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赵姨娘:柳郎,奴不悔!

  王夫人指控柳湘莲以魇魅邪术谋害宝玉,不说旁人作何想,柳湘莲顿生警惕,嗅到浓郁的阴谋气息。原以为最可能发生的是兵卒闹事,拉他下马,故而倍加防范,不料第一击竟从荣府发难!

  王夫人并不聪明,行事任性,城府极浅,独自一人断使不出这等栽赃魇魅的手段,何况利用的还是她视作命根子的宝玉!纵有此等狠辣,也绝无此般狡诈!一人出现在柳湘莲脑海——王子腾!

  卸任京营节度使后,王子腾任九省统制,一直奉旨查边,被排斥在权力中枢之外。永隆帝现在要整饬京营,拉拢勋贵的手段当然不仅册封妃嫔。已有消息传出,王子腾将升任九省都检点,权势更为显赫!他有很大动力阻止京营整饬,尽可能保留昔日旧部!

  这些念头瞬间闪过,柳湘莲看着王夫人,淡笑问道:“请恕湘莲不敢领此罪名。香山别后,这还是我头回见到宝玉,二太太如何说是我害他?”

  贾母知道王夫人不满柳二郎已久,可也不敢相信她是在污蔑——魇魅之罪甚重,若此事经官,最后因污蔑而遭反坐,她自己可就完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贾赦喜上眉梢,心里叫好,他就爱看二房出丑,顺便柳二郎出丑更好!

  贾政一脸茫然的问:“夫人,此中是否有误会?”

  王夫人瞟了眼贾政,心中不满至极,冷笑回道:“老爷既不信我,那就听听你信的人怎么说!”

  转头冲她所带众人喝道:“带上来!”

  贾政更加疑惑——我信的人,谁呀?

  随即两个健妇扭押着一个女子越众而出,走上前来。被押女子蒙头盖脸,众人不知是谁,但贾政只看了眼那人身段和走路姿势,立刻判定了身份,不禁惊怒交加,以为王夫人妒性又犯,低声怒喝:“你到底要做什么!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老爷不是不信我么?她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王夫人呵呵冷笑着回了一句,喝道:“让她一五一十当众说来!”

  两个健妇闻令而动,揭开蒙头粗布,顿时露出一个荣府上下都格外熟悉的人来——贾政之妾赵氏!

  围观众人低声议论,暗生猜测——看来太太终于忍不下去,决心要除掉这个老妖精了!可是这和柳二郎有什么关系?

  贾环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呢,陡然见到他母亲像个罪囚一般被王夫人押来,唬的忙缩头缩脑往后躲,直退到众人之后方转身偷偷溜了,不敢留在现场。

  三春姐妹住在王夫人正房后三间抱厦内,宝玉发狂后第一时间就听闻了消息,迎春和探春出来尾随观望,这会儿也在现场。探春看到这副情状,心知必是赵姨娘又闯大祸,焦急不已,一时也顾不得诸般算计,缓步走到王夫人面前,神色恭敬,貌似随意的问:“太太,不知赵姨娘又犯了何错?”

  看到探春,王夫人脸上泛起和蔼微笑,柔声说道:“好孩子,不关你事,且在一旁看着。”

  探春平时表现的对赵姨娘格外冷漠,对王夫人竭力奉承,也只为自保罢了,内心未尝不存母女之情。幼而颖慧,她深知自己如何想根本不重要,倘若不管不顾和赵姨娘搅和在一起,只会连个转圜余地都没有。这时听了王夫人的话,也只得紧咬银牙退下,且看到底是何情况。

  蒙头布揭开,赵姨娘一眼看到贾政,如久旱而雨,心中大喜,本能的张口便要叫喊,说王夫人冤枉自己。却听到身旁健妇咳嗽提醒,又不由泄气——她很明白,这回王夫人准备的非常充分,断不会让她逃过。举目四下搜寻,只看到闺女探春冷漠且嫌弃的望着她,却不见贾环踪影,知他必是故意躲开,暗骂“没良心的兔崽子”,更为心伤,垂泪不止。

  看着憔悴狼狈又无声落泪的赵姨娘,贾政心中无限怜爱,柔情泛滥。可也不能完全不顾王夫人的面子,她既有大佬哥哥,又有贵妃女儿,惹不起,遂皱眉问赵姨娘:“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岂料往日柔情婉转、千依百顺的赵姨娘,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在人群中搜索,目光最后停留在柳湘莲身上——虽没有说过话,她也识得此人。

  瞬间赵姨娘戏精上身,发挥此生巅峰演技,水润眸子深情凝望柳湘莲,柔情款款言说道:“柳郎,你交代之事,奴已办妥,宝玉必死无疑!你我恩爱一场,今既永别,万勿忘奴!为你而死,奴不悔!”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仰头倒进一些粉末!——来时王夫人已解开捆绑的绳索,是以她行动自由。

  这番众目睽睽之下的深情告白无异于一道晴空惊雷,闻者无不被轰的外焦里嫩,不可名状,恍如梦境。谁也无法把妖里妖气的赵姨娘和丰神俊朗的柳二郎联系到一起,都在愣神发呆,眼睁睁看着她吃下毒药——虽尚不能确定,可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毒药无疑了!一时竟无一人拦阻。而王夫人等人脸上还有喜意荡漾。

  “卧槽!”当赵姨娘看向他时,柳湘莲便心头一颤,感觉不妙。未等她说完,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够呛,待见她“服毒自尽”,更是心里惊呼一声,冷汗直冒。

  特么的这招够损够狠的呀!倘若赵姨娘死了,有这番言论在,自己真是百口莫辩!而且王夫人必有后招,从而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赵姨娘无论如何死不得!柳湘莲当即意识到关键所在,顾不得其他,径自冲了过去。

  那两个负责看押的健妇试图阻拦,被他火力全开一脚一个踹飞丈余之外。

  只见他一把抓住赵姨娘后衣领子拖到地上,喝命她快吐。

  赵姨娘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

  无奈,柳湘莲先拿起地上了瓶子看了一眼,又闻了闻,认出竟是砒霜,这可不是玩的!

  他掉头冲贾政喝道:“此为砒霜!救人要紧!二郎失礼了!”

  这会儿贾政正陷于极度震惊之中,傻傻发愣——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竟和外甥搞到一起,甚至不惜为他一死,何等情深意重?天爷啊!难道这些年自己一腔真情错付了么?心神恍惚,竟没听到柳湘莲对他说的话。

  柳湘莲不去管他,既然赵姨娘不配合,只能硬来了。左手如似铁爪使劲捏开她的嘴巴,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往里掏,直摸到咽喉深处,尤其悬雍垂等部位,反复拨弄,以求引起咽反应,促发呕吐。

  柳湘莲动作粗鲁蛮横,赵姨娘吃痛,本想反抗,转念一想,何必呢?反正都要死了,随他去吧。于是躺平任其施为,也好坐实二人私情。

  不得不说,这妇人着实有料——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眉眼魅惑,怪不得贾政这位正经人为之沉沦。柳湘莲满脑子都是如何救人自保,并无一丝一毫其他心思。但外人看来绝非如此,大跌眼镜,有人忍不住出声喝骂,让他赶紧停手。也有人看出此举是为催吐,让赵姨娘吐出毒药。又觉得救人固然要紧,可也委实无礼!

  这时最难受的就是赵姨娘,众人围观中被柳湘莲如此“玩弄”,虽无私情,虽然脸厚,虽陷死地,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想起以往和贾政也有类似之戏,用的却非手指。

  强烈的恶心感阵阵涌来,只觉翻江倒胃,双手撑地呕吐不已。奈何被拘禁后并无进食,也没喝水,腹内空空,并没有吐出多少东西。

  柳湘莲不禁大急——这妇人绝不能死!否则自己如何说的清!所谓“死者为大”,以命作证,谁敢怀疑?抬头环顾周遭,人倒不少,全都看猩猩一样看他,贾政更是一副梦游之状。

  这些人都不可相信,稍可信赖者,唯独凤姐而已。虽然她也是王家人,若是参与了此事,定会通风报信——非因私情,而是他柳二郎倒了对凤姐没半分好处!现在却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柳湘莲喝道:“凤姐姐!帮我取些东西来!行不行?!事后二郎必有重谢!”

  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凤姐!

  凤姐读书不多,见识有限,但反应最为机敏。姑妈骤然发难,而一向昏聩糊涂、自私自利,和姑妈矛盾极深的赵姨娘竟甘心一死以作配合,可知俱已准备妥当。

  这妇人死不死无所谓,却关系柳二郎生死荣辱,不可等闲视之。柳二郎谁也不找,独问自己,可见在他心里,自己是荣府中唯一可信任之人。想到此处,凤姐不禁高兴,可又不免迟疑。

  她是王家女儿,在荣府的地位尊荣全都依赖王家,更准确说是依赖姑妈。若相助柳二郎必会得罪姑妈,今后怎么办?!稍稍迟疑,她便迅速做出决定,相比于王家,她更相信柳二郎会厚待自己!

  凤姐一脸郑重之色,果断点头:“你说!”

  王夫人闻言大怒,转头瞠目而视凤姐,恨不能杀之。

  凤姐故意不看她,只当没瞧见,事后也有个敷衍的借口。

  说到底自己是大房儿媳,不过是姑妈手头乏人,故而借来暂用。等宝玉之妻进门,自己就该靠边儿站了!既然如此,何必怕她!爱咋滴咋滴!

  凤姐爽快答应,柳湘莲心下一喜,喝道:“听好了!

  一是温盐水!一碗水加一小勺盐即可,不需太咸!

  二是牛奶或蛋清或芝麻油!皆可!

  三是臭豆腐之类令人发呕之物!倘若没有,就从马桶、茅房取屎尿来!不要新鲜的,最好隔几天,气味儿越恶心越好!”

  凤姐本来挺紧张,凝神倾听,一字不敢漏记,听到最后忍俊不禁,瞪了柳二郎一眼。

  其他人听了也想笑却又不敢,只得苦忍。

  这时毒性尚未发作,赵姨娘仍然清醒,唬的她花容失色,惊惶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吃屎!”引的众人轰然大笑,一时竟似看滑稽戏。

  柳湘莲也不理她,继续道:“另外!速速通知随我同来的护卫,派人往医馆去,只说有人吃了砒霜,请李世贞老先生带了解毒药物亲来一趟!”

  凤姐点头应下,不敢丝毫耽搁,当即唤来几个心腹之人,一一吩咐,命她们各去办理。

  王夫人见状,不禁怒极,她的本意是赵姨娘当场自杀,而后“遗书”暴露,揭露奸情和魇魅之事。此刻见有可能无法得逞,惊怒交加,忍无可忍,对凤姐喝道:“好个凤丫头!谁让你听他的话!忘了你姓什么?你到底是谁家媳妇!”

  凤姐既作决定便不后悔动摇,全然不惧,笑说道:“太太,且不说柳二郎是否冤枉,救人总无错,且让他施展,莫误了赵姨娘性命。”

  说完,她看向贾母问道:“老祖宗以为呢?”

  “凤丫头想的周全。”贾母皱着眉点点头,认可了凤姐协助柳湘莲之举。

  王夫人气极而笑:“柳二郎好能耐!老的小的年轻的,全家上下通通被你蛊惑!你这个妖人!”

  话头一转,又嘲讽道:“你这么着急救这淫妇,可见是恋奸情热,全无所畏了!”

  因物理催吐之法已无效,柳湘莲就停止了折腾赵姨娘,将她丢给凤姐指派来的两个媳妇照看。

  他则挺身而立,面向王夫人,含笑问道:“二太太,说话要讲凭据,信口雌黄要不得。我倒不知,自己是何时、何地同赵姨娘有了奸情?每回来贵府,在外院则小厮跟随,在内宅则丫鬟陪同,无时无刻不有人在身侧。我都未曾同她讲过话,请问如何恋?如何奸?做梦么?倒要请教!”

  王夫人鼻孔冷哼,胸有成竹道:“若没时间,平儿又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鸳鸯也曾问过这话,可情境完全不同,此时半点儿不可承认。

  柳湘莲笑道:“未曾想二太太对我私事感兴趣。说来简单,因见过几次,我相中了平儿,遂求了风姐姐,她也乐见其成。怎么,你有意见不成?”

  王夫人呵呵道:“平儿的事我当然没意见,可赵氏却是老爷妾室!说句抬举她的话,等同你的舅母!根据赵氏口供,我已查明真相——那日府中为你举办生日宴,未曾想你恩将仇报,先在凤姐院强占平儿,后又在花园遇到赵氏,将之拖到僻静处强暴!平儿被你纳为妾室,赵氏乃人尽可夫之辈,自此同你勾搭成奸。又受你指使,以五鬼魇魔之法谋害宝玉。诸般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天厌人弃,其罪当诛!”

  王夫人终于图穷匕见——强暴尊长之妾、与之通奸、合谋施魇,倘若坐实此三项罪名,柳湘莲别说做官,非死不可!很可能还得作为妖人给千刀万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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