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可得劲

  赵匡胤盯着八个字,久久无言。

  两子站于前,也一语不发,脑海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二叔做天子?他配吗?呸!”

  “兄终弟及”说的是晋王,汴梁城中唯一的官家亲弟弟,老四被贬在洛阳,这四个字言简易懂,但“烛影斧声”是几个意思?

  看着案上的四张纸,赵匡胤一一拿起,翻来覆去,不断摸索着。总结来看,就是三句话,分别是过去时,现在时,身后事。

  “身后事”?“烛影斧声”?谣言。

  我就是从谣言做了天子的。

  “点检做天子”五个字成全了如今的我。

  谣言是赵老大敏感中的敏感,软肋中的软肋,谁碰谁死。

  赵匡胤从谣言“点检做天子”开始,然后“黄袍加身”,最后“杯酒释兵权”,走完上位三部曲,完成权利的高度统一。随即代后周,终成大宋,完成举世霸业。

  “嗯,父皇,这第四张纸背面有点厚,还发粘。”太子赵德昭搓了搓手指头,言道。

  赵老大眼神一缩,接过来迎着亮光一看,确实如此,当即细细辨别,还有隐隐约约的潦草字迹。迫不及待,拿起桌上帕子,沾着茶水小心擦拭起来。

  第一行:六年后王卒。

  第二行:六年后昭卒。

  第三行:七年后芳卒。

  最小的赵德芳脱口言道:“我只有七年的命?”一语道破天机。三人大惊,脸色大变。

  赵老大脸色阴沉得能滴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四个字“烛影斧声”,也指向了他的好弟弟晋王赵光义。

  先有“烛影斧声”,才有后来的“兄终弟及”,也顺理成章有了后来的三人卒,以及灭四国,完成大一统。

  常年杀伐征战,身强力壮的赵老大此时,怒火冲天,不可自制,暴烈之气蔓延。

  若不信,前面的一桩桩,一件件皆有凭有据,也有自己亲自命令参与的,知者寥寥,但这最后一张纸就要命了,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命?辛辛苦苦一生,为谁辛苦为谁忙?

  43岁的他深吸几口气,一连串的心灵冲击,一击比一击强,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对冥冥之中的神明凝望,才是最可怕的。

  好一会,他才压下暴烈因子,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冷静,要冷静。

  晋王府,31岁的赵老二瘫坐在椅子上,面若死灰,心如死灰。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大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有他的传世名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弟弟。

  “我尼玛……,是谁?到底是谁?”赵老二抓狂中仰天长叹,看不见的毒蛇,一口咬到自己的七寸,凉了大半。

  心腹幕僚程羽和贾琰大眼瞪小眼,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更是急得不行。

  这时,管家送来一个竹筒,说是门口捡到的。

  赵老二疑惑的打开竹筒,拿出一张纸条,六个字像一把把匕首,直达要害,刀刀致命。

  “赵老二,可得劲?”

  两眼发红,气冲云霄,赵老二拿起旁边的砍刀,转身将管家一刀劈死,血洒明堂,犹不罢休,直至剁成肉泥。

  赵老二疯了。

  同一时间,“独臂大侠”王显来到汴梁城府尹大堂。

  “爹,南唐的岁币被劫走了。”

  因灭西蜀,王全斌军功累迁至汴梁府尹,踏入三品大员,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谁曾想上任半月以来,屁股还没坐稳,汴梁城就谣言四起,直至中宫。

  刚刚领了官家的责罚,正在郁闷中。

  现下,又看到只剩一条手臂的儿子,王府尹悲从心来,只有一条手臂,儿子前途尽毁,没时间抚慰滴血的心。眼下,上百万的岁币没了,怎么办?头大如牛。

  “谁劫的?”

  “南汉,北汉,南唐,吴越,西蜀,西楚,辽。”

  王府尹懵逼了,头大如虎,越听越觉得被忽悠了。

  “显儿,玩呐?前四个还情有可原,西蜀和西楚早就被官家给灭了,还有辽?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有各国军旗为证。”

  糟汉子王大人彻底懵逼了,嗡嗡得,头大如海。

  “我要去打仗,我要去战死沙场,我不要做府尹……。”

  有凭有据,有前因有后果。环环相扣,步步生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三日后,汴梁城皇宫大殿内。

  “官家……!”

  黑胖子赵老大看着白胖子赵老二,腻歪的不行,不说话。

  “哥……哥!”

  赵老大有点恶心,死死盯着眼前人,不搭腔。他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古人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特么是来给我上课的吗?

  历来皇权的座椅下,都是血淋淋的,新建王朝更是用千千万万的人命和如山如海的白骨搭建而成。

  眼前人突然变得如此陌生。赵老大在深呼吸,调整心态。

  赵老二慌得一批,冷汗浸湿后背,心沉谷底。哆嗦着嘴巴,必须用大招了。

  “噗通”跪倒。

  “亲哥啊!……你听弟弟说,弟弟对哥哥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从无二心。”

  “从小到大,哥哥就是我的天啊!我们从无到有,从有变强,再到如今的一方霸主,其中的艰辛,困苦,挫折等等,都是哥哥带着弟弟走到今天的。”

  “哥啊!千万不要被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影响了我们的兄弟情谊。我们老赵家正在统一天下的关键时刻,可不能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赵老大脸色急剧变化,听到弟弟说我们老赵家,立马想到了什么,脸色稳定下来。

  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上前扶起赵老二,言道:“弟啊!快起来,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怎么会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呐,不存在,且放宽心。”

  赵老二顺势起身,心里大喜,过关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却是各怀鬼胎。

  气氛尴尬中透着难受,隔阂一旦存在,再想抹除,“男上之男”,呸!是难上之难。

  赵老大思索一下,言道:“那什么,前几日四弟来信,说想哥哥们了,日思夜想的想聚一聚,我是走不开,要不……!”

  “噗通!”

  赵老二“呲溜”一下,结结实实的跪在地板上,赵老大都觉得地板一震。

  “哥……啊!”赵老二哭了,想死的心都有。

  “老四,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还失眠。”

  “想得肝疼……胃疼……心肝疼。”

  赵老大摸摸鼻子,努力思索着贫乏的理由词汇。

  赵老二嚎啕大哭,这一关难过了。

  “哥,你说得是老四廷美吗?我咋不信。”赵老二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好了,别闹了,给你个洛阳留守。”

  赵老二哭得肝肠寸断,我特么不做王爷,做留守?

  恨意埋下了种子。

  一只小小的蝴蝶,终于煽动了一下翅膀。任你洪水滔天,且看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初秋萧杀,大宋京都汴梁城,迎来一场场腥风血雨。

  “大善人”馒头店,老两口无疾而终,全城乞丐们自发得来此送行,绵延数里。

  回城后,迎接他们的是刀斧加身,是牢狱之灾,是严刑拷打,是命丧黄泉。

  “品茶轩”人去楼空,关门大吉。“一品斋”的宋仁宋老板又多了一个嗜好。

  城东新开了一家糖品铺子,不仅有各色精致点心,还有各色坚果出售。

  最主要的是,老板娘肤白貌美大长腿,号称“甜品”西施,吃一口,甜在心里,活在梦里,美滋滋!

  金陵城,皇宫祈福殿。

  李煜带头,李从善,李从镒,李从谦(李子木),李从信五兄弟悉数到场。

  祭祀大典如期举行。一切有条不紊,按序就班。

  郑王李从善,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养气功夫又上一层楼。

  邓王李从镒,面色红润,严谨的面容下,还有一丝丝的小窃喜,几日前,完成一笔送上门的大生意,清源郡的食盐将源源不断运入金陵,运往邓王府的仓库。

  自从南唐丢失长江以北,就丢掉了最大的产盐地。金陵,甚至全国,所用食盐大部分由敌境宋进口,定价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每年大量银钱纷纷流入老赵家的口袋,如今有了清源郡的大力输送,李从镒一边数着钱,一边爱着国,美滋滋!

  祭祀完成,李子木回清源郡也进入了倒计时。

  大宴上,一片祥和,李煜看着兄弟们相互敬酒,兄友弟恭,其乐融融,阵阵欣慰。

  御书房内,李煜和李子木来到帝国疆域图前。李子木准备最后搏一把。

  “六哥,眼下局势不容乐观,前途叵测。”

  李煜脸色一变,“局势如此,回天乏力,九弟何以教我?”

  “正所谓,未虑胜先虑败,我们可否留下一条后路。”李子木单刀直入,直言不讳,磨磨唧唧不是他的风格。

  一边说,手指一边向南一路延伸,沿着长江,从金陵到和州,池州,江州(奉化节度使),饶州(安化节度使),洪州(南昌镇南节度使),在鄱阳湖点了点,然后向南,抚州(邵武节度使),虔州(百胜节度使),汀州,到清源郡,手指未停,最后直下南洋,点了点琉球岛。

  一条线从北到南,直到哪一个点。

  李煜眼神中精光一闪,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老赵家处处打压,处处掣肘,我们可以一路向北,也可以一路向南,就取决于六哥了。”

  至此南唐后主李煜,第一次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大陆的南方,那里有广阔的山川,有密布的湖泊,有无边的海洋,有绵延的海岸线。

  “另外,金陵城并不是安稳之地,若宋来攻,必两路或三路而来,从长江上游切入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金陵有被围的风险。”说完,李子木点了点吴越国的版图。

  “九弟言之有理,不过,是不是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感觉?”后主霸气犹在。

  “我在金陵,琉球就交给你了,虔州不可,汀州可。”李煜一句话,清源郡又增加一块大大的版图--汀州。

  李子木心里一喜,还是六哥靠谱。

  “汀州牧江夏为当地传世大族,也一直拥护我唐统治,虽然是偏远之地,难免会有点小想法,但不可操之过急,其中的周旋还是由我来安排,到时会有旨意下达,你派人接收就好了。”

  “多谢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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