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许小丫咧开嘴笑了，“爸爸做的菜最好吃！”
娄晓娥笑道：“好啊，等爸爸来了，我们一起吃饭。”
“嗯！”许小丫乖巧地点点头。
……
送娄晓娥母女走后，许卫国又在医院待了几天。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如何治疗娄晓娥的病。
按理说，许卫国和娄晓娥结婚近二十年，应该很熟悉娄晓娥的性格脾气，甚至可以通过一些观察，判断出娄晓娥有精神疾病。
但是这段时间，他却发现娄晓娥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脆弱。她坚强乐观，似乎没什么能击垮她。
她虽然偶尔哭泣，但是她的眼泪总是很珍贵，并且流得非常及时，不像普通的抑郁症患者那样毫无预兆、伤心欲绝。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提起自己的过往。即使是在她昏迷期间，也只字不提。而在醒来以后，她依旧没有提起。
或许，这正是因为她已经痊愈了，所以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被抛弃、会被厌恶吧？
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她承担起了一个母亲的责任，也承担起了另一种责任。
许卫国曾经怀疑过她的动机，但是他不敢确定。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将孩子交付于别人，哪怕是她自己的丈夫。
所以，许卫国猜测，也许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弥补遗憾。
她想要给女儿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她迟迟没有办法完成，所以只能用一部分钱来补贴她。
许卫国不止一次想要告诉她，其实他们并没有欠她多少钱。
然而他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他的工作，注定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许卫国沉默良久，只好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
他们彼此，都需要一段安宁静谧的生活。
这天晚上，许卫国哄许小丫睡觉，哄得她哈欠连连之际，杜月推门走了进来。
杜月把许卫国拉到阳台外，悄声道：“老三，你跟嫂子商量件事呗。”
“什么事？”
杜月叹了口气：“咱们村儿有个姓王的老太婆，你认识吗？”
许卫国皱眉：“王老太？怎么了？她怎么了？”
杜月愁容满面：“她前两天病倒了，刚才打电话来说，她要不行了，想见见你。”
许卫国一怔，心底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与怜悯：“她想见我干嘛？”
“谁知道呢？我看八成是想找你讨债吧？”杜月耸肩说，“当初你不答应娶她女儿，她恨透你了。她还说，你不给她五百万彩礼，她就赖在医院不走了。”
许卫国抿唇，低声说：“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杜月说：“王思琪。”
“好，我知道了。”许卫国沉吟一阵，“我今晚回去一趟。”
“嗯！”杜月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等你。”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许卫国笑道，“反正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那你路上慢点。”杜月叮嘱他。
“嗯，放心。”许卫国关好窗户，走到病房门口。
刘海中正守在病房旁边，见状，赶紧站起身。
“小刘！”许卫国喊住他，“你陪她聊聊天。我去买点早餐，马上就回来。”
“好嘞，您放心吧！”
许卫国转身走向楼梯间，步履略显匆忙。
他想到了娄晓娥，也想到了王思琪。
王思琪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她曾经救过许小丫，帮助过许卫国，对许卫国照顾得无微不至。
许卫国一直觉得，她是他和娄晓娥感情的润滑剂。
但是，他却辜负了她。
他没有遵循内心的意愿，选择跟娄晓娥在一起。这件事令他懊悔了半辈子，他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悔之晚矣”。
可惜，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没有退路，也没有挽留的资格。
许卫国的脚步顿了顿，轻声叹息：“我不该那么懦弱，我不该逃避……”
……
许卫国来到药店，挑选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品，便坐车回到家属区。
他拎着大包小包走到王老太家楼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里传出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谁呀？”
“我，许卫国。”
“哦，是卫国叔呀？请进吧！”
吱嘎——门打开了。
许卫国走进房里，看见王老太靠坐在床边。
王老太瘦骨嶙峋，头发灰白凌乱，脸色蜡黄，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许卫国心疼极了，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王阿姨，你怎么样？还好吧？”
王老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还好……谢谢你，小许。”
“不客气。”许卫国蹲在床边，扶着老太太，“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王老太说：“我没事。我就是昨天突然晕倒了，现在好多了。”
许卫国说：“我听邻居说，你的胃溃疡很严重，还伴随高烧，这两天要好好休养。”
“嗯……”
“要不，你搬到医院去住吧。你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家里不方便，我们每周都会过来照顾你的。”
王老太摆摆手：“我一个老太婆，没啥不方便的。我这人懒，懒得动弹。我现在挺舒坦的，我想在家多呆两年。”
许卫国点点头，劝慰道：“你也别硬撑着。你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还不是为了小念？我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如果你想小念了，我可以带她过来陪你几天。”
许小丫一听，高兴坏了：“爸爸，我可以去陪太姥姥玩儿了吗？”
“嗯，当然可以啊。”许卫国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你不是一直想陪太姥姥玩儿吗？”
许小丫激动得蹦起来：“哇！太棒啦！”
许卫国忍俊不禁。
杜月看到女儿高兴得忘形的模样，嗔怪道：“瞧你这傻样！”
许小丫朝妈妈吐吐舌头：“我太喜欢太姥姥了！”
杜月瞪了她一眼：“那你以后可千万别惹她生气了！”
许小丫撅着小嘴巴：“好吧。”
许卫国说：“王老太婆，你就听我媳妇儿的话，去我那里治疗吧。我那里宽敞，吃喝方便，比这儿环境好多了，而且离医院也近，我保证让你住得舒服。”
王老太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是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现在没钱给你们结账。”
“我理解。”许卫国说，“但是，我真的不缺这点钱。”
“我明白你的心意。”王老太苦笑，“只是，我真的不值得你浪费这份心意。”
“我不怕你误会。”许卫国说，“我确实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单纯地想报答你当年对我的恩惠。”
王老太抬眸看他一眼：“我不需要什么恩惠。我只希望你能记着当年的情分，好歹给我们留一条生路。我们孤寡无依，日子真的挺艰难的。”
“我知道。”许卫国点头，“我会给你们留一条生路的。”
王老太问：“你有计划了吗？”
许卫国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好。”
王老太垂目叹息：“唉，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什么？”许卫国疑惑。
王老太说：“你和你媳妇儿，迟早会离婚的。我猜测得不错吧？”
许卫国愣了片刻，默认了。
“我就知道……”王老太长吁短叹，“我这次住院，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别再拖累她了。”
许卫国没说话，神情复杂。
王老太继续说：“你这次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害死了你媳妇。你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牲，根本配不上你媳妇儿。”
“……”许卫国沉默。
王老太又说：“如果你肯跟你媳妇儿离婚，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许卫国皱眉：“我不会离婚的。”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不’字？你连杀人犯法的事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有什么羞耻心？”王老太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好欺负。我告诉你，我虽然瘫痪了，但是我还有小念。我们祖孙俩加起来，能活剐了你！”
“你别威胁我。”许卫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公平的，你们不欠我任何东西。如果非要算的话，也是我欠你们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抚育我成人，我应该把这条命还给你们。但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愧疚。你们从未给予我任何帮助，更没有帮助过我。”
王老太怔住，哑口无言。
“你说得对……你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个负担。”王老太喃喃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许卫国打断王老太的话，“你好好考虑清楚吧。你不用急着拒绝，等你病好了，再决定也不迟。”
说完，许卫国起身，冲她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对了，小念今天还给我打电话呢。她说你身体不舒服，要我抽空过来看看你，还说让我给你买一些药补品什么的，我已经交代店员买了。”
“她……真的打电话给你了？”王老太惊讶不已，“她还好吗？”
“她挺好的，放学之前我们还通过电话，她说晚上回家吃饭。”
“那就好……”王老太松了一口气，眼眶却红了。
“行了，你安心歇着，有什么需求你尽管跟我们说，我先回去了。”
王老太送许卫国到了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
许卫国挥挥手，离开了。
他回到诊所，娄晓娥正抱着小念站在门口等他，满脸担忧：“王婶子的腿好了吗？”
“好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许卫国笑呵呵地说，“我们家小丫最懂事了。”
“我就是怕王婶子的伤势没有恢复，会影响她的康复。”娄晓娥说。
许卫国说：“不会的，王婶子年纪大了，总归要有这么一遭。你也别太紧张了。”
“唉……”娄晓娥叹了口气，“我就是怕你和你媳妇儿因此闹矛盾，影响你们的感情。”
许卫国摇头：“我跟你嫂子挺好的。”
“真的假的？”娄晓娥有些怀疑，“你们不是才吵架吗？怎么突然关系变好了？”
许卫国哈哈一笑：“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嘛。”
娄晓娥抿唇笑了：“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之后会很久见不到呢。”
“哪有？”许卫国指了指远处的街道，“喏，我不就来了吗？”
娄晓娥看着丈夫，脸颊发烫，露出甜蜜的微笑。
许卫国低头，吻了吻妻子光洁饱满的额头：“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孩子。”
“嗯。”娄晓娥轻轻应了一声。
许卫国又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脸蛋，转身离开。
许小丫跑进屋，抱着她爸爸的衣服撒娇：“爸爸，你今晚留下来睡好不好呀？我都快一周没看到你了。”
“爸爸晚上还有工作。”许卫国摸摸她的头顶，“爸爸不在家，你要乖乖听你妈妈的话，知道吗？”
“嗯呐！”
许卫国离开之后，娄晓娥坐在沙发上，心疼地看向女儿：“小丫，爸爸今晚不回来了，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许小丫歪着小脑袋问：“那爸爸去哪儿睡呀？”
娄晓娥想了想，说：“爸爸晚上不回家睡觉了，去朋友家借宿。你放心，爸爸很快就会回来陪你的。”
“哦。”许小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等爸爸回来。”
夜幕渐深，娄晓娥带着孩子洗漱休息。
杜月躺在被窝里，心绪纷乱，辗转反侧。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铃响了两遍，终于被接起来了。
杜月激动地说：“阿军，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你现在还不方便。”杜军低沉的嗓音传来，“你在哪儿？我派车去找你。”
“我住在南城区的一栋四层楼里。”
“好，你等着我。”
挂断电话，杜军立刻吩咐司机备车，去接杜月。
半个多小时候，杜月被接到郊区的一座山庄里。
这座山庄建在湖畔，风景秀丽，环境宜人，是杜军投资兴建的度假胜地。
杜月被领进客厅，看见杜军端坐在沙发上喝茶。
杜军看见她，淡淡扫她一眼，说：“你来啦。”
杜月坐在他旁边，犹豫了半晌，鼓足勇气说：“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说。”杜军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想搬出去住。”
杜军顿了顿，抬眸看她：“你想搬走？”
“嗯。”杜月咬咬嘴唇，“我不喜欢这里了。”
“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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