……
说到最后,同僚就是喝的烂醉了,也是只剩下呵呵笑了。
程信听着就觉五雷轰顶。
他也是在衙门官道上混过几年的老油子了,这样的事儿不用旁人点拨也明明白白!
自家虽只是一个小吏,可却最是知晓权势的厉害,更何况是那些还能站在皇上面前说话的官儿们!
那权柄有多大!
他想都不敢想!
若是要对付他,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都不用亲自出面,甚且都不用提一提,甚且他们自己都忘了,可那些想着巴结奉迎的下官们却会像苍蝇一样追上去,硬是给撬出个缝儿来给办好了。
这还了得!
谁能保准他们漕运衙门上的主官大人不会听到风儿,给他办了?
他这个肥差可是许多人盯着,他可是一丁点儿缝都不敢给人留。
程信只要一想到他的荣华富贵,他的锦绣前程被那个大丫头连累的全都消失不见,甚且还会有性命之忧,顿时就是再坐不住了。
他连忙辞别了那个同僚,急匆匆地赶回家来。
可谁知这刚一进家门,便听得霍氏那一套话。这才知晓大丫头不单是得罪了那些上朝的官员们,竟是还得罪了江南总督的亲家史家!
史家是谁?
全周武没有不知晓的。
那可是封疆大吏!
是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够不着边的大人物!
这怎么使得?
程信顿觉刚落了雪就下霜,真是晴天霹雳。
自家这次怕是就要真的因着这个大丫头,被跟着一起折腾到死了。
不成!他还有儿子女儿,大好的前程,可不能被一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牵累了。
定要跟这丫头撇清干系才成!
程信一瞬间便想到这一层。
先前他还存着些侥幸。想着那些大人们不见得会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纵是底下的奴才们多嘴,可到底也是奴才,身份低贱,也未见得便会有人愿意听,为了一点子小事就整治他。
可现今却是不同。
史家不是别家,纵是一丁点儿的侥幸也是不能有的!
不行,必须尽快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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