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587年,即大明王朝的万历十五年。
这一年是张居正去世后的第五年,其所有的改革都遭废除,刚有转机的明朝官场又滑向了深渊。
这一年,一代名将戚总兵在家乡去世。早在万历十年(1582年),张居正病逝后不久,给事中张鼎思趁机上言戚总兵不应镇守北方,于是朝廷一纸调令,戚总兵被调往広东。仅过三年(1585年),张希皋再次弹劾戚总兵,戚总兵因此遭罢免,回乡养老直到病故。
这一年,一代名臣海瑞病逝于金陵任上。万历帝屡次要重用海瑞,但都遭到主持果事的阁臣暗中阻止。海瑞历任金陵右都御史期间,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贿。搞得百官恐惧不安,都怕受其苦。提学御史房寰担心被举发纠正,恶人先告状,给事中钟宇淳又从中怂恿,房寰再次上疏诽谤诬蔑海瑞。受到同僚排挤,心灰意冷的海瑞多次上疏请求告老还乡,万历帝下诏慰留不许。
海瑞病故后,膝下无子,好友佥都御史王用汲为其主持丧事,看见海瑞住处用葛布制成的帏帐和破烂的竹器家具,有些是连贫寒的文人也不愿使用的,不禁为之悲泣,凑钱为海瑞办理了丧事。海瑞的死讯传出,金陵城百姓因此罢市。其棺椁用船运回家乡时,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的人站满了两岸,哭拜之人百里不绝。
两位名臣的去世,难以引起明廷半点风波,甚至还不如一场京城的“乌龙事件”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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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7年3月初,京城大街两旁的冰雪尚未解冻,凛冽的寒风吹得乞食的百姓瑟瑟发抖。
街道上传来一阵躁动,一群衣冠不整的文武百官狼奔豕突地奔赴皇城。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慌张,是因为突然接到了消息:皇帝要举行午朝大典。
事出唐突,谁也不敢怠慢,更不敢有怨言。有意思的是,守大门的禁卫虽然也没有接到相关命令,但看到百官的阵势,不仅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还被众官员带偏,未加询问,便一路放行。
文武百官“闯”进皇城,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结果一个个傻眼,丝毫没有看出有朝会迹象。百官眼神惊诧,半张着嘴,心道“莫非午朝是讹传”。
啼笑皆非的“乌龙事件”就发生在皇城,这让万历皇帝的脸面往哪搁。万历皇帝考虑到此事有损朝廷体统,决不能等闲视之,于是指令礼部彻查此事。
这事查来查去,也没有一个定论,万历皇帝为了让这些昏昏然的官员有敬畏之心,行有所止,最终作出罚俸的决定。受此事,处罚人员范围之广,波及全部京官;处罚力度之严峻,前所未有,也算开了万历朝的先河。
五十有二,为果事操劳的内阁首辅申时行在少年皇帝那里领了罚,回到内阁,继续处理下面递呈上来的一大帮政务。
翻到与宋洲商讨的封贡之事,谈判已持续了一年半,现在眼看就要尘埃落定,申时行特别批注礼部要加把劲,尽快促成封贡达成。
处理完这件要事,余下都是有关群臣劝谏万历帝早立皇储、已固果本的奏折,看得申时行头疼不已。
万历帝朱翊钧的皇后王氏、昭妃刘氏自万历六年(1578年)册封后,都无子嗣。
万历九年(1581年),有一日,朱翊钧去朝见母后,遇上了宫女王氏,一时冲动,临幸了她。后来王氏有孕,朱翊钧忌讳这件事情而不敢承认,但此事在内起居注中有记载,并且有当时赏赐给王氏的实物为证,再加上李太后盼孙心切,朱翊钧最后被迫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
万历十年,朱翊钧正式册封宫女王氏为恭妃,于同年八月生子,是为长子,取名朱常洛。但朱翊钧并不喜欢王氏,也不喜欢她生的长子朱常洛。
后宫众多嫔妃中,万历帝独对郑氏尤为宠爱,万历十二年(1584年),晋封郑氏为贵妃,郑氏产下皇二子朱常溆,可惜早夭。
万历十四年(1586年)正月初五,郑氏又生下皇三子朱常洵。朱翊钧万分高兴,随即晋封郑氏为皇贵妃,郑氏依宠借机乞求万历帝立朱常洵为太子,自己做皇后。朱翊钧满口答应,还在道观立下誓言。
万历帝专宠郑皇贵妃,迟迟不立太子。朝中大臣纷纷猜疑,担心郑氏谋立皇三子,损害大明果本,遂推申时行为首,联名上疏,请立皇长子朱常洛为皇储。万历帝对此置之不理。
通过这次上疏,申时行彻底明白了自己学生的心意,那就是立皇三子朱常洵为皇储。申时行既想讨好万历帝,赞同他废长立少,又怕此举得罪朝中百官。思来想去,申时行决定采取首鼠两端的策略,在皇帝面前赞同废长立少;在群臣面前,则装作恪守礼法,反对废长立少。
申时行这种游走于皇帝和朝臣之间打圆场、和稀泥,互不得罪的做法,反而让两边的矛盾愈加激烈。
一些大臣见万历帝不听劝谏,便把攻击的矛盾指向郑皇贵妃,对其颇多指斥。万历帝见自己的爱妃遭到指斥,大为光火。申时行见状,献上一计:朝中官员上疏言事,范围限定在自己的职掌内;不是职权范围的,不得妄言。各部各院的奏疏都先交各部各院之长,由他们审查,合乎规定的,才准上呈陛下。神宗对此妙计大加称赞,从此,没人再敢指斥郑皇贵妃。
不过按下葫芦浮起瓢,群臣们虽然不再指斥郑皇贵妃,却将关注的焦点对准了皇储,尽快立朱常洛为太子的呼声不断。
眼下看到的奏折只是近半年来,立储奏折的冰山一角。
“元驭(王锡爵的字),近些时日递进宫的奏折,陛下可有回音?”
“司礼监只言陛下知道了,再无其他。申阁老,你这是打算进宫面圣?”
从万历十四年(1586年)十一月开始,朱翊钧就沉湎于酒色之中,身体变得愈加虚弱起来,别说午朝,就是早朝也时常请假。
“身为阁臣,我不得不当面劝谏陛下!”
“申阁老,我等愿随你同去!”许国、王锡爵、余有丁和王家屏亦起身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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