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夜仗剑
整个江州府城之外有四大鬼市,官方叫做坊市,每一个坊市都有一个主事之人,受官方任命,官职是主簿。
不过,王主薄还是喜欢称之为鬼市,因为他觉得鬼市这个称呼更加的威风,而坊市是官方的称呼,会时刻提醒自己上面还有一个管治自己的人。
自从他继承这个坊市以来,又恰逢各地建立神寺,他虽然没有争取到批文,但是所在的这个坊市,却因为离得府城近,同样的在神寺的覆盖范围内,近年来,修士增多,坊市越见繁华。
他又获得府君的主薄任命,虽然他心中觉得这个称呼,不如自己原本的那个‘市主’威武,但是主薄这个名头,却能够为他挡去许多麻烦,当有事之时,他直接将府君搬出来,所以这些年来,几乎没有遇上过什么麻烦事。
手中的银丸又名剑丸,是从京城而来的一个人那里买来的,确实好用,驱役之下,如臂指使,比起很多法术都好用。
念动丸动,激扬丸中金精之气化做罡。
他喜欢和将银丸卖给自己的那个人一样,称之为剑罡,称银丸为剑丸。
自得了这剑丸之后,与人动手,一念之间,剑丸破云开雾,横冲直杀,所向披靡,而且他也研究出了一些自己的驱役手段,比如在原本直来直往的路线上,突然改变方向,让人防不胜防。
此技法,是他在一次练习剑丸之时,受到了惊吓之后,整个人的念头骤然紧缩跳动了下之后,剑丸也随之跳动。
他从那种状态之中,慢慢的总结出了一式名为‘惊神跳刺’的剑术。
凭此剑术,让他在与人斗法之中,无往不利,对方若无相应的剑术手段,只是法术的话,大多根本就来不及施法便要败在他的手下,这让他越发的喜欢这剑丸了。
日夜练习,越练越觉得得心应手,纵横来回的穿刺,他觉得自己在驱役剑丸这一方面,整个江州都称得上一号人物。
现在他想给这个人一点教训,剑丸再一次的跳动,剑丸上的剑罡将灯光撕开,在刺向灯笼之时,那提灯人又已经弹出一缕火焰,并且他感觉到,越是靠近灯笼,那灯光之中便越是有一股凝滞感,灯光像是粘稠的泥沼,这种粘稠感让他的剑丸,不再那么的灵动。
于是他的剑丸再一次被那一缕火焰撞击在上面,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凝实的撞击感,剑路为之一滞。
那一缕火焰散在火光里,似要将他的剑丸缠绕着,他心中微惊,一个念头起,将剑丸拔出。
来到了火光虚散的外围,一时之间,竟是不敢再动手了。
原本的自信,在这一刻变得不自信起来,连续两次都被挡住了,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而且他清楚,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却能有这样本事的人,一定有着不凡的来历,于是他停手。
剑丸弹跳着,绕着圈落在他的手里,从疾飞到停止,显得很自然,他最后炫了一手自己驱役剑丸的技巧,他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役剑丸的技巧还是很高明的,并不是不敌这个持灯人。
“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杀人?”王春海站在山壁的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他手里托着一团银光,年青,神秘,不凡。
“五脏神教商归安!”商归安手中的灯笼里的火光,并没有完全的收敛,刚刚这个人的剑丸速度疾快,也是让他心惊肉跳。
他是看过师兄写的关于御剑的册子的,他虽然没有剑,但是师兄将御剑术归于‘御’法之中,自己不御剑,但是却有御这灯火,都是御法,虽是初与人交手,却也让他信心大增。
“五脏神教?”王春海皱眉,他也是听说过,五脏神教好像在神寺变革前,就已经溃散了,但是他又不好问,只能说:“那你为何杀人?”
“此人手中有五脏神教心鬼一脉修士的心鬼灯,我问其从何而来,他不敢正面回答,反而是对我出手,我怀疑他有杀过我五脏神教的同门,因此夺来的心鬼灯。”
“你只是怀疑,便杀了他?”王春海惊讶道。
“我修行尚浅,无法留手。”商归安还是解释了一番,事后他也觉得就这样杀了对方,有些不太好,可能会惹来麻烦。
“那伱去跟蛮象山的人解释吧,我亦会将此事上报到府君那里,到时可不要怪我不讲江湖道义。”王春海说道。
商归安知道,对方所说的江湖道义,是指将一些私人恩怨上报到官府,让官府介入,江湖中人普遍的心理是江湖事江湖了,恩怨自有师长了结,了结不了,那便记着,不想记着,那就忘记他。
“不劳阁下担心。”商归安说道。
王春海不想得罪可能有强大背景的商归安,便又说道:“我看你也是初行江湖的样子,给你提个醒,此人有师长就在左近,你若是要走,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多谢提醒。”商归安说完,却并没有说自己要走,而是来到了那个被火烧死的月旁仙边上,从他的身上摘下了一个宝囊,并将地上掉落的那一面百辟寒光旗捡起,再跳上那个石台,将挂在那里的灯笼摘下来。
这一切都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商归安一路的来到了旁边的那一个小楼上,来到了楼近辰的面前,所有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楼近辰。
楼近辰为商归安倒上一杯酒,说道:“好杀,固然不好,但是对于一些失去了人性的人,能杀,一定要杀,不能杀,想着法子也要杀。今日之后,你可以独自行走江湖了。”
“这一杯,算是出师酒,师兄敬你,祝你在江湖路上,逢凶化吉,百折不饶!”楼近辰端起酒杯,朝着商归安举杯。
商归安面色潮红,他第一次杀人,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法术,但是却都抵不上师兄的这一杯酒。
他们坐在窗口的桌边,楼里楼外的人都看到了,也都是有修为的人,自然都听到了楼近辰的话,一个个暗自心惊,在心中猜测着楼近辰到底是谁。
这时,楼近辰喝完那一杯酒之后,又倒上一杯,站了起来,对着窗口,朝着外面那么多人说道:“今日我与师弟路过此地,不过是想找个落脚之处,无意杀人,但此人竟是在这里大言其杀人收魂之事,我岂能见恶不禁。”
“我闻此人是蛮象山的弟子,若是在场有蛮象山的人,尽可来找我,我叫楼近辰,当然,若有人一定要去找我师弟,亦非不可,只是不要以大欺小,若是自承法术高明,尽可来找我。”
楼近辰说话之时,楼内楼外静悄悄,说完之后,一口喝下杯中酒,外面其他的酒楼之中,或者是一些铺子里的人,竟是也有人倒满酒,朝楼近辰敬了一杯。
但是更多的人则是议论起来,自这天地出现变化以来,各地交通阻隔,消息并不通达,楼近辰在京城里的名声,并没有传过来。
而原本楼近辰在泅水城那一带有些名声,这么多年过去,一代代新人出现,即使是第四境,在这些年也出现了不少,楼近辰在江州附近岂会有什么大名。
倒是有不少人在悄悄的议论着,认为楼近辰是一个想要在府城扬名的人。
甚至有人觉得他可能是一个新晋的第四境,趁着府君宴请,而来这里扬名立万的。
楼近辰坐下之后,继续吃菜喝酒,有人来到楼近辰的旁边,让他们快点离开,并说这一座酒楼就是蛮象山里的弟子下山来开的。
楼近辰恍然,难怪那个小二那样的敬佩这个月旁仙。
楼近辰对于这个给自己报信的人表示感谢,却并没有离开。
那人也不再说什么,下楼而去。
然而尽管楼近辰吃的慢,却左等不见这蛮象山的师长来,右等也不见,最后倒是听到小二在那边偷偷的说:“二祖正在炼丹,一律不得打扰。”
楼近辰便也没有再等,起身付过钱之后下楼。
商归安起身跟着,然后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这个鬼市的市主王春海,自然也是将这里发生的事传入了城中,他相信一定会传到府君的案上,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回信,这让他有些惊疑。
一转眼,一夜便已经过去了。
无论别人在这一晚上怎么议论,楼近辰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名声不过是人过之后扬起的浮尘罢了。
今天声名乍起,明日自己若是没有动静,便是尘散无痕。
他带着商归安进了城中,整个府城相对于楼近辰第一次来时,显得拥挤了许多,也没有那么整洁的感觉了。
这显然是这些年来,府城之中涌入了许多人的原因。
“师兄,我们去哪里?”商归安问道。
离府君的宴会还有三日的时间,自然需要有一个住处。
其实商归安想说要不要去邓定家中借住,只是这么多年来,邓定一直没有回过火灵观,师兄也没有说过要去,他心中怕师兄对邓定有意见,所以便不敢问。
“去你师弟邓定家中。”楼近辰说道。
商归安心中松了一口气,从楼近辰的称呼与语气之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生邓定师弟的气。
“也不知道邓定师弟,在府城过的怎么样了。”商归安说道。
楼近辰没有回答,他们都知道邓定家的地址。
只是楼近辰没去过,但是商归安去过,当时观主带着商归安来到府城,就住在邓定的家中。
当然,楼近辰也来过府城,只是他来的更加的匆匆,他是杀了人后就走了。
两人来到了邓定的家中,邓定的家原本在泅水城之中,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权贵之家,不过现在在这府城之中了,家就并不大,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上前去敲响门,开门的是一个老管家,这老管家看到楼近辰与商归安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连忙弯腰作揖道:“原来是两位仙长来了,快快请进。”
楼近辰见过他,当年在泅水城之中,楼近辰上门拜访时,就是他给开的门,他正是邓府的管家,只是相比起那个时候,他明显老了不少。
“长者身体可还好。”楼近辰笑问道。
“还算健朗,快快,请。”管家说到这里,又向一个戴着小黑帽的小青年说道:“快过来见过两位仙长,这是大少爷的师兄,快见礼。”
那戴小黑帽的青年,连忙上前作揖,口中说道:“拜见仙长。”
楼近辰抬手,一股气将之托起,说道:“不必多礼。”
黑帽小青年,偷眼看楼近辰,只觉得这个少爷的师兄人物俊逸,双眼如星辰,一眼看上去,便知不凡,如得道真仙。
他亦不是没见过修士,有时少爷的朋友上门,并且宅中的那一位仙长,似乎都不及这位少爷的师兄。
见过礼之后,管家又对这小黑帽青年,说道:“快去请大少爷回来。”
“是。”小黑帽青年转身就出了门,小跑着去找人。
楼近辰被引入屋里,来到客堂之中安坐,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上茶,并端上糕点。
又一会儿,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走了出来。
这个妇人当然就是邓定的娘亲邓夫人,她居然又已经生了一个女儿。
楼近辰有些意外,邓夫人拉着女儿向楼近辰见礼,楼近辰连忙站了起来,他虽是修为上的高人,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也算是晚辈。
邓夫人行礼,敬的是他这个修行高人的身份,而他起身不受,是因为他是邓定的师兄,而此人是邓定的母亲。
“鹿儿,来,见过你哥哥的师兄们。”邓夫人拉过少女问道。
少女惊讶而又有些迟疑的看着楼近辰与商归安,她问道道:“娘亲,他们是哥哥的师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楼近辰一愣,邓夫人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别瞎说。”
那鹿儿被自己娘亲一凶之后,便老实的见礼。
楼近辰从宝囊之中摸出一块玉,说道:“在我家乡那里,初次见到你这般未成年的晚辈,都要给个见面礼,这一块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上面雕刻的云纹颇为不错,算是不错的小玩意,你拿着玩玩吧。”
小姑娘看了一眼邓夫人,邓夫人说道:“你大哥的师兄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
小姑娘接过之后,站在她的娘亲旁边,打量着楼近辰与商归安。
只觉得这两人确实与自己见过的都有些不同,比起师父来都要年轻许多,就是不知道法术怎么样。
“哎!”邓夫人叹了一口气。
“夫人怎么了?”楼近辰问道。
“这么些年,邓定总是出海,一年都没有几天在家中,回来之时,我让他去火灵观去看看,他却总说道路阻隔,不好走,今日见到两位师兄,倒让我这个做大的,无有颜面。”
“夫人,我辈修行中人,岂在意这些俗礼,正所谓,人生如逆旅,百代如过客,我辈修的是长生久视,岂会在意一时之光阴之中,谁见或未见呢。”楼近辰说道。
这话一出,不仅是邓夫人感受到一种极大的气魄,就是商归安亦有一种整个人跳出时光,而俯视众生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师兄的思想高妙,却又把握不住,听了这话,方知师兄的志向之高远。
邓夫人听了之后,只觉得自己突然无比的渺小。
这时,外面却有一人突然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当此天地之间,谁又敢说长生久视呢?年轻轻轻,不好好修行,却在此以大言欺世,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吗?”
楼近辰眉毛一挑,看向外面,却见一个老道姑走了进来,脚下如踩在云端,却又点尘不扬,显露出一身不俗的御法之术。
邓夫人脸色一变,心中一急,她很清楚,自己家中这位女儿的师父,脾气火爆,而楼近辰在泅水城那里也是出过杀名的。
书荒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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