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甘太守遭贬安陆令

  襄阳县县令周道和韩青没少打交道,也知道莺娘的名气。当下分别看望了韩青和莺娘,还特别交代当班衙役和禁婆,不得为难他二人。

  周道,字远之。年近五十,身材矮胖。由于善于保养,胖嘟嘟圆乎乎的脸颊细皮嫩肉水滑油亮。再加上长眉毛细眼睛,直鼻梁红嘴唇,咋看都像个风韵犹存的不老娇娘。

  “不老娇娘”当晚的任务是搞定街痞苟三。搞定苟三,等于搞定韩青,也等于搞定莺娘。

  苟三混日子的原则是大罪不犯,小罪不断。他关进县衙那一刻起,心里就拿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主意。当身着官服的周道带着两个衙役来到他的“单间”时,就扑通一下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说:“太爷在上,顺民苟三给您磕头,祝您前程远大,官至太尉,福禄双全,长命百岁。人丁兴旺,千代万辈。”

  “嘻嘻……嘻。”周道在一个衙役摆好的杌子上坐下,很女娘很开心的笑了,接着夸奖苟三说:“好伶俐的口齿,好中听的吉利话儿。苟三儿。”

  “小的在。”

  “知道为什么关进来么?”

  “小的无事生非,聚众滋事,堵塞街道。”

  “想不想早点出去?”

  “小的现在就想出去,求县太爷开恩。小的出去,一天三遍给您烧高香。祝您……”

  “站起来说话,您是怎么知道韩青和莺娘的奸情的?”

  “这……?”苟三是个伶俐虫,从县令的问话中知道,县太爷对韩青和莺娘的奸情感兴趣。未泯灭的天良使他觉得男女奸情事关重大,就又跪下说:“回太爷话,小人没有听说韩秀才和莺娘有奸情。苟三儿是个不上台面儿的下三赖,可是不会血口喷人。请太爷明察。”

  周道笑笑说:“好,好,本县喜欢老实人。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真知也。监号里潮气重,容易得肩周炎关节炎什么的。来呀,给苟三治治风湿病。”

  苟三正要辞谢县太爷,就见两个衙役拿过一个对付女犯的拶(zān)子,套住苟三的双手就上刑。两个衙役还没拉紧拶绳,苟三就如杀的猪一般叫疼,连喊“十指连心啊,我招我招。”

  周道对苟三弥勒佛一般笑着问:“嘿嘿,您是怎么知道韩青和莺娘的奸情的?”

  “我看见韩秀才身上有莺娘赠予的手帕子。”

  “那个手帕子现在何处?”

  “回太爷,那个手帕子就在韩秀才身上。”

  周道得意的笑了,他轻易完成了都督府西门师爷交办案子,褫革了韩青功名,判处拘押大牢。

  聪明的周道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同是一件案子的案犯莺娘,咋就不审不判无罪释放,被都督府都尉亲自领走了?

  李骞在处理莺娘的问题上是有些乱了章法。他最后不对莺娘下黑手,不是他天良未泯人性残留,而是他也认定了莺娘的真实身份。

  荀勖大人怀疑莺娘是东吴派来的红颜间谍,李骞现在很高兴莺娘就是个红颜间谍。果如此,把这个红颜祸水留给羊祜岂不更好?即便她不是个红颜间谍,就让清德远播的羊祜来襄阳喝一碗自己的刷锅水。

  只要羊祜喝下这碗刷锅水,自己在京城给他稍稍渲染一番,他还能去揭前任的疮疤么?多亏李骞深思远虑,莺娘的事情刚放下,眼下就出现一件火烧眉毛的大事。李骞担心他离任之后的穿帮露底,已经迫不及待地在他离任之际露底穿帮了。

  襄阳城东南六百多里是江夏郡的安陆县,泰始四年被吴国乘机掳去一千多人。此事件虽然被李骞瞒报,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李骞都督荆州期间,根据荀勖大人的建议,总体对吴国采取守势。因为李骞把精力放在搜刮民财和吃喝玩乐上,就导致江夏郡守军兵不满员疏于防范,泰始四年二月被吴军占了大便宜。

  新任江夏郡太守甘闳到职后,顺民心,解民意,连连上书李骞,要求大都督增兵江夏郡,以雪前耻。因为甘闳屡屡不听大都督息事宁人的招呼,李骞雷霆一怒请旨将其贬谪为安陆县令。

  甘闳,字巨川,年已四旬,籍贯西蜀FL;性情旷达,宦途一帆风顺。甘闳本欲在江夏郡太守任上一展平生抱负,期望仕途直上青云。不料时乖运蹇,一到江夏郡就触了大都督李骞的霉头。

  安陆是丘陵小县,仅有两千六百户二万零八百口人。甘闳到任,除了亲民劝农,难以有所作为。蕞尔草民见县太爷可以亲近说话,就得寸进尺登鼻子上脸。

  甘闳初到任安陆县不久,乡贤耆老带头鼓噪,草民们在万民请命书上按血指印,请县太爷转呈大都督,早日对敌用兵,救回泰始四年被吴军掳去的父老乡亲。甘闳接过乡民的请命书,就像接过一个火团团儿。

  他不敢把请命书上呈大都督,也不愿把自己被贬的原因告诉乡亲父老。他只能靠钓鱼打猎来打发多余时光。后来他连出城打猎也不敢了,因为草民们已经认识县太爷,他走到哪里,就有人围着他请愿,求他恳请大都督兴兵雪耻,救回他们的亲戚乡邻。甘闳不能到山里打猎,就只能靠钓鱼饮酒来排泄胸腔的愤懑无奈。

  春风和煦,清明临近。甘闳对万民请命书的敷衍塞责和“麻木不仁”,激恼了安陆县一个好汉刘鹏。

  刘鹏本是一个山间猎户,因为他一箭射死一只带伤的金钱豹,就被乡民们恭维成安陆县第一好汉。刘鹏由猎户改行贩卖皮货后,又成了安陆县城的刘员外。

  刘员外是个血性汉子,他乡间的兄弟去年被吴军掳到吴国,心里就装满国仇家恨。好汉刘鹏禁不住其他人一激将,就大胆向县太爷发难。他趁着甘闳到到护城河钓鱼的机会,利用人们清明临近牵起的思亲情绪,纠集了三五十人围住了他。

  甘闳一见自己被围,黑红的国字脸上谦恭地赔笑说:“刘员外好,乡亲们好,并非年节,你们因何聚集一起……?”

  刘鹏不为甘闳的谦恭感动,冷冷问:“甘县台,我们的万民请命书到底送到大都督手里没有?”

  “甘某无能,我没敢上呈大都督。”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甘某无能。”

  刘鹏转身对着已经怒形于色的民众说:“甘县台不是安陆人,他没有亲朋好友被吴人掳去,清明时节也没有冤魂祭奠。我们的请命书交给他如石沉大海,自己天天钓鱼打猎。草民们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你们说说,老子们该咋个办!”

  “拉着狗县令,到太守哪里请愿!”

  “拉着狗县令,到襄阳请愿去!”

  甘闳一见众怒难犯,就把刘鹏拉至一旁说:“刘员外,聚众请愿犯上,其罪不小。如果相信我甘居川,你现在陪着我到江夏郡见太守去。”

  刘鹏冷冷一笑:“好,好,好。”

  刘鹏连说几个好,转身一挥手,就上来几个人,用绳子困住了甘闳。甘闳正要劝说众人不要胡来,又上来一个汉子将一只破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刘鹏见甘闳已经老老实实,对远处又一挥手,就过来一辆破破烂烂的牛拉厢车。人们三下五除二,就把甘闳塞进还算完整的车厢,赶着牛车就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刘鹏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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