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善解人意的开解一番后,凤姐儿虽不能立刻转过弯儿来,但是也多了些想法,情绪稍微好些,便觉饿了。
瞧见她摸肚子,平儿笑道:“奶奶该饿了,先喝点儿粥吧,很快就该吃晚饭了。这粥还是香菱特意给你熬的,一直拿热水温着。”
平儿边说边揭开保温的瓷盆,为她盛了一碗。
凤姐浑身无力,虽觉得饿了,其实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被平儿扶着坐起来后,又被喂着吃了一口。不料刚入口,立马觉的不对,神色疑惑道:“这粥……”
见她如此诧异,平儿俏笑道:“是不是觉得特别鲜美?”
“你也吃了?”凤姐问道,心说不是说特意给我熬的?你怎么倒先吃了!
毕竟是在外人家,凤姐也不计较这些细节,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平儿道:“说是加了特殊调料。”
“什么调料这么好?”
凤姐顿时想,要是拿出去售卖,岂不是……
这柳家简直是个宝库,到处是生意机会啊!柳二郎暴殄天物,根本不懂的赚钱!
于是打定主意,这柳家要多留些时候,多瞧瞧,多搜罗些好东西!
吃完之后,凤姐恢复了些力气,奇怪道:“琏二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
“这……奶奶先歇歇,我出去瞧瞧。”
平儿也纳闷,按说早该来了啊,不会真丢下奶奶跑了吧?
她起身走出门外,出了院门,远远的瞧见柳湘莲和贾琏二人站在角落里。
二人都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像木雕泥塑,十分古怪。
那位性子泼辣的尤小妹尤三姐,竟然穿着紧身衣服,打扮的像个假小子,手里拎把剑瞧他们。
平儿大惑不解,走过去问道:“二位爷在做什么呢?怎么干站着?”
一看是平儿,贾琏顿时活了过来,没好气的瞪她道:“凤姐儿昏了头,竟然敢罚我!你怎么倒不敢认了?晚了!你告诉她,爷我记下了!”
平儿听不明白何意,还没回话,尤三姐便拿剑指着贾琏,娇喝道:“琏二爷!站好别动!时间没到呢。我尤三姐认的你,秦姐姐赐的剑可认不得你!”
一副立马就要拿剑敲打他的架势。
想起之前的悲惨遭遇,贾琏立刻心生怯意。这疯女人当然不敢杀也不敢伤自己,可是她敢打呀。
原本没别人,还能姑且忍受,这时当着自家丫头的面儿,贾琏觉得羞臊。
生怕她真的再动手,便冲旁边同样站着的柳湘莲告状道:“二郎!看看你家小妾,这般跋扈!成何体统啊!”
柳湘莲一句话都懒得说,站的老老实实的。
尤三姐拎着剑说道:“秦姐姐说了,出来混的,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立正就要像二郎这样,琏二爷你也好好学学!”
平儿这回可算见了稀罕事儿,感情这两位爷是在罚站呢!还被个小丫头教训,心里啧啧不已。
她也听明白了,这不是尤三姐多有能耐,而是秦可卿在给她撑腰,要她办事。
可是为什么呢?凤姐还说秦可卿没手段,可是她怎么就敢叫柳二爷罚站呢?
更奇怪的是,柳二爷竟然也真的听!
不管是不是真心诚意,形式上做的就很到位!
看到柳湘莲面无表情的样子,平儿觉得很好笑,却不知柳湘莲心里正纳闷,可卿今儿火气怎么这么大?
他却不知,秦可卿本来要去看凤姐醒了没有,走到门口,听到里面在说话。
那自然要听听喽,结果差点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因为容了尤氏姐妹和香菱,竟然瞧我不起?觉得我没手段?秦可卿咬牙暗恼。
她深知根子是在自家夫君身上,要是他洁身自好,能有这些烦心事儿?
于是便叫来尤三姐,说要教训柳二郎——他有犯大错的苗头!要治病救人!
尤三姐听了跃跃欲试,她越来越不怕柳湘莲了,摸清楚他的性子了嘛。
何况还有秦可卿撑腰,只当是闹着玩呢。
准备好后,秦可卿让人请了柳湘莲来,问道:“你今儿是不是做错事了?”
见她神色不善,柳湘莲老实认错:“错了,我不该抱凤姐儿的,还当着琏二哥的面儿。”
“这也不算错,救人么,事急从权。”秦可卿淡淡说道。
没等柳湘莲放下心呢,她忽然扬眉问道:“可你眼往哪儿瞧呢?当我不知?”
“没有啊!你肯定看错了!”柳湘莲猛摇头,断然否认,这个打死不能认啊。
“呵呵!”秦可卿冷笑,嘲讽道:“一次,两次,何止四五次!我会次次看错么!这双眼珠子不要好了!她是谁?能碰么!你说,这不算错,什么算错!”
见秦可卿声色俱厉,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拈酸吃醋、薄怒娇嗔,柳湘莲知道这回真的碰到她的底线了。此事的确是自己不对,只好叹口气,认错道:“我错了!你说怎么才能消气吧?”
秦可卿也松了口气,他要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认账,也拿他没办法,日子总要过的。当下便说道:“去院外罚站一个时辰!三姐儿监督着!”
原本柳湘莲还纳闷,干嘛叫尤三姐儿在旁看自己出丑,不想是做这个用,亏她会用人!
看她神色不容质疑,柳湘莲知道她是来真的,要是不答应,这阵子估计别想进屋了。
如今尤二姐有了身子,不去她屋,找谁呢?
尤三姐也听明白秦可卿生气的原因了,二姐正为他大着肚子受苦受累呢,他就不安分了!
还是对有夫之妇!还是自己的表嫂子!
尤三姐拍着胸脯说道:“秦姐姐你放心!小妹一定好好监督,当年师傅怎么对我的,我也怎么对他!”
她们一唱一和,倒是妻妾同心,却是为了对付自己,柳湘莲咬牙道:“好!”
不想这还不算完,秦可卿又道:“还有!琏二也要罚站!他要是不认罚,也算你的!”
“我拿什么名义罚他?好歹也是荣府嫡孙,能忍这口气?”柳湘莲有些怀疑。
“你能忍,他就不能?说起来要不是他没用,也没这些乱七八糟的!”秦可卿气道。
想了想,的确不好让柳湘莲出面,闹僵了没个转圜,便道:“三姐儿你过去,就说我说的,凤姐姐醒了,要他罚站半个时辰,什么时候罚完了才能进屋。”
“他要是不听呢?”尤三姐问道:“他可未必听凤奶奶的话。”
秦可卿道:“你就说这剑是我的,替我教训他,看他能如何?还能来找我不成?他好意思!”
又问尤三姐:“你练剑一年,不会连他都对付不了吧?”
尤三姐笑嘻嘻道:“打不过二郎,教训他琏二爷还是手到擒来的。何况,我手里有家伙,他什么也没呢!”
秦可卿奇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怕?”
“他不敢找姐姐报复,就敢寻小妹麻烦不成?二郎也不依的!”
“正是这个道理。”秦可卿点头笑道。
柳湘莲心想,狗屁道理,你们想一出是一出,到最后还不是叫我收拾烂摊子?
爱闹便闹吧,反正贾琏的性子也不至于拼死反抗或事后记仇,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柳湘莲被身着男装的尤三姐“押送”到贾琏面前时,他还瞧着乐呵呢:“二郎,这位不是尤家小妹么?怎么这样装扮?”
柳湘莲瞧他一眼,说道:“琏二哥,我劝你忍辱负重,就像我一样!”
说完,转身走到角落里,站的笔挺,便是前世的标准军姿。
以前柳三见了,大为赞赏,说是很有几分意思,同意在税卒营使用。
贾琏莫名其妙,不解何意,便问尤三姐:“这怎么回事儿?二郎傻站着干嘛?”
尤三姐板着脸:“琏二爷!我家秦姐姐说了,凤奶奶要你罚站半个时辰,呶,就是二郎那样!不然不准你进屋!”
“罚站?还半个时辰?”
贾琏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叫道:“好个王熙凤,她以为她是谁?琏二爷也是有气性的!她不让进,我还不进呢!”
转身要走,却被尤三姐拦住了:“秦姐姐说了,错了就要认,不认可不成!”
贾琏道:“她管不着我!”
尤三姐道:“柳家内宅,就是秦姐姐说了算!”
“你待如何?”贾琏警惕的看着手拿宝剑、渐渐逼近的尤三姐。
尤三姐道:“秦姐姐说了,你要不认错,让我放手打,出事算她的!”
“她敢!”贾琏暴怒道,但心里有几分狐疑。
“再问最后一遍,去不去罚站?”
“不去!”贾琏咬牙道。被老婆罚站,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尤三姐说完,还真不客气,剑也不拔,带着剑鞘就朝贾琏身上穴位乱戳,明明用力不重,偏偏疼的厉害,还不伤筋动骨。
贾琏一阵鬼哭狼嚎,抱头逃窜,跑到柳湘莲身边求救:“二郎,管管你家女人!疯了!”
柳湘莲还是那句话:“我劝你忍辱负重。”
尤三姐已经追过来接着打了,躲都躲不掉,贾琏跳脚大叫:“姓尤的!就不怕我告官么!”
“告什么?说你被柳家没过门儿的小妾打了?伤在哪儿呢?有人信么!”
贾琏摸了摸身上,疼是真疼,但也没伤,这又没外人,告官总不能让柳二郎去作证人吧?他也不肯啊!想跑,可是竟然跑不过这小女子!
贾琏昂首道:“我要跟你家奶奶讲道理!”
尤三姐摇头道:“没必要了!”又动起手来。
贾琏躲闪一阵,没法子,只得认栽,也去站了。因姿势不对,还被戳戳点点,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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