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抢筑城羊公空设局

  吴方迎灵官把送灵说成“闯关”,语气又极端不恭,气得徐胤提缰上前道:“谅你不是副州督祈蒙,更不是都督陆抗。我大晋荆州都督羊将军特使送灵官邹湛将军在此,着陆抗、祈蒙速速迎灵致祭!”

  焦仝一听羊祜的特使到了,倒也有些肃然起敬,便对马上的邹湛一礼道:“恭请邹将军下马。”

  邹湛很气愤陆抗失信违约,便冷冷说道:“本特使需等陆抗将军如约前来迎灵,方才下马。”

  焦仝迟迟疑疑还没回话,徐胤大喝一声:“我送灵特使到了,速去禀报陆抗出关迎接!”

  焦仝见邹湛和徐胤都不是善茬子,只得唯唯答应。

  此时关门吱吱呀呀打开,百余名骑马带刀侍卫簇拥着一位亮甲鲜服的武将出来。那武将四十四五年纪,高准深眼,虬髯浓密。他近前用鹰隼一般冷光扫视一下邹湛、徐胤等众明知故问:“何人在关前喧哗!”

  邹湛猜想此人就是陆抗,很客气地反问:“尊驾可是陆将军?”

  焦仝一旁赶紧插话:“邹将军不可造次,这是我副州督祈将军。”

  邹湛见是副州督祈蒙,在马上欠欠身子抱拳道:“请问祈蒙将军,陆将军因何爽约没有出关迎灵?”

  祈蒙见邹湛、祈蒙口口声声要陆抗前来迎灵,霎时变脸呵斥道:“陆将军乃吴国天下兵马总督,即便羊祜亲来,也不配陆总督迎接。尔等借送还我战死将士灵柩之机,远途招摇过市,张扬自己,羞辱他人,已是欺人太甚。本督看在陆总督与晋朝修好的份上,不予严惩。限尔等一天一夜之际离开吴境,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徐胤一听祈蒙如此无礼,大喝一声“去了送灵白衣”。随行的百余名军士瞬间都脱去白衣白帽,露出紧身软甲,“唰”地一声各自扯出了腰刀。祈蒙的侍卫见状,也抽刀挺枪做出撕杀架式。

  祈蒙指着徐胤哈哈大笑说:“无知狂徒,在我吴国关前,焉敢撒野?莫非尔等活的不耐烦了么?”

  徐胤已从一辆灵车上取出靳泰的铁环大刀,这大刀有点像后世的朴刀,马战步战俱佳。徐胤在为靳泰采买楠木寿材时添补五百钱,心安理得的把靳泰的兵器变为自己的兵器。此时他便暗暗发力一抖刀杆,刀背处四个铁环便哗啦震耳。他轻轻将刀在手里掂了掂道:“祈将军还认识靳泰将军这把铁环大刀么?还记得江陵城下我百余名晋军大败你的两千兵马么?将军料到我等不能活着回去,难道将军今天能活着进关么?”

  祈蒙略略回忆,就想起了江陵城下徐胤凶神一般砍杀吴军的身影。他见恐吓不住晋朝送灵官,就换上笑脸说:“将军息怒,方才不过试试将军胆量而已。圣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派我迎灵官、领军将军焦仝一路护送你们出境,请将军现在上路,恕不远送了。”

  祈蒙说完,对邹湛、徐胤拱拱手,就带马回关了,此时焦仝不失时机近前施礼说:“焦仝奉命护送邹将军、徐将军,请勒马回转吧。”

  邹湛见事情无可挽回,只得给徐胤丢了一个眼色,带转马首,遗憾地朝乐乡关关楼看了一眼。

  羊祜在江夏郡署衙听了邹湛、徐胤的禀报,对陆抗的爽约百思不得其解。欲待询问一路的详细情况,贾舯进了执事堂禀报:“启禀都督,五路筑城民夫,每路一千二百人,分别在安陆、云杜、曲陵三县集结完毕,筑城所需车辆、物资具以备齐,特请都督钧旨。”

  贾舯在很短时间备齐人力、物力,这让羊祜对贾舯很感激,望着贾舯很见消瘦疲惫的面容,羊祜起身礼让:“贾太守真是荆州干吏,辛苦了,辛苦了,请坐下说话。”

  贾舯对羊祜的赞扬自然高兴,坐下后欠身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卑职敢不尽职尽责,以报答都督呵护重用下官之恩。”

  贾舯的话是出自他的肺腑之言。

  古语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民间俗语有“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大神。”还有民间俗语说的更直接:“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贾舯、张崇、西门圭、刘武之辈在羊祜麾下为官为将为吏,自然而然受到影响熏染,勤于职守,变为干吏虎将。对此,《晋书》在《羊祜传》中有记载曰:“(羊祜)至今海内渴伫,群俊望风。涉其门者,贪夫反廉,懦夫立志……。”设若羊祜和前任都督李骞是一丘之貉,贾舯、张崇之辈,终身不过一贪官庸将而已。

  当下羊祜摇手否定贾舯的自谦道:“贾太守言重了,你我都是勤于王事,忠于皇上,何有私恩存在你我之间?此次在吴境抢筑五城,虽有吴境民夫助力,仍以我晋朝民夫为主。请贾太守一定对民夫晓以大义,体恤民夫,足额给付辛劳费,不使民夫对你我官吏产生怨恨。”

  贾舯听出羊祜的弦外之音,连连点头说:“都督尽可放心,贾舯不贪民夫千钱,江夏郡署僚不敢贪民夫一文;贾舯不贪民夫一文,江夏郡署僚都都会官清如水的。”

  羊祜见贾舯很乖巧,满意道:“我相信贾太守的官清如水,明天就让民夫随着筑城将士一起出发吧。”

  “贾舯遵命。”

  贾舯起身去了,羊祜对邹湛、徐胤道:“你俩一路辛苦,速速回营收拾一下,明天随本督到鸡鸣山筑城。”

  鸡鸣山是吴国南郡一脚踏三县的卡脖子去处。此处筑城,风险很大,对吴国扼控震慑作用更大。邹湛、徐胤相互看了一眼,很响亮地应了一个“诺”字。

  羊祜他们在君山营垒秘密谋划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主要战略目标是,以佯攻石城为掩护,快速在鸡鸣山、老鸦山、歇马山要道险隘处筑起五座关城。这五座关城,相互之间间隔半天的路程,一处烽火报警,其它四处关城同出援手。从舆图上看,五座关城就是一朵硕大的梅花壁垒。守则坚如磐石,攻则四面开花。如同高明的棋手对弈中布眼儿一样,金边银角草肚皮,羊祜在吴国荆州南郡这个眼儿做成,石城以西诸县就成了“死子儿”。把死子儿提到晋朝这边,晋朝的“边儿”就向东南扩展许多。当然,羊祜要做活这个眼儿,仅仅只是一次小小的演练,挥兵直指建业,一统华夏版图,才是他孜孜以求满盘完胜的最终目标。

  封銘乘虚占据吴军博山大营后,随后率一万士卒、两千来自襄阳郡的民夫,在汉水西岸博山渡征集大量船只。封銘放言船只不够,又赶造大型楼船。甘闳把他为益州长江水师设计大行楼船尺寸缩小一倍,日夜督造。那楼船的龙骨长达三十长,楼柱高十五丈。

  为了确保东渡汉水一次成功。封銘还动用五千兵卒在汉水上游荆门段征用小型民船搭建浮桥。羊祜大张旗鼓的准备越汉水进攻石城,祈蒙早上疏孙皓急调长江水师入汉水进行支援。无奈孙皓就羊祜进攻石城找术士扶乩,那术士给出的乩辞是:“石城为石,群羊奈何?逆天而动,劳而无功。”

  孙皓不愿调动长江水师剿灭汉水西岸的晋军,祈蒙也无可奈何。他一面就近集结南郡、武昌、宜都、天门、建平诸郡的军队加强石城、荆州的防御外,一面不断派出舰船袭扰汉水西岸的楼船建造。有几次袭扰成功,先后烧毁晋军船只几十艘。

  晋吴两国的军队在汉水两岸叫劲儿的时候,羊祜、覃封、贾舯、邹湛、张崇在鸡鸣山、老鸦山、歇马山等地开始了五城的抢筑。吴国南郡太守乔鉴心急火燎把晋军筑城的地点、关城规模绘成图纸禀报祈蒙,那祈蒙看了轻蔑一笑,认定羊祜的五处筑城虚张声势,是分散吴国兵力的愚蠢伎俩。他回函乔鉴派兵予以袭扰,继续把主要精力放在防御晋军东渡汉水进攻石城上。

  暮秋将尽,羊祜在鸡鸣山筑城进行的出奇顺利。

  鸡鸣关是羊祜筹建五城中最大的一座关城,此关北距吴国乐乡关一百里,西距南郡郡治八十里。按照事前规制,关城依鸡鸣山临漳河,扼控石城以西水陆要道。正面城高三丈,其它三面依山势一至两丈不等。关城建成之后,足可屯兵一万。如此大的工程,按常规非一年不成。羊祜率六千将士,一千民夫驻扎鸡鸣山当天,便派人四处张贴告示,以每天一百钱为工酬吸引吴国当地百姓参与筑城。原以为能吸引三百当地民夫为上上大吉。谁知开始筑关第三天,南郡有编县、当阳、州陵四县八百民夫踊跃前来参与筑城。特别是许多当地会开采条石的当地石匠的到来,使五个月完成筑城有了技术保障。因为人数众多,兵士、民夫均分成三班,日夜不停筑城。

  待五处筑城如火如荼展开,羊祜亲自带着虎将徐胤,要在面临乐乡关方向如法炮制一次类似牛栏沟的伏击战。

  羊祜认定,以陆抗的眼力,不可能识不破封銘、甘闳在汉水西岸是佯攻石城。而南郡鸡鸣山等处五座关城筑成,才是他陆抗的心腹之患。此次邹湛、徐胤他们送灵至乐乡关,陆抗失约没有迎灵致祭,羊祜就小看了陆抗,也想在陆抗醒悟之后带兵前来剿灭晋军时还他以颜色。

  在西陵之役时,陆抗以逸待劳,处处主动。这次相反,我羊祜以逸待劳,处处主动。他在乐乡关通往鸡鸣关的山道上,羊祜设下很多疑兵阵,不须和他陆抗兵对兵将对将,五千弓箭手的强弩硬弓,足可以让万名吴军命丧进攻鸡鸣关的途中。为达此目的,羊祜在离鸡鸣关不远一个不可能设伏宽敞山沟,精心设下了一个诱敌入瓮埋伏战。

  先是让徐胤带领一千士兵佯装在山口开采筑城石料,引诱吴军驱赶“民夫”,然后一千护工晋军与之接战败退,继而将吴军引入以垒墙为掩体地域万箭射杀。然而,两个月过去,乐乡关方向,陆抗根本没有派出的吴军前来剿灭筑城的晋军和民夫。就是吴国南郡太守乔鉴,也龟缩南郡城内,没有对晋军任何一个筑城点进行袭扰。羊祜再一次纳闷:陆抗到底怎么了?南郡太守乔鉴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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