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晋武帝对太子妃一事采取冷处理时,两个朝廷重臣发生龌龊。在一次朝会时,贾充以他家乡平阳郡今年秋旱连着冬旱,连续二百五十天没有下透墒雨为由,要免除平阳郡当年的税赋。中书监荀勖反对说:“尚书令是天下的尚书令,不是一个平阳郡的尚书令。现今天下遭旱不止平阳一郡,独蠲免平阳郡,天下人未免说尚书令假公济私!”
贾充对荀勖假公济私一说很反感,当即大声反驳:“中书监大人说得好,尚书令不是一个平阳郡的尚书令。今年遭旱以平阳郡为重,我不能怕人说贾某假公济私,就不依例蠲除平阳郡的税赋!”
“一尚书令之双手,难掩天下人耳目!”
“狂犬吠日,不失日之光明!”
当皇帝就怕朝廷重臣沆瀣一气,两个朝廷重臣发生龌龊,晋武帝乐得加以利用。就在贾充和荀勖反目廷争不久,荀勖在乾明殿以贾充不能公允执政中枢为由,请晋武帝出贾充为一方都督。晋武帝对荀勖的进言不置可否,问了一个荀勖始料不及的问题:“荀爱卿,贾公不公,贾妻不贤,其女贾南风可贤正端淑?”
荀勖欲言又止:“此……此非朝廷公事,臣无可奉告万岁。”
“君臣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是随便打听打听,爱卿坚持不说,朕也不好勉强爱卿的。”
荀勖听晋武帝绵里藏针的话急忙跪下叩首说:“臣不该把对贾公的气儿对着万岁,若以公心论之,贾公女与其母迥异,相貌端庄还在其次,贤正德才,非官宦人家女儿可比。臣之言公允与否,万岁尽可寻机一试。”
晋武帝听了荀勖的话对贾南风有了一些好感,他要再找个机会亲自检验一下荀勖对贾公女“公心论之”的真伪。眼看冬尽春来,晋武帝在杨皇后的坤宁宫别出心裁,利用杨皇后请卫越秀、贾南风和几个大臣的内人、女儿到坤宁宫赏牡丹的机会,要对几个大臣之女进行才华测试。他嘱杨皇后拿出他临时拟定的诗题,让几个大臣的千金小姐限时限题以女儿身份赋诗,每人的诗卷不属姓名,待自己评出优劣,再以个人的署名草稿比对字迹领赏。
杨皇后当然明白万岁的用意,迅速摆下纸笔,把晋武帝在后殿密封的诗题交给了六个千金小姐。晋武帝给每个娇女儿的诗题是,以“柴米油盐酱醋茶”为纲目写四句小诗,半炷香之内交卷。皇后对众女儿说第一名万岁有重赏,晋武帝心里说:“第一名者当为太子妃也。”
坤宁宫赏牡丹,赏出了赛诗趣事,各个诰命夫人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到万岁面前讨个大赏。可怜那六个千金小姐,平时何尝留心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半炷香燃尽,两个女儿弃权,只有四份没有署名的诗卷到了坤宁宫后殿晋武帝的手里。晋武帝迫不及待打开女儿诗御览起来:
诗卷一
年复一年种桑麻,
心满意足过生涯。
开门不愁七件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
诗卷二
幸我生在官宦家,
出门有车穿有纱。
皇恩普天柴米贱,
何愁油盐酱醋茶。
试卷三
柴米油盐酱醋茶,
高楼绣户不缺它。
安得借助神仙手,
福寿齐入万姓家。
晋武帝看了前三个诗卷,心里略略评判,很是满意试卷三。诗卷一过于平实。试卷二有有意歌功颂德之嫌。诗卷三也写了写诗者的本色出身,却有了由一家之福望天下人同福的心地愿望。这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来说,有此心地和愿望,实属难能可贵了。晋武帝拿着诗卷三感叹,猜测不出究竟是否卫瓘之女所写?他放下诗卷三,打开试卷四,端庄苍劲魏碑字让晋武帝眼前一亮。待看了诗句,心里默默感谢上天,我司马炎的儿媳妇、司马衷的太子妃非此女莫属了,只见诗卷四的诗是:
燕栖横梁新有家,
其鸣喈喈紧随他。
甘怡何须全滋味,
柴米油盐酱与茶。
晋武帝咀嚼了诗卷四,不仅连连击节叫好。此诗仅仅四句,巧、奇、妙、绝却占全了。起句巧:“燕栖横梁新有家”,以燕喻人,又喻新婚燕尔的夫妻新立小家。第二句奇:“其鸣喈喈紧随他”,奇就奇在既生动表现了小夫妻的恩恩爱爱,又表示出新婚妻子一生和丈夫夫唱妇随。第三句妙:“甘怡何须全滋味”,既写出了小夫妻知足不贪的人生态度,又巧妙为结句的突兀一峰做铺垫。第四句结句绝:“柴米油盐酱与茶”,诗题纲目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结句偏偏少了一味“醋”。美丽贤惠的妻子不吃醋,所以她家就只有“柴米油盐酱与茶”。把一首限题的小诗写成这样,晋武帝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儿寓意深,立意高。
方才杨皇后从自己手里接过诗题,那六个女儿各自分开冥思苦想,直到杨皇后收起诗卷再交到自己手里,晋武帝一直躲在前殿大屏风后秘密监视,这些女儿绝没有作弊可能。晋武帝在心里默默发誓:此女定是太子妃也!
杨皇后拿着四个女儿的署名草稿进到后殿,见晋武帝满面春风,就知道龙心大悦,便将四份署名草稿藏在背后说:“臣妾请万岁御笔点出一二三四名次,第一名当为太子妃了吧”
晋武帝笑吟吟提笔说:“太子妃只需一女,朕只点第一名足矣。”
杨皇后好像胸有成竹,就得寸进尺说:“万岁能否在第一名的诗卷上写下‘此第一名者即是太子妃’的金口玉言呢?”
“皇后提议甚好,朕为何不能?”
晋武帝说着,就在诗卷四上留下“此第一名者即是太子妃”的御笔。杨皇后不等万岁的御笔墨迹全干,就把四份署名草稿递给晋武帝,自己拿了留有万岁御笔的诗卷四说:“请万岁自己看看谁是有德有才的太子妃吧?”
晋武帝接过四份署名草稿,急切从中选出那份苍劲魏碑草稿,草稿上明明白白写着“贾南风”。晋武帝一阵大感慨,嘴里默默念叨着:“贾南风,司马衷。司马衷,贾南风。俩小冤家的名字咋念都顺口,不就是天地佳配前世姻缘么?‘甘怡何须全滋味,柴米油盐酱与茶’,贾南风的小模样儿比卫越秀差一点,女人不吃醋的美德,大可弥补小可不足……”
晋武帝心满意足了,他以为他终于选到了德才兼备贤淑貌美的太子妃。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