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三自从和韩青在一起吃过几次酒,就像一付狗皮膏药贴上了韩青。韩青见苟三后来改了不少坏习气,自己跟前小心奉承,升任副监田督后,就有心提携他做了个长随跟班。
苟三跟着韩青到了囤垦区乡下,风里来雨里去,睡觉不得安寝,吃饭缺少荤腥,就借口自己水土不服,辞别了韩青回到襄阳城“养病”。
不过,苟三自从跟了韩青一段时间,回襄阳城也不屑和原来的狐朋狗友们混迹在一起。他见韩老夫人为韩青的亲事大动干戈,就触动了一个两边讨巧的心思。
这天,苟三穿戴整整齐齐,装出斯斯文文,进了韩家小院对韩杨氏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老夫人好,苟三给老夫人请安了。”
韩杨氏已经习惯街坊邻居尊称自己老夫人,就客气地给苟三让座,并要侍女给客人上了一杯茶水。
苟三和韩青、甘闳之类的人物接触过一段时间,很学了一些礼仪客套,他对韩杨氏道了谢说:“韩大人深得羊大都督厚爱,前程不可限量。苟三跟着韩大人在囤垦区长了不少见识,亲眼见到韩大人白天忙于公事,夜晚失眠睡不着觉,难受得我也吃不好睡不好。韩大人见我一天天消瘦,才体贴地让我回襄阳保养保养。闻听老夫人为韩大人操心一个知书识礼的少夫人,不知晚生能插嘴多话否?”
苟三一番着天不着地的话语,韩杨氏每句听着都很入耳。她等苟三说完,就高兴地说:“贵介是老街坊,又跟着韩青做事,我巴不得你来看看我。方才贵介说,你韩大人夜晚失眠睡不好觉,是不是每晚都睡不好啊?”
苟三被韩杨氏尊称“贵介”,也就尽力做出贵介做派:“回老夫人的话,韩大人不仅每晚失眠,每顿的饭量越来越少。”
苟三夸大实情的话正戳在韩杨氏的心窝子,韩杨氏就溢出两泓慈母泪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老母在家子不愁。别个像我这把年纪,孙儿一大群了,有谁知道当妈的心里这个疙瘩啊……”
韩杨氏说道伤心处,就拭泪说不下去。
苟三乖巧地跪下磕了个头说:“苟三虽不成大才,孝心还是有的。只要老夫人信得过,苟三帮助老夫人寻觅一个称心如意儿媳妇,帮韩大人寻觅一个称心如意少夫人。”
韩杨氏疑惑地看看苟三,有些不信地问:“苟三,你是韩青手下的人,不会是骗老身的吧?”
苟三又磕了个头说:“老夫人,头上三尺有神明。如果苟三在两个月内,不能把老夫人的如意儿媳妇和韩大人的如意夫人娶进韩府,出门马踏死,在家屋塌死,吃饭米噎死,水喝多了尿憋死……”
“贵介请起,贵介请起。”韩杨氏连忙拉起苟三,高兴地一连声吩咐侍女:“二女子、二女子,快麻点儿给你苟三叔拿两串酒钱。”
苟三揣着韩杨氏赏赐的两串酒钱,去芳园春酒家喝下半坛樊城老黄酒,吃了两盘卤狗肉,就把他“两边讨巧”的妙计进行了周密完善。
以苟三的巧思妙计,可以让韩青母子都皆大欢喜:韩母有称心如意的儿媳妇,韩大人有称心如意的夫人。如果头上三尺神明认真苟三的赌咒,神明也奈何苟三不得。苟三心里清楚,神明也清楚,韩老夫人的儿媳妇和韩大人的少夫人可以不是一个人。
莺娘的清音歌坊逢十是关门歇嗓的日子,苟三跟着韩青来过清音歌坊,所以很顺利地见到了莺娘。
莺娘还在感情的漩涡和矛盾的心境挣扎,她清醒知道今生得不到韩青,却又割舍不下韩青。韩青到了清音歌坊,她不答应他明媒正娶的日子。韩青去了囤垦区公干,她又日日牵挂夜夜思念。她迟迟没有接触羊祜,已经受到了副州督祈蒙传来的责备。可要她通过韩青去接触羊祜,最后刺杀羊祜,必定给韩青带来灭门大祸。就是晋吴全面开战那天,莺娘也不愿去刺杀一个万民敬爱的好都督。但是,届时不执行谋杀羊祜的钧命,身在吴国父母、弟弟必然遭到屠戳。莺娘就是在这种十分痛苦万分矛盾心情下,保持着与韩青、西门圭、苟三的来往联系。
苟三在清音歌坊的花厅单独见到莺娘,就开门见山话入正题:“苟三告诉莺娘一个好消息,韩青韩大人已经定婚了。”
莺娘往常多次当面祝福韩青有一个门当户对的贤妻,乍一听苟三的话,心里还是一阵酸酸溜溜苦苦涩涩,她掩饰地做出一个微笑说:“这可是一件天大喜事,莺娘为韩大人高兴。但不知女方是何方大家闺秀?”
“莺娘知道监田督甘闳甘大人么?”
“甘大人为监田督之首,韩大人为监田督之副,莺娘如何不知道甘大人?”
“未来的韩夫人是甘大人的妻妹云英小姐。”
莺娘一听未来的韩夫人是甘大人的妻妹云英,心里着实替韩青感到高兴:“请贵介转告韩大人,如不嫌弃,莺娘届时将有大礼作贺。”
苟三这时却愁眉苦脸说:“苟三跟着韩大人,今生今世就像一条狗一样忠心跟在韩大人的后边。看到韩大人立业未成家,不仅韩老夫人忧心如焚,就是我苟三也是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眼看韩大人的亲事万事具备,就是盼不能来一阵成人之美的东风啊。”
“贵介这话让莺娘如坠云雾,咋个就盼不来一阵成人之美的东风?”
“莺娘啊,你天天生活在花团锦簇庭院垂柳的清音歌坊,你是不知道韩大人奔波于两个囤垦区之苦啊。白天风里来雨里去,韩大人带着农事官们查看庄家长势墒情。遇到狂风暴雨,又怕蓄水堰塘溃坝,韩大人还得带着军卒冒雨查看蓄水堰塘。好不容易躺到床上,韩大人又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餐餐吃饭都是一颗一颗的数米粒。走路走着走着,一跤跌倒在地,韩大人现在身子虚的……不流泪的苟三我背地里哭过好几次……”
苟三说着说着,就“哽咽”地有些说不下去。
莺娘被苟三的话语深深打动,一颗芳心全系在韩青身上,她也有些动感情地问:“贵介说韩大人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是为囤垦区操心吧?”
苟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韩大人主要是思念莺娘你,才天天彻夜难眠啊?”
莺娘心里滚过一阵热浪,久久才说:“好了,好了。现在韩大人和云英定下亲,我俩的一段孽缘就了断了。”
苟三长叹一气说:“难啊,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加愁。韩大人闻听老夫人已经给他定亲,他既不敢得罪甘大人,又不愿屈从于老夫人。他已经放话说,算命先生给他算了命,说他今生不宜娶妻。老夫人听到这话,已经气得卧床不起,饭不能下咽。甘大人的妻妹云英本不愿仓促嫁人,碍于她姐夫和韩大人一起共事,肝胆相照的面子,才答应他姐夫和不才苟三的撮合。听见韩大人终身不娶,云英小姐也放话终身不嫁,要到尼姑庵读一辈子佛经去。云英小姐的姐姐——就是甘大人的甘夫人,听说妹妹的终身大事要黄汤凉菜,也放话给甘大人,说如果他的同僚韩大人黄了云英,她就和云英一起皈依佛门。那甘大人因此劝过韩大人还几次,心没劝动,人有了芥蒂。好好的一件天大喜事,都因为韩大人对莺娘你的痴心,眼看就破了罐子洒了油,个人的饥荒各人愁了。”
苟三说完就起身做了欲走的架势,莺娘就连忙拦他坐下揪心问:“贵介别走别走,方才提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以贵介的乖巧心智,伶俐口齿,何愁借不来一阵东风?”
苟三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连连摆手摇头:“麻绳栓豆腐,提不得提不得。我和她苦口婆心面对面说了几篓子的话,可她是擀面杖吹火,一窍还没通啊。”
莺娘从苟三的话音中听出事情干连着自己,很诧异问:“难道我莺娘成了韩大人他们的拌脚石?”
苟三架起二郎腿儿晃悠着,两眼看着门外,脸上挂着无声冷笑。
莺娘见苟三端起架子,就起身为苟三端出一盘梨子,放在苟三面前的茶几上说:“贵介请用梨。”
苟三拿起一个梨子,一口就咬小半个下来。他狼吞虎咽了一个梨子,却把梨盘往莺娘面前一推说:“苟三当着你的面,一口咬下半个梨,已经用过梨(力)了。如果莺娘和我一样用力,韩大人、韩老夫人、云英小姐、甘大人、甘夫人包括你自己,就是六全其美了。”
莺娘听出了苟三见机拿“用梨”隐喻“用力”,对苟三有了刮目相看的意思:“贵介把话说明白一些,用得着莺娘的地方,莺娘只当鼎力相助,决不推辞。”
苟三高兴地一击掌说:“好!苟三等的就是莺娘这句话。现在只要莺娘答应做韩大人称心如意的夫人,就一好都好了。”
莺娘被苟三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就红着脸斥责说:“贵介用了一番心思,原来是个伤天害理的鹊占鸠巣之计?”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