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见了贾舯这个脓包样,心下也乐得利用利用,就起身围着贾舯度步,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说:“古人常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能就是贾太守今天这个模样了。”
“是……是,都督说的极是。”
羊祜近前看着贾舯的脸色戏语道:“猛看贾太守,白嫩又富态。细看贾太守,白里缺血色。都说无官一身轻,反过来就是当官很操心。看你眼袋下垂,脸颊松弛。这都是千里巡边鞍马劳顿所至,本督应该大大褒奖才是啊。”
“是……是,不是,不是,下官尽职尽责尚有不足,都督尽可训导处罚。”
羊祜哂笑一声道:“下官尽职尽责尚有不足,贾太守很会说话啊?你二十五岁以贤良方正入仕,在尚书省熬炼许久才出守江夏郡。得之不易失之易,一朝失去很可惜。本督按律责罚,心下也有不忍,贾太守可否自己给自己认个合适的罪名?”
贾充一听羊祜最后的问话,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起身跪下叩头道:“都督有呵护属下之心,属下感激不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改过,既是圣贤。想来贾太守要做知过改过的圣贤吧?”
“是……是,贾一凡听都督的话,跟都督走,不成圣贤不回首。”
羊祜柔和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盯着贾舯虚虚下垂的金鱼眼泡问:“贾太守,本督以下的问话,你要站起来如实回答。”
贾舯一听话到节骨眼儿上,就起身躬着身子答:“在都督面前,下官不敢说假话。”
“你的前任甘居川,他的德能操行如何?他究竟因何要鼓动刁民到你的太守署衙聚众闹事?”
“甘居川……?”
贾舯没想到羊祜突然问到到犯官甘居川的头上,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羊祜坐回自己的位子,启发贾舯说:“贾太守,我羊叔子初到襄阳,人地生疏,举目无亲,此前和甘居川也无任何瓜葛。我之所以对他感兴趣,只是对他鼓动刁民到你的太守署衙聚众闹事感兴趣。大凡为官者,都会揣摩上司心思行事。鼓动刁民和你这个顶头上司闹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上一百,各种各色,甘居川的德能操行官声民意,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本督耐心等你。”
贾舯大脑终于转过弯儿来,他清楚自己得到都督原谅的机会来了,决定如实告诉羊祜一个真实的甘居川。
从江夏郡青龙镇到襄阳郡的乌鸦垒也就两百里的路程,因担心甘闳在乌鸦垒遭受宵小的欺负,羊祜让杨肇和贾舯一起继续巡边,自己带着刘武、韩青等七八个快马轻骑,半天时间就赶到了乌鸦垒。
羊祜一行到了乌鸦垒,看见几百民夫还在加固垒墙,羊祜心里的气就不从一处来。在牛山营垒和君山营垒,所有主将、领军将军的思维谋略都是用在防御吴国的进攻上,竟然没有一个将领想到越过汉江、长江,去实现大晋一统的大业。此次离开襄阳之际,西门先生吞吞吐吐说了甘闳的冤案,羊祜就初步认定甘闳是个可以倚重的主战将领。昨晚贾舯如实谈了甘闳的德能操行,并写下了自己在甘闳冤案中过错和悔罪。他恨不能连夜就把甘闳从乌鸦垒救出,倒是韩青劝他好好休息一夜,并替他草拟了一份《为原江夏郡太守甘闳冤案辩疏》,附上贾舯的过错和悔罪的原件,用五百里加急送京城洛阳。
手提籘鞭监工的魏统看见一干骑马的人来到乌鸦垒指指点点,以为牛山营垒的上差到了,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问:“请问,你等可是来自牛山营垒的上差?”
韩青知道都督要见甘闳的迫切心情,就上前对魏统不客气说:“看样子你是个大监工,赶快让犯军甘闳前来见荆州大都督。”
魏统听到大都督的名号先是一惊,随着韩青的目光,他看了看文不文、武不武百夫长模样的羊祜说:“荆州来的大都督?大都督真来见一个犯军,也要看我魏统高兴不高兴。”
羊祜见魏统手里拿着籘鞭,就知道他是个欺负民夫的刁钻狠毒之徒。为了早一点见到甘闳,就压了火气说:“本人就是荆州都督羊叔子,因为来的匆忙,没让牛山营垒主将封镌石跟随,请你快快叫来犯军甘闳,本督有话问他。”
魏统见羊祜自称是荆州都督羊叔子,又听他叫出牛山营垒主将的名号,重新打量他一番嘿嘿冷笑说:“哼哼……,荆州都督羊叔子?大都督督抚七郡,一出城门就是前呼后拥地动山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晒成个黑驴××似地,冒充羊叔子的马夫我也不信……”
刘武一见魏统出言不逊,上前一拳将魏统打出十步开外倒在地上,跌得昏头昏脑半天爬不起来。
江老幺、小干枣等民夫看见魏统被一伙人打了,好奇开心地围拢过来。羊祜见民夫走近,就迎着江老幺问:“老哥,你认不认识犯军甘闳啊?”
江老幺见一群骑着马来的人打了魏统,又急切地打听甘闳,就眼含泪水问羊祜:“你们……都是来救甘闳的”
羊祜点点头亲切地说:“对对,我是北荆州都督羊叔子,专门来救甘闳的。”
江老幺一听羊祜是北荆州都督,就一下跪在羊祜面前伏地哭着说:“大都督啊,您为什么不早些来啊,为什么不早些来啊……”
在乌鸦垒后山沟一个较大的潮湿石洞里,一床薄被盖着血迹斑斑气息奄奄的甘闳。
从江老幺等人七嘴八舌的介绍里羊祜知道,当甘闳义正词严制止魏统的暴行之后不几天,他夜里出外解手,被人蒙住头打得昏迷不醒。第二天早晨,魏统喝令几个被他打服的民夫,把昏迷中的甘闳丢到野山沟里等他断气。江老幺、小干枣乘着夜色,才悄悄把甘闳藏到山洞,每天喂他两次汤水保命。
江老幺和小干枣把羊祜一行带到甘闳身边,大声告诉他大都督来救他了,甘闳微闭着眼睛任何反应都没有。羊祜心里一紧,俯身上前揭开薄被,看见甘闳的前胸、腹部及两腿都是是伤口和淤血,知道甘闳受到很严重的内伤。昏迷中甘闳气若游丝,几处外伤已经化脓溃烂,散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看着眼前的惨状,羊祜的两眼被泪水模糊了,他低声对刘武吩咐说:“你立即去审问那个魏统。他如果承认甘居川是被他暗算的,就把他交给封銘打四十军棍充军千里。如果他不认罪,就一刀砍了了帐。”
刘武答应一声去了,羊祜俯下身子,含着泪水给甘闳把脉。羊祜和太医院的太医张璟是好友,从他那里羊祜学得了部分医术医理,后来看多了医书,医术能低个中流太医了。甘闳的脉象时弱时强断断续续。脉弱时如水中蚕丝,脉强时如巨石翻滚。通过脉搏羊祜感觉到一个仁人志士的不甘和抗争。
羊祜在查看诊断甘闳伤情的时候,韩青急忙找到乌鸦垒粮草监尉迟硕,并把他带到了藏着甘闳的山洞。韩青一人先进洞请羊祜的示下,能不能将甘闳运回襄阳治疗?羊祜摇摇头转身对江老幺说:“江老哥,你和小干枣救了甘居川一命,你俩能不能继续救救他。”
江老幺连连打躬作揖说:“只要都督一句话,我愿意拿我的老命换好人一命。”
小干枣不知道都督是多大的官就问了一句:“大都督,你能保证魏大人不再打我们么?”
羊祜亲切地拍了拍小干枣的肩膀,扭头对韩青说:“让乌鸦垒的粮草监进来。”
尉迟硕在洞口早尖着耳朵,听见大都督说到自己,急忙进洞给羊祜深深鞠了一躬:“乌鸦垒粮草监尉迟硕,恭听大都督钧旨。”
羊祜盯了尉迟硕一会儿说:“这个所谓犯军叫甘闳,是一个被陷害的好太守,因为内伤严重,只能在乌鸦垒就地治疗。你要马上腾出一个上好房间,立即请来上好的医生对他进行救治。本督心善,走路不忍踩死蚂蚁。本督心也硬,性子上来也会摘人的脑袋。你对甘闳尽心不尽心,努力不努力,由民夫江老幺和小干枣他俩说了算。你听明白本督的话没有?”
尉迟硕看看江老幺和小干枣,就跪在羊祜面前连连叩头说:“明白,明白。小的完全明白。”
江老幺见羊祜如此抬举自己和小干枣,上前对羊祜说:“大都督,使不得,使不得……”
羊祜亲热地拉着江老幺的手说:“老哥,甘居川主要靠您和小干枣服侍他汤药饮食。我说了话,粮草监不敢不听。缺什么直管找他要,隔一段时间,我会派人来看你们的。”
江老幺激动地哭着说:“大都督,你咋看咋是个好都督啊……”
小干枣则跪在羊祜当面抱着他的腿哽哽咽咽哭着说:“大都督,你能不能住下不走啊……。”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