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剌加,马六甲城。
田甫送走了来家中做客的筛海(长者),独自回到书房,阅读起从大明江浙转送而来的一封书信。信是生意伙伴吴德瑞写得,除了在信中谈及陈年往事,还向田甫提到,今后两人的商贸往来可以通过宋洲的太平洋海运公司进行。
自从吴德瑞和南洋商行搭上线后,就再未出过海,偶尔的两次走船到马六甲,也是派得家养子。见原来的生意伙伴渐渐生疏,田甫虽有微词,但出海走船风险实在太高,他也能理解。
通过吴德瑞的介绍,田甫也同南洋商行签订了贸易合同,成了宋洲商品在马六甲城的经销商之一。这几年,宋洲商品每年都会推陈出新,从开始的玻璃镜子,到如今的怀表时钟,每件商品无一不小巧精致,巧夺天工。
靠着独家经销权,田甫挣得盆满钵满,就连自己的名声也在马六甲城传得更开了。
虽然人前无限风光,可田甫心里清楚,一旦失去宋洲商品的独家经销权,自个很快便会伦为一个普通的商人。
这宋洲人真是精明,偌大的马六甲城只给五个独家经销权,美其名曰避免恶意竞争,还不是想玩一出“价高者得”的把戏。田甫心中讥笑,但想到自己与南洋商行签订的三年贸易合同即将到期,他不禁皱起眉头。
多花些银子,再砸出个三年合同,田甫并会在乎,就怕有人走门路,和宋洲人暗中搭上关系,那自己就无能为力了。田甫不是没想过,和宋洲人攀交情,可唯一能从中牵线搭桥的吴德瑞远在大明,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田甫心烦意乱时,妻子端着糕点水果,走进了书房。
“夫君,沙乌筛海今日登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田甫从小跟随父母皈依,按照教义,他取了四位同等地位的妻子,除长妻是汉人外,其他妻子都是满剌加的本土女人。
给田甫端来糕点水果的二妻名叫莉,是田甫家中最宠爱的一位。莉的父亲是位商人,来自隔海的米南加保王国。米南加保王国是个母系氏族传统的国家,女人继承家中财产,男人外在经商。莉的父亲在马六甲城经商时,又娶了当地女子,生下了莉。
田甫道:“沙乌筛海想派青年信徒去chao圣,你知道的,chao圣所行一路花费不菲,肯定需要我们这些商人的资助。”
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这几天见夫君愁眉不展,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怎会因为这种事烦心!”田甫将妻子揽入怀中,一股温香如玉沁入心脾,使他暂时忘却了生意上的烦恼。
“如今国泰民安,家中富庶,生活无忧,不知夫君,还有父亲,有何烦忧的?”
“岳丈遇到了何种烦心事,你且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能为其参详一二。”在田甫印象里,他的这位岳丈总是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这几年跟着自己贩卖宋洲商品,应该挣了不少钱,真猜不出其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莉随口说道:“听说前几日,旧港派人联络了父亲,也不知谈了什么,父亲这几日一直愁眉苦脸。”
田甫确认道:“真是旧港派人来找?”
莉微嗔道:“妾身难道要骗夫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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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载重只有70吨的三桅帆船小心翼翼地驶入了夏克河。作为流经北干巴鲁地区的主要河流,夏克河的航运能力实在小得可怜。
无浆的三桅帆船在不顺风的天气里,根本无法动弹。为了解决船只的动力问题,造船厂在三桅帆船底部增加了一个燃油驱动的小型螺旋桨推动器,使得船只有风无风皆能正常航行。
宗有信望着狭窄的夏克河,回头向汤旺隆问:“未来要是在北干巴鲁地区修建炼油厂,这提炼后的油料该如何运出去?”
汤旺隆早有准备:“等咱们获得了这里的控制权,可以修建一条连接北干巴鲁到沿海的铁路。”
宗有信笑道:“你倒说得轻松,一个古老王国的统治权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吗?”
“老宗,这是中枢要考虑的事,我要做的,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汤旺隆深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精髓。
两人东拉西扯时,一阵号子声从远处传来,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队桨划船正缓缓驶来。通过翻译,两人得知这种桨划船名为“兰查”,在本地很常见,贵族征收的粮食,全靠此船运输贩卖。
三桅帆船与桨划船擦身而过,宗有信看见兰查船上,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也在注视自己。在年轻人身边站着几个佛教徒,嘀嘀咕咕地与年轻人谈着什么。
这个时期的米南加保王国还是一个佛教国家。但随着***教的不断传播,该地佛教逐渐走向没落,到十九世纪,米南加保王国因为Z教、习俗、文化等原因,爆发了内乱,荷兰人趁机介入,控制了米南加保王国。
宗有信又向翻译问道:“此地的佛教势力很大吗?”
本地翻译有些没听明白。
宗有信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本地的佛教是否和王室贵族来往密切?”
本地翻译说:“这里不论百姓或是贵族都十分尊崇佛教,国王时常邀请高僧前往王宫宣讲佛法,每年王室都会赏赐土地给寺庙,以供他们静心修行。”
看来关于土地的事,不仅要和贵族打交道,还得和寺庙交际。这南洋各国的佛教徒可不想大明那般好说话,他们不光有钱有地,还能组织僧兵,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宗有信与汤旺隆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猜到对方的想法,两人避开本地翻译,走到一旁,低声交谈起来。
“凡事就怕扯到z教,一群有信仰的人可比愚昧无知的人难对付。”
“现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能找到大体位置就成。”
“不知道陶总督给我们找得商人在当地有没有影响,要是连百姓都对付不了,那咱们趁早打道回府。”
“都要到地方了,你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用,当初不让你来,是你老宗舔着脸要跟随的,我可没求你。”
汤旺隆大眼一瞪,宗有信便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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