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血淋淋的真相

  朱高煦看着蹲在角落里的张安世。

  此时脑子里已经炸开。

  他不相信!

  就这么一个……贼眉鼠眼之人?

  弱不禁风不说,也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已,可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郭得甘啊。

  何况……何况……这个家伙……平日里不都是游手好闲吗?

  他会是郭得甘?

  朱高煦怎么都不相信。

  父皇一定是在骗他,全天下都在骗他。

  张安世被人手指着,觉得很不自在,忙是朝朱瞻基的方向躲了躲。

  朱瞻基依旧一脸迷湖。

  “父……父皇……”朱高煦这时彻底的慌了,得知这消息,真比他挨一顿毒打还要难受。

  他结结巴巴地道:“父皇不是在和儿臣开玩笑吧?”

  “玩笑?”到了这个时候,见朱高煦这个样子,朱棣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真是孽子,到了如今,竟还蠢笨如猪!”朱棣又忍不住要冲上去。

  而朱高煦一下子跪了下来,他双目变得呆滞。

  “张安世是郭得甘?张安世是郭得甘?”他口里喃喃念着。

  这一刻,朱高煦破防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此时的他,好像人被抽空了一样。

  等朱棣上前,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朱高煦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而这个时候,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将他打醒了。

  他捂着脸,一脸惧意,哀嚎着道:“儿臣万死。”

  说罢,匍匐在地。

  跪在另一边的朱高炽,也大吃一惊,这时候,他已没有心思去拽自己父皇的袖子了。

  他的妻弟,这个……平日里爱玩闹的家伙,居然就是救了母后的那个郭得甘?

  朱高炽觉得不可置信。

  可又突然觉得,这怎么可能不是呢?不说父皇亲口说出来,安世本来就打小聪明的啊。

  于是……朱高炽乐了。

  下意识地咧嘴,想笑。

  可随即看到了自己的兄弟朱高煦:“……”

  于是,笑收住,这时候该哭。

  可是他方才还眼里噙着眼泪,现在却一点哭意都没有了,不知咋的,他就是想笑。

  内心深处,一股说不出的愉悦,弥漫了全身,这个妻弟,他真是没有白心疼啊。

  而在另一边,照顾着徐皇后的太子妃张氏也不禁停了手里的动作,她狐疑地瞥向墙角的张安世。

  转瞬之间,张氏眨眨眼,便有热泪在眼眶里开始打着转了。

  她努力地使自己心情能够平复一些,手上机械式地轻揉徐皇后的背,只是再如何克制,却也是百感交集。

  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啊,虽然平日里,她总是说孩子还小,亦或者用被人教坏了来辩护。

  可自己的兄弟是什么德性,做姐姐的会不知道吗?

  太子老实,总还会把人往好处想,可自小看着张安世长大的张氏,又怎么不晓得自己的兄弟顽劣呢?

  只是……今日她突然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在定国公府家的命妇面前,似乎胸也挺了一些,只是她依旧还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

  看着似乎陛下对汉王的毒打,张安世是她兄弟的事,都无法干扰她,她只尽心地侍奉着徐皇后,心无二用。

  此时,朱棣失望透顶地痛骂道:“你这蠢材,蠢材啊,真是狗一般的东西!”

  手指着的是

  朱高煦。

  朱棣是急的跳脚:“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朕的颜面,已被你糟践干净了。”

  朱高煦还是痴痴地看着张安世,随即又看到朱棣要冲上来打,于是又忙匍匐在地:“儿臣万死。”

  “滚!”朱棣怒骂道:“给朕滚!”

  朱高煦却不敢走,只战战兢兢的,依旧还跪着。

  朱棣气得龇牙裂目。

  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那早已要吓破胆的郭德刚身上,冷声道:“来人。”

  亦失哈连忙上前。

  朱棣道:“此人……流放琼州,让他带着妻儿,至琼州府之后,再不许回来。”

  亦失哈点头。

  郭德刚如蒙大赦,他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道……还能活着,能有这个结果,他已是千恩万谢了。

  “谢……谢陛下……”

  朱棣冷冷地看着郭德刚,一字一句地道:“哪怕是到了琼州,你若是敢胡说八道,朕也定杀你无赦。”

  “是,是,绝不敢说。”

  朱棣转过头,看了亦失哈一眼:“到时给他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足够一家老小的开销了。

  朱棣这个时候,虽还是一肚子的火,可也已经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已经越来越清楚自己二儿子的秉性了,似郭德刚这样的人,十之八九是被自己的二儿子折腾得不轻。

  朱棣又道:“今日发生的事,朕不希望传出去。”

  亦失哈会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说实话,这等事传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交代完这些,朱棣才再次回头看向朱高煦,口里则道:“汉王无良,敕令思过,不得跨出汉王府一步,给朕押下去。”

  朱高煦听罢,心如死灰,哀声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不知道……张安世就是郭得甘啊……”

  朱棣冷冷看他:“现在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朱高煦心里生满了怯意。

  朱棣却是恶狠狠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到了这个时候,朱高煦也没法子了,不等禁卫押他,便已一熘烟地跑了。

  朱棣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他难受啊……

  而现在,似乎一个更可怕的事出现了。

  该怎么跟魏国公府交代?

  婚娶这件事……朱棣几乎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事儿,是汉王那个蠢货出了手,十有八九,就已传出去了。

  这个孽子,向来做事都喜欢大张旗鼓,到处嚷嚷着徐静怡的夫婿是郭德刚。

  再加上今日宫中召了同为中山王徐达之后的定国公府命妇入宫,司礼监那边也走了这么多的程序,明眼人都已看出此事木已成舟。

  一想到这个,朱棣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贻误了他那侄女终身啊。

  再想到他和魏国公徐辉祖之间本就矛盾重重,只怕那徐辉祖知晓此事后,更是要将他恨得咬牙切齿了。

  除此之外……朱棣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悲戚的徐皇后,他郁郁地长叹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角落里,张安世和朱瞻基挤在了一起,二人挤眉弄眼。

  张安世低声道:“看到没有,阿舅没有说错吧,这就是四处给人做媒的下场,你看,现在被人圈禁了吧,所以做人切莫去给人牵红绳,到时说不定就死无葬身之地。”

  “瞻基啊,你看到了吧,所以阿舅为何说,任何事咱们都要躲在墙角里才最安全,你瞧,出风头的人没有好下场的。你一定要牢记今日的教训,以后有什

  么出风头的事,就让阿舅来。”

  朱瞻基却是道:“阿舅怎么变成郭得甘了?”

  张安世道:“不要计较这些细节。”

  这殿中乱做一团,可张安世和朱瞻基倒是很愉快,他们纷纷表示,唯一遗憾的就是汉王被打的少了。

  多打几个时辰该多好啊,哪怕打半个时辰也成啊。

  就在此时,突然耳殿里有人道:“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宫娥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朱棣听罢,大怒:“又是什么事?”

  宫娥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惊慌地道:“徐小姐,徐小姐……她……她自裁了。”

  朱棣听罢,打了个寒颤。

  另一边的徐皇后,也已是吓得脸色骤变,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身子,又摇摇欲坠,随即悲戚道:“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张安世听罢,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继续和难友朱瞻基缩成一团,这个时候,是人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说不准又要找人出气。

  朱棣苦笑道:“人……人在哪里……如何,如何了?”

  “陛下,方才……方才……徐小姐见了那郭德刚,便身子不适,徐家那嬷嬷见她身子不好,担心她,便请她隔壁的侧殿里歇息,起初……也没什么,她只说歇一歇便好,可就在嬷嬷出去给她端茶递水的功夫,回来时……谁料……徐小姐便取了剪子……”

  朱棣听罢,更是大惊失色。

  那宫娥吓坏了,还喃喃地道:“流了一地的血……”

  徐皇后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大呼道:“带本宫去,御医,御医呢!”

  “刘嬷嬷,已赶去太医院了。”

  于是,一行人匆匆往侧殿去。

  张安世心有余季,拉着朱瞻基道:“咱们也去看看吧。”

  朱瞻基道:“阿舅,那一处侧殿,我去过,墙角比较窄,不好躲。”

  张安世:“……”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徐家的那个姑娘而言,虽说彼此还未送六礼,还未定下亲事。

  可这事已是人尽皆知,这不啻是天大的羞辱。

  这时代的婚姻观就是如此,女子对于自己的名节有着一种几乎于偏执般的看重。

  在受此巨大的羞辱之下,选择极端的方式,其实也不奇怪了。

  张安世甚至还记得,在这个时代,还有女子因为被男子触碰了手便自杀了的。

  扯着朱瞻基到了偏殿。

  果然,这里已有血腥气弥漫开。

  此时,徐皇后已是哭哭啼啼,毕竟是自己的侄女,是自己的血亲。

  朱棣在一旁,来回踱步,此时又是勃然大怒,口里道:“朕湖涂,是朕湖涂啊,方才怎么就轻易将朱高炽那个畜生放走了呢,来人,来人,给朕将他抓回来,朕今日不打死他,难消大恨。”

  宦官们却都不敢答应。

  太子朱高炽则只好跪在地上道:“请父皇、母后节哀。”

  御医已是来了。

  其中一个,居然是老熟人,正是那个给张軏治病的许太医。

  上一次,他被朱棣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不过朱棣这个人的性情就是如此,火爆脾气,脾气上来,能打得你死去活来,可发过了脾气之后,也就将你忘到了九霄云外。

  许太医挨了打,又蹦蹦跳跳地回太医院蹭饭吃了。

  不得不说,宫里的饭碗还是很香的,有吃有喝,吃穿不愁,最重要的是……这不但是铁饭碗,还是可以给子孙继承的铁饭碗。

  哪怕两百年之后,许太医的曾曾曾孙

  ,只要中途子孙们不出什么差错,照样可以在宫中担任医官。

  当然,太医院也有糟糕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遇到这种贵人们突发恶疾的情况,就十分考验大家挪腾的功夫了,因为稍有不好,可能就要砸掉饭碗。

  七八个御医,围着徐静怡团团转,无论是真心看病的,还是假装看病的,现在都在聚精会神,这个摇头,那个捋着胡须作思考者状。

  张安世只一看,心里就想笑,这演的……这些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啊。

  终于,朱棣不耐地骂道:“入你娘,还没有看完?”

  众太医们打了个寒颤,一个个缩着脖子,总算一个医官苦笑着道:“陛下,这……失血过多,再加上身子孱弱多病,此阴虚也,臣以为……只怕神仙也难救了。“

  “是,是,是……”许太医在旁小鸡啄米地点头。

  其他太医都不吭声。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失血过多,而且人几乎已昏迷,这一次他们是认真的,当真神仙也难救了。

  朱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道:“是吗?”

  徐皇后听罢,几乎又要昏厥过去。

  今日受的刺激太大。

  喜剧直接变成了悲剧。

  朱棣见状,已是心如刀割。

  这太医迎着朱棣的目光,都不吭声。

  当朱棣目光落在许太医的身上,看着此人有些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被皇帝盯着,许太医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吧。”

  朱棣咬着牙,此时想要骂人,却突然沉默了。

  他低垂着头,眼里突然噙泪:“是朕害了大哥啊。”

  他说的这个大哥,自是徐辉祖。

  年少的时候,他们也曾如兄弟一般,彼此嬉戏玩闹,不分彼此。

  而如今,不但兄弟反目,连人家的女儿都给搭上了。

  朱棣咬着牙道:“去召大哥入见吧。”

  宦官一头雾水:“陛下,谁……谁是……大哥……”

  朱棣居然出奇的没有生气:“魏国公!”

  宦官听罢,忙是领命,匆匆而去。

  朱棣随即手搭在坐在榻前的徐皇后背上,想安慰什么,却是开不了口。

  勐地……朱棣道:“对了,郭得甘……不,张安世呢,张安世呢?”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开始在殿中逡巡。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殿角里和朱瞻基排排挤在一起的张安世身上。

  张安世方才还在低声对朱瞻基道:“阿舅不是吹牛,这个地方最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又绝不会被人注意,实在是看热闹却又不受波及的好地方。”

  朱瞻基似懂非懂的点头,眼里迷茫。

  他不理解,为啥阿舅这么胆小。

  而这时,张安世一下子成了被人瞩目的焦点。

  这让张安世很不适,于是却忙很是殷勤的样子站起来,快步走到了朱棣的面前。

  这又是张安世的另一个生存秘诀,如果躲不了,那么一定要表现出积极的样子,因为本事大小是能力问题,而积极与否是态度问题。

  古今中外,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死在能力大小的问题上,往往躺在地上的,都是态度有问题的人。

  哪怕只是一小段距离,张安世也好似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臣在。”

  朱棣焦急地道:“看看,你赶紧给看看。”

  张安世自是明白朱棣这话里的意思,他不敢怠慢,连忙挤了进去。

  大抵地观察了一二,却见

  一个脸色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的年轻女子,当然,此时张安世没有心情去计较相貌,目光却落在了这女子的伤口处,是割了腕,腕口的伤已被人包扎了,失血很多,人似乎处于休克的状态。

  张安世一看这种情况,便有些为难,因为这涉及到了急救的问题了。

  见张安世紧着眉头,朱棣紧张地道:“还……还有救吗?”

  听到陛下询问张安世,其他的太医都不以为然。

  只有许太医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安世,心里默念着:“不能救,不能救……”

  张安世说的倒是含蓄:“臣没有太大把握。”

  许太医一听,几乎要昏厥过去。

  其他的太医则露出几分可笑的样子。

  朱棣道:“那就试一试,一定要竭尽全力。”

  张安世却是皱眉道:“这……臣有些为难,眼下……需要许多的东西。”

  “需要什么药,都可去太医院取。”

  张安世道:“太医院那边,怕是没什么用得上的,臣列一个单子,要快!”

  张安世还是决定竭尽全力,其实他留了一个心眼,作为一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救人本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先前躲在角落,不是因为他不想救,实在是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太医们没有做判断,表明了险恶的情况,自己贸然出手,真要出了事故,这些狗一样的太医们肯定会反咬一口。

  说不定就会说,本来是能救的,结果因为他……却将人害死了。

  两世为人,张安世很擅长保护自己。

  张安世开始让人去取自己所需的器材。

  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迅速地止血。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时间。

  紧接着,便是让人取酒水来了,而后进行蒸馏,只有蒸馏,才能取的纯度较高的酒精。

  一般的酒水,是没有消毒作用的。

  而后便是让人取来了羊肠,让人清洗了许多遍之后,再浸泡进酒精里。

  另一边,则是寻骨针,这时代没有针头,只好用比较粗壮的骨针来取代了。

  粗是粗了一点,扎一下会很疼,不过为了救人……凑合着用吧。

  与此同时,便是取了徐静怡的血液来。

  张安世甚至直接将一个水晶瓶子摔烂。

  这晶莹剔透的水晶瓶,起到了玻璃的效果。

  摔烂之后,将血液滴在了水晶片上,然后开始采血。

  他让所有宦官和宫娥取血,紧接着,再将他们的血液与徐静怡的血液混在一起。

  这时代没有办法测试血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不同血型的血液混合一起,会产生凝集,这也是为何,不同血液的人不能进行输血的原因。

  一个个试过之后,张安世竟没有寻到一个匹配的血型。

  这一下子,他有些急了,时间过去得越久,形势越是糟糕。

  她不会是特殊的血型吧?不会吧,不会吧?

  当真如此,那么真就神仙也难救了。

  朱棣和徐皇后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太医们也凑在一起,看张安世忙碌这个,忙碌那个,许多人还是不以为然,只有许太医,在心里一直默念:“治不好,治不好。”

  这不是许太医没有医者仁心,因为他被打怕了,再来一次,肯定吃不消。

  终于,一个宫娥的血型没有产生凝集。

  张安世眼前一亮。

  连忙道:“姐姐,就你啦,你别慌,不痛的。”

  说罢。

  这宫娥

  已是瑟瑟发抖,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惊慌失措地张望。

  朱棣似乎也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于是正色道:“此女叫什么?”

  亦失哈在旁道:“此女叫香兰,去岁时入的宫。”

  朱棣道:“下旨,敕她的父亲或兄长为世袭千户!”

  这宫娥一听,立即就来了精神,似乎连必死的决心都已做了。

  张安世心里感慨,朱棣这个人能处,他居然真的给好处。

  于是……张安世大抵将骨针连接至处理干净的羊肠两端,先是刺入宫娥的血管,这宫娥吃痛,却咬牙强忍。

  另一端,则刺入了徐静怡的体内,他让人取了一个高床来,让宫娥躺在高处,如此一来,宫女的血液便流入徐静怡的体内。

  只是……羊肠和骨针毕竟粗大,流速过快却也不好,张安世不得不将自己的手先用酒精洗了洗,而后捏着羊肠的中端,掌控流速。

  这一切,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奇不已。

  而张安世此时极认真,这种手段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但凡伤口感染或者有其他的因素,都可能导致死亡。

  现在人命关系,没了更好的办法之下,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除此之外,张安世让人取酒精不断地擦拭徐静怡手腕的创口处。

  这宫娥只觉得自己的血像是不断地抽离自己的身体,努力地忍住心头的惊慌,似乎是已做了必死的准备。

  而朱棣等人,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系列操作,一个个瞠目结舌。

  还能这样?

  人的血还能互通?

  张安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徐静怡的情况。

  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确认,到底输了多少的血,这个时候,只能凭借感觉了。

  他心里大抵计算之后,足足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才将骨针从二人身上摘下。

  那宫娥已十分疲弱,被人搀着去休息了。

  徐静怡这边……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不过依旧昏迷不醒。

  到了这一步,张安世也只能全凭天命了。

  “陛下……好了。”

  “如何?”

  张安世苦笑道:“臣也不知如何,且继续看看。”

  朱棣颔首,却是依旧皱着眉头,显然还深深担忧着。

  他看张安世也是拿捏不准的样子,其实也知道,如今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人失了这么多血,怎么还能活呢?

  倒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关注起徐皇后。

  徐皇后伤心过度,且她大病初愈,稍有不慎,只怕也要糟了。

  朱棣便劝慰徐皇后道:“你先去休憩片刻,朕和张安世在此守着。”

  徐皇后摇头,道:“臣妾如何睡得下,哎……”

  朱棣见状,只好又对许太医几个道:“你们再看看,是否好转了。”

  许太医几个点头,只是此时不能把脉,只能通过观察来了解情况了。

  他们看了看,又躲在角落里商议了一通,最终,才推了许太医来。

  许太医道:“陛下,徐姑娘的情况,并不见好转……”

  朱棣听罢,脸色惨然,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知道了,继续在此守着吧。”

  许太医松了口气,其实他大抵还是有些数的,知道这玩意很不靠谱,像是巫术,只有神怪演义里才会出现类似于换头、换手足之类的事。

  人的精血,怎么可能互换呢?

  这若是换了,那人还是自己吗?

  于是他又退回了角落,低声和几个太医交流起来,大家也不是没见

  过失血的情况,似失血这样多的,已经回天乏术,应该没救了。

  张安世则很老实,他知道现在这殿中的任何人都没心思搭理他,他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地和朱瞻基厮混为好。

  于是又挤到了朱瞻基的一旁,二人继续蹲在墙角里。

  “阿舅,你挤着我了。”

  “看山是山,看山又不是山,当你心里觉得没有挤,那就不会难受了。”

  “阿舅,你说……徐姑姑能活吗?”

  张安世想了想道:“这个难说。”

  “如果死了怎么办?”朱瞻基开始思考死亡的问题了,或许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给他小小的心灵,产生了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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