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前晋武帝想定一个废妃妙计,要利用皇后在御花园举办赏桂拜月的时机,突然不让太子和太子妃参与,激怒太子妃,使其暴露乖戾的本性。自己则带着张义隔屏偷听,一有大不敬言行,立即申饬重罚,继而废掉太子妃。
这个废妃妙计从一产生,晋武帝就没向任何人说过。今天晚上临去御花园之前,他模仿孟镈的笔迹,写了那封便函。以自己的推测,太子妃得到这个便函必然狂怒。因为便函提到此举是“秉万岁口谕”,太子妃定会迁怒万岁的,既然迁怒万岁,就可能对万岁大不敬。就算你贾南风不敢公开谩骂万岁,只要你迁怒太子,在广和殿撒泼发飙,也可究治太子妃不遵妇道之罪。
当御花园的赏桂拜月开始,晋武帝就急急带着张义来到东宫广和殿,他低声喝退宫女太监,和张义隐在广和殿的大屏风后偷听太子和太子妃的动静。晋武帝和张义在大屏风后隐好身子,正好听见太子蛮横地要太子妃跪下给他讲《论积储疏》的要旨。
晋武帝不相信太子妃会给太子跪下讲要旨,就躬身延颈,从屏风缝隙处观察太子妃的动静。当他明明白白看见太子妃提裙屈身跪在太子当面捧书讲解时,晋武帝不相信地示意张义也偷看一下太子妃。
张义不解地偷看了太子妃,正要和晋武帝说句悄悄话,晋武帝做了个禁声手势,把太子妃所讲的《论积储疏》要旨一字不露的听到心里。特别是太子妃关于“君心有积储之念,天下就有仓廪实而知礼节了”的一段话,大得晋武帝的赞赏。
太子在里面拉起太子妃,张义就拉了一下晋武帝的衣袖。待二人来到殿外,张义不解问:“万岁,您神神秘秘地拉老奴来广和殿,就是陪万岁偷听太子妃的墙根儿啊?”
张义的话有揶揄调笑的成分,晋武帝暗中狠狠瞪了张义一眼说:“张义,你是内宫总管,今后那个太监或者宫女再中伤太子妃,你就割谁的舌头。”
“老奴遵旨!”
第二天,张义到广和殿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妃贤淑明理,助读太子有功,赐钱五十万缗,食邑增加至五千户。”
若干年后,惯会暗中弄巧的贾南风会怎样回报晋武帝恩赏呢?她的彪悍嫉妒能超过东汉时的襄城君孙寿吗?
夏侯氏中秋节前收到羊太后专门写给她的一封家书,书中的大体意思是:太子大婚,羊叔子未亲到贾府贺礼,于礼节上有所不周。太子大婚之后,朝中大臣皆投靠贾府,以期恩于储君。羊太后希望夏侯氏适时规劝羊祜,纵然不阿谀投靠,也稍稍示好贾府,方不致结怨贾充,给羊氏后人遗祸。
夏侯氏看了羊太后的家书,就明白了羊太后的苦心远虑。春天她回京城为荆州署衙筹措囤田资金,羊太后敏感了贾充在朝中对羊祜掣肘。
荆州是晋朝与吴国的重要边防,大规模的囤垦竟然得不到朝廷的支持,这就显现了贾充、荀勖他们对羊祜的不满。为了支持弟弟,身为姐姐的羊太后倾尽所有,为荆州署衙筹集了一亿一千万钱。
送夏侯氏回襄阳时,羊太后就叮咛她,有机会得劝劝羊叔子,要寻机回京城见见皇上,拜拜当朝显贵,为自己也为后人有所谋划经营。
夏侯氏回到襄阳,很少见到奔波于江夏囤垦区和汉东囤垦区的羊祜。即便他在荆州署衙呆几天,夏侯氏见他忙的废寝忘食,不忍心拿他不耐烦的事给他堵心。
远在京城的羊太后专门写来家书重提此事,可见朝庭的权柄尽移贾充。纵观汉魏两代,朝廷权力倾轧,排除异己,动辄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夏侯氏和羊叔子是患难夫妻,她为自己想的少,为自己的丈夫想得多,她冥思苦想,一时不知道怎样才能规劝丈夫。
东汉末曹魏时代,AH亳县的夏侯家族因随曹操起兵打天下,历代为曹氏政权倚重对象。魏王曹芳时期,夏侯氏的父亲夏侯霸成了大将军曹爽的倚重臂膀。
嘉平元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杀掉大将军曹爽,夺得曹魏朝廷的军政大权。政变之后,司马懿大举剪除亲曹氏集团的大臣,与曹爽有关的很多人遭到诛连。
夏侯氏的父亲夏侯霸为逃避杀戮,投降了蜀国。蜀国是魏国的宿敌,投降敌国后果是严重的。夏侯氏的哥哥弟弟不是杀头就是下狱,许多与夏侯霸家族有姻亲人家纷纷解除姻亲。夏侯氏的姐妹有的被休回娘家,有的主动找根绳子上吊于婆家。
那时夏侯氏刚刚二十五岁,芳香艳丽如正午盛开的牡丹。她正犹豫挣扎在生死线之际,羊祜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紧接着用温暖的胸膛和滚烫的话语告诉她,羊叔子发誓今生就爱她一个女人,一辈子不学别人三妻四妾。对!眼下就到和丈夫结婚的纪念日,要好好利用这个两人都很看重的日子规劝丈夫。
羊祜从两个囤垦区巡查回到襄阳,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坐在署衙都督执事堂,他觉得眼前还是一片一片随风起伏的稻田。今年夏季,两个囤垦区收获小麦两千四百万斤,秋季的稻谷玉米也不下三千五百万斤。一年可解决荆州军队三年的军粮,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儿。看到秋季丰收在望,羊祜让西门圭补齐了署衙属员所有月俸拖欠。为了署衙官员外出不再遭风吹雨淋,署衙新制二马軺传一辆,安车八辆。所谓二马軺传,是车厢分前后户的军用车辆,其主要特点是牢固快捷。所谓安车,规制比二马軺传要低,是能坐乘的蓬箱马车。安车相对于立乘的车辆,特别稳健安适故得安车之名。
按照朝廷规制,尚书左仆射、中军将军配有施耳后户軺车一乘,安车二乘。羊祜的軺传在去年赈济春荒是改作运粮车后,他外出巡查一律乘马。都督无车可坐,署衙副州督以下也无人敢制车乘车。
现在署衙钱库空前雄厚,破天荒地添置许多车辆,结束了到羊祜到襄阳以后的荆州署衙僚们的苦行僧生活。为了酬谢一年多和他一样清苦的属下吏员,他还宣布署衙从今往后要按时休沐,家在外地的官员每年给予一个月的省亲假期。
“都督。”一声轻轻地呼唤,署衙主事西门圭进了都督执事堂。
“西门先生,请坐下说话。”
西门圭在都督文案边坐下,迟疑片刻说:“襄阳县周道是否可以挪挪地方”
周道无法无天关押羊忠,意欲夺宝装入私囊,按律该罢官充军千里。因为羊忠替荆州署衙收下周道八千万钱的恕罪金,羊祜就不忍将周道至于死地,最终给了他撤职留任的处罚。对于这个处罚结果,作为周道本人和西门圭来说,都认为意出望外。
就因为意出望外,周道一直托的好友西门圭继续探探大都督的底儿,是不是这就是最后的处分了。如果探不到底儿,心里不踏实,夜里睡不安。西门圭看见大都督最近心情一直很好,就策略地借机进行试探。
羊祜盯着西门圭的三角小眼问:“怎么?周远之又有大过错了?”
“职下以为,周道诬人为盗,犯的是可以杀头的罪,都督对他法外施恩,职下也觉得有所不妥。”
“西门先生错了,如果当事人羊忠告了周道无法无天夺取珍宝,本督应该将他按律严惩。但是,羊忠为了解决荆州署衙囤田急需,替荆州署衙收了周道的八千万恕罪金,等于已经和他私了此案。何况那笔恕罪金对囤垦区解决了燃眉之急……不对呀,当初对周道的处罚,我是征求了先生的意见,怎么现在又旧话重提?”
“不不不……。”面对羊祜的大疑问,西门圭心里一急就说了实话:“西门圭不敢隐瞒都督,因为职下和周道私交很好,当时并未秉公说话。今日旧话重提,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羊祜释然一笑说:“人人都有三朋四友。你就给好友周远之带个话,知道头上悬把利剑,就在县令的位置上干出几件让襄阳县老百姓叫好的大政绩来。只要他痛改前非,本督认为他功劳可以抵过之时,恢复他的襄阳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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