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直接被引入军港,倒也省却了掩人耳目的麻烦。
金蝉脱壳的尹元衡刚走下船,便看到了一个三十来岁、面容冷峻的军官正气定神闲的等着自己。
“尹大人,好久不见!”
“冉将军,别来无恙!”
双方客套寒暄了一番,尹元衡让嫡子听从接待之人的安排,自己随军官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哒哒”向前,不知行往何处。
尹元衡有些沉不住气道:“如今我尹元衡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让冉将军亲自前来迎接。”
“尹大人不必如此,我大宋可不是薄情寡义的某个朝廷!总督府常言,李朝少有目光长远,能睁眼看世界的大臣,而尹大人便是这少之又少的明世事者。”姓冉的军官笑道。
听宋洲军官这么讲,尹元衡心里不是滋味,虽说自己在李朝是有点弄权、飞扬跋扈,但他自诩自己在其位谋其政,干了不少实事,也算一个能臣。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却要听宋洲人为自己鸣不平,简直有些讽刺。
“尹大人可知李朝朝堂眼下正在议论阁下领政以来的种种正策,似乎是想全盘否定,推倒重来!”冉军官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这实属误国,他们怎能如此!王……王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帮人胡闹?”被放归田里的尹元衡对朝堂之事并不知晓,听到这个消息,他实在难以置信。
冉军官讥讽道:“李朝的读书人——与尹大人一直做对的士林派,不过皆是些毫无见识的迂腐文人,这帮人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秩序不是靠儒家理学决定的,而是靠武力!想拥有一支武力强大的军队,需要财税作为支撑,不发展工商,哪来的财税……”
早年李朝派使者出使过宋洲本土,但外行人看热闹,除了奇技淫巧的东西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外,使团一行人只是将沿途见闻当做了奇闻。这些年输入李朝的“实学”读物,只被那些晋升无望的达官显贵非嫡子当做闲书来读,他们的影响力太小。反倒是被宋洲循循善诱的尹元衡在文定王后掌权的十几年做了些实在事,这让总督府对其刮目相看。
历史上,明宗李峘死后(1567年),毫无根基的中宗亲孙、河城君李昖继位,养母仁顺王大妃沈氏垂帘听政,不得不更加依靠士林派大臣。结果这帮人治政的本事稀松,内斗的本事却精通无比。万历三年(1575年),因金孝元与沈义谦围绕“铨郎”一职的争夺,士林正式分化为东人和西人两派。前者为金孝元为代表的新进士类,后者为沈义谦为代表的先辈士类,是为“东西分党”。万历十九年(1591年)二月,柳成龙与郑澈相约请求建储,但领议政李山海则不参与,并暗中联络李昖宠姬仁嫔金氏,称郑澈的真实目的是要杀了她和她的儿子信城君,仁嫔遂向李昖哭诉“郑相欲杀吾母子”。其后郑澈等入朝请求建储,李昖先是不答,其后副提学李诚中、大司谏李海寿声称这是公议,李昖遂震怒。郑澈罢相,并遭到东人的猛烈攻击。对于郑澈的处置,东人内部亦出现了意见分歧,李山海、郑仁弘一派主张置于死地,而柳成龙、禹性传一派则主张给郑澈留条生路,李昖采取后者主张,将郑澈流放晋州(后移至江界),己丑狱事中被扩大打击的东人也陆续获得平反。东人虽然重掌政权,但也因郑澈处置问题而彻底决裂,李山海、郑仁弘一派为北人,柳成龙、禹性传一派为南人。
一个士林派因内斗而化为四派,不难瞧出这帮人是什么货色。
尹元衡听出了冉军官话里宋洲对李朝现状的不满,宋洲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无非是见不得到手的利益受损罢了,他急切询问道:“难道大宋要对李朝使用强硬手段?”
所谓强硬手段只能是战争,若真走到那一步,是尹元衡最不愿看到的。李峘毕竟是他亲侄子,做为一个传统读书人,尹元衡仍保留着“忠君为果”的朴素情感。
冉军官意味深长道:“会不会使用强硬手段,那要看李朝朝堂的表现,尹大人请安心在济州修养,说不定有朝一日,李朝还得请阁下回去主持大局!”
马车最终停在了原济州总督府大楼前,尹元衡忧心忡忡走下马车,险些跌倒。仅一墙之隔,便是济州守备305团的一处训练基地,整齐的口号声一阵阵传来,在尹元衡耳中成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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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九连城隔河而望的义州,一处被看管严密的宅院,一虬髯大汉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舞枪弄棒。
这时,一士兵走入喊道:“林巨正,上面有人要见你!”
“是,我这就去!”林巨正用蹩脚的宋洲官话应着,随即丢下手里的木棍,拿毛巾擦了擦汗,随后亦步亦趋跟着士兵离开。
林巨正,白丁出身,因不满官吏腐败,遂纠集江湖好汉在黄海道、京畿道一带开仓放粮,接济贫民,袭击官衙,刺杀官员。一度曾打入松都,杀死捕盗官李亿根。
相传他出生于京畿道,父亲是个屠夫,一直被人瞧不起。林巨正长大后,成为与刘备一样有前途的草鞋贩子,可官府忽然出台律/法,声称稻草地为官衙财产,要求割草者必须缴税。林巨正一下没了生计,就与六个朋友组成了一个小团伙,干起了劫富济贫的买卖。
后来投奔的人逐渐增多,团队有了数百人的规模,他们建立了木头城堡,并自称绿林谠,在黄海道、京畿道声势闹得越来越大,终于在1562年引起了李朝官府的密切关注。李朝派3000精锐官兵前往****湖好汉们纯属乌合之众,怎能抵挡,就在林巨正慷慨赴死时,一支装束奇怪的人马将其救出,带到了义州。
走入的房间内光线阴暗,林巨正始终看不清对面的面容,只觉得面前这人身份异常神秘。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林巨正,交给你的东西,学的如何?”对面人问。
林巨正听完翻译,急忙答道:“小人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很好,现在时机成熟,你可以离开了,往后若要联系,只需派人来义州与我们接头即可。”对面人三言两语的说完,又有人带林巨正返回住处,督促其收拾行囊,隐秘将他送往了黄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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