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归京陛见

  京都繁华之地,天下精英汇聚,每日都会发生许多新鲜事,每日都会有新的风云人物出现。

  但最近一年,谁的风头都比不上小柳大人。

  理国公亲孙、荣国公外孙的出身本就令人为之侧目,更令叫绝的是他的行事手段。

  初以柳氏新戏横空出世,引爆全城,后与理国公府对簿公堂,狗血至极。

  不久却蒙太上皇赐婚,永隆帝赐官,情场官场俱得意,一时风光无两,俨然少年俊杰之魁首。

  随后设筹饷司,建税卒营,创刊《京报》,征戏捐,加当税,弛禁烟草……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出人意料,不合常理。不少人笑其不学无术,朝臣亦视其为幸进之徒,不值一哂。

  然而,待其挺身而出,不避利害,担任巡盐钦差,画风骤变!

  先于长芦扫荡魑魅魍魉,推广晒盐之法,盐课为之翻倍。此时尚未和官员撕破脸,锋芒暗藏。

  忽逢林如海遇刺,于是驰赴扬州,大刀阔斧,掀起腥风血雨无数。

  两淮盐政之改革,虽然明面上是林如海主持,但无人不知背后真正拿主意的是柳湘莲。

  这也不难判断,以林如海谆谆君子的品性,绝对不会做违反朝廷法度的事。

  比如不问盐商资格,公然售卖余盐;收编私盐贩子,纳入盐政衙门;借口未曾缴税,不认太上皇时的旧盐引……如此举措,可谓乱拳迭出,完全不讲规矩,不断挑动朝臣神经。

  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愣头青,自以为是为国为民,无所畏惧,于是行事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此等人最后的结局无不是碰的头破血流,功败垂成。

  柳湘莲种种乖张邪僻之举,若是其他人所为,早被士林骂个狗血喷头,落得丢官罢职!

  但是,此人的狡猾之处正在于,每次发动之前,必然在《京报》上造势:为加征当税,他公布皇商薛家的当铺账目;为推广晒盐法,他分析晒盐法和煎盐法之优劣;为推动盐场进行改制,他详细描述灶户悲惨境遇,引发广发同情;为打击贪官奸商,他揭露具体案件中黑幕,引发百姓公愤……

  不得不说,全都有理有据,证据确凿,数据详实,令人不得不信服!

  柳湘莲来自后世,写八股文他不行,可是如何让某种观点具有束说服力却很拿手。无论是历史资料、切实数据、现实案例,信手拈来。写作手法亦精彩,各种鲜明对比、归纳分析、乃至于抽丝剥茧……让《京报》文章具有极高可信度,强大的说服力。

  不知不觉中,《京报》已然成为公正、客观、理智的代名词,发行量超过三万份!

  当然,其实大部分读者并不怎么关心时事,只是为了抢先一览金大侠的新派话本《射雕英雄传》而已。但谁也不能否认,《京报》拥有强大的煽动舆论的作用。

  柳湘莲手握此等大杀器,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人能与之争锋,这特么叫人如何应对!

  要知道,此前士人操纵舆论,无非是搜集黑料,或编造谣言,传播手段最厉害也不过是发几份传单,张贴公揭(大字报)而已,往往逼得对方不得不自行隐退。

  可在柳湘莲面前,这等攻击手段全然无效,被打得溃不成军!

  说来悲哀,对柳湘莲心怀敌意之人何止数千,竟然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

  有心之人终于不得不承认,柳贼真是奸诈无比,滑不溜手!想要通过煽动民意来攻击他,完全是痴心妄想。

  既然污蔑不成,那只能另辟蹊径,便是“捧杀”之策。

  于是最近有一种观点喧嚣尘上,那便是:小柳大人之长处乃是练兵,让他筹饷完全是大材小用。由此可见,到底是太上皇有识人之明,而永隆帝么……

  此观点的源头便是,月前,某部地方驻军寻衅缉私营,于是双方真刀真枪的战了一场。结果叫人大跌眼镜,该部驻军以数千人围攻数百缉私营,最后竟然落得死伤惨重,大败溃逃。

  各方责任如何且不去说,此战至少表明,小柳大人练兵很有一套,因为缉私营成军才不过三月而已!

  当朝中传出消息,柳大人将于近日归京时,不少人认为,接下来他会被派往辽东,整训军队,以抵挡东虏进犯。

  柳湘莲此时尚不知京都中风云变动,收服舟山岛附近一众海盗后,便奉旨北归。

  从海路抵达大沽口前,战舰自是前往秦皇岛港修整,而税卒营则更换了内河船只,沿运河入京。

  这天,城南的运河码头上,一众官员等待着。

  为首的老者,正是户部尚书顾克贞。

  柳湘莲此次巡盐成果丰硕,远超他的预料。长芦且不说,两淮盐课若能翻倍,定会缓解国用不足的局面。这等功绩,值得他户部尚书出城相迎!

  “顾部堂,劳您来此,下官何以克当!”

  见到顾克贞在岸边迎候,船一靠岸,柳湘莲立马跳了下来,快步走过来见礼。

  “柳郎中,你当得起!”

  顾克贞爽朗一笑,抬手将他扶起,阻止了他下拜的动作,抚须说道:“本部奉旨出城,专门迎候你这位巡盐功臣,这等隆重礼遇,可是凯旋将帅方有的!足见陛下圣恩隆重。”

  顾克贞隐隐有些羡慕,以他的资历,也没有得到过这等对待。

  “陛下错爱,下官诚惶诚恐。”

  柳湘莲心里很明白,永隆帝此举并非简单的礼遇他,更主要的是为了表明支持的态度。

  这意味着朝中局面对他不利,就连皇帝都开始为他操心了。

  “不必多说,快快随我进宫陛见,莫让陛下等得着急了。”

  顾克贞拉着柳湘莲便要进宫,他知道皇帝此时肯定翘首以盼。

  柳湘莲推辞道:“顾大人,下官一路风尘,周身不洁,也该先洗漱沐浴,免得御前失仪啊。”

  “胡闹!”顾克贞吹胡子瞪眼:“拖拖拉拉,那才失礼!才会让陛下不满!快走吧!”

  柳湘莲无奈,只好吩咐税卒营自行返回西城外的驻地,又命人将女眷护送回柳宅,自己则随顾克贞进宫陛见。

  路上众同僚过来见礼,纷纷出口恭维。不管抱着何种心思,无人再将他视作无知小儿。

  此时大明宫内,永隆帝一如既往的批阅奏章,但却有几分心神不宁。

  柳湘莲此前已经上过题本,详述此番巡查盐政的成果,甚至给出明确预测——未来两淮盐课每年至少可达两百万两。

  但他仍旧心存疑虑,亟需听其当面禀告。

  听得内侍前来禀报,顾克贞和柳湘莲求见,他立刻兴奋的丢开御笔,喝道:“快宣!”

  “臣顾克贞、柳湘莲拜见陛下。”

  “两位爱卿请起,赐座!”

  永隆帝将兴奋之情掩饰,摆出一副威严模样,不过面色红润,显然刚刚情绪激荡。

  待顾、柳二人谢恩落座,永隆帝居高临下,望着身着四品文官服的年轻人,不由的赞道:“柳爱卿此番南行巡盐,功劳匪浅,于国大有助益!”

  听到皇帝夸奖自己,柳湘莲忙站起来,躬身应道:“陛下谬赞!臣此番南行能够小有所成,上赖皇天眷顾,下托陛下洪福。臣微末之劳,不敢居功。”

  “哈哈!柳卿不必自谦!若朝中臣子都如你这般尽心任事,天下早已太平!”

  永隆帝摆摆手,很满意柳湘莲不居功自傲,转而说道:“此前朝臣皆称,盐政积弊,深重难返,不可贸然整顿,否则必引发动荡,得不偿失。如今观之,彼辈不过是顾惜自身,不敢担责而已。柳卿能够不计利害,断然处置,为人所不能为,着实令朕欣慰!”

  “没有陛下支持,臣亦无从措手。”

  听到永隆帝仍在夸自己,柳湘莲知此前的题本起了效果,他已经被预估增加的盐课迷花了眼。

  瞧着这副君臣相得的场景,顾克贞心里发酸。

  作为传统儒家子弟,一生渴求的不就是建功立业,而后君臣相得嘛?多少人兢兢业业操劳一生,便是付出性命的代价也难得这样的结局。柳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得到陛下如此厚待?

  不过,顾克贞到底是两朝老臣,很快摆脱了这种妒忌心态。

  柳湘莲能够立下这等功劳,着实非同常人。即便他知道该怎么做,也难下定决心去做。因为他还有亲友学生乃至乡党需要照看,不可得罪人太过。而柳湘莲几与孤家寡人无异,这些俗事何曾被他放在心上?

  顾克贞甚至很不厚道的想,假若理国公府柳家因柳湘莲之故而遭难,恐怕他不仅不会为之忧心,反倒会发笑吧?

  叹口气,顾克贞丢开满脑子胡思乱想,站起来作揖恭贺:“臣恭贺陛下,今得良臣,真乃国朝之幸!”

  “顾爱卿说的不错!柳卿确为良臣!”永隆帝颔首笑道。

  见这俩货轮番作态,柳湘莲一时颇觉喜感。

  场面功夫做过后,兴奋情绪稍稍缓解,永隆帝想起正事,问道:“柳卿,你题本中所言,两淮盐课可达两百万两,可是实情?”

  终究是不放心,想要当面确认。

  柳湘莲拱手道:“陛下,的确是实情。淮盐行盐区域涵盖数省,俱是菁华之地,人口稠密,不下五千万之众。如果官盐销售通畅,盐课十分可观。别说两百万两,便是三百万两,亦有可能。”

  顿了顿,他又泼起了冷水,说道:“不过,臣之整顿,终究治标不治本,过些年必然旧态复萌,深为可虑。”

  “哦?柳卿何出此言?”

  永隆帝皱眉问道,他可不想隔三差五的派人去巡盐。

  柳湘莲解释道:“目下盐业特许专营之制弊端实多,只便宜了一帮盐商。有的盐商并不实际从事运销,不过是将盐商资格借与他人,便可坐享暴利。而为了维持垄断特权,盐商又竭力打点关系,使得盐政官员腐败堕落。简言之,唯有放开限制,让更多人参与食盐运销,方能保持盐业之活力。”

  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说了,永隆帝似有所悟:“这便是你招安盐枭,组建运销公司的原因?”

  “是的,盐枭中除了少数头目,多数本也是良民百姓,贩卖私盐,求生而已。相对于盐商,他们一者缺乏运销资格,二者本金受限。臣以运销公司形式将他们组织起来,给与先支盐、后缴课之政策优惠,便可与盐商竞争。”

  “他们便不会和盐商一样谋取暴利么?”

  “他们当然想,可是不能够!一来,盐场改造后管控严格,极大程度山上杜绝私盐流出。二来,销售时有盐商竞争,并不能任意提价。”

  “他们若和盐商沆瀣一气呢?”

  “盐运公司掌柜、伙计全都是领取薪酬,股东红利则要公司分配。只要做好财务监管,便在可控范围内。”

  永隆帝沉默一会儿,叹道:“难为你想出这等变通之举,现在内忧外患,不宜大变,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柳湘莲道:“臣也知此事阻力巨大,并不敢奢求一步到位。只是另有一事,不可拖延。如今两淮贫民众多,缺乏生计。臣与林盐政商议,盐场改造后,实行晒盐之法,草荡地便无维持的必要,可招募无地贫民开垦。只是草荡地贫瘠,所得有限,恳请陛下恩准免税。此举虽不能增加朝廷收入,但足以安置数十万贫苦人口,有助地方稳定。”

  永隆帝点头道:“难得你心系黎民,想的如此周到,此议朕准了。朝廷向来鼓励开荒,免税向为定例,不过是下面官吏擅自征税罢了,今后当从严监管。”

  “臣代两淮百姓谢过陛下!”

  “柳卿免礼。”永隆帝笑道。

  打量着柳湘莲,他心怀期待的问:“柳卿,盐政之外,可还有增加朝廷收入之良策?但言无妨!”

  这皇帝还真是贪心啊,没完没了了!

  柳湘莲想了想,说道:“臣以为,欲增加朝廷收入,非改革赋税制度不可。欲改革制度,非培养财税人才不可。”

  “详细说来听听。”永隆帝有些意外,柳湘莲说的并非具体政策,但他同样很感兴趣。

  柳湘莲道:“财税是项十分复杂的业务,税务官吏不仅要识文断字,还要掌握一些专业知识。这尚是其次,更要对财税的重要性有充分认识。”

  永隆帝觉得不对劲儿,诧异道:“难道还有人不知财税的重要性吗?岂不荒谬!”

  柳湘莲道:“陛下容禀,这绝非臣胡言乱语。传统士大夫官员,不敢说百分百,绝大多数都耻于言利,极为粗暴的认为收税便是盘剥小民,便是与民争利。而吏部考核官吏,也从不以税收多寡来决定晋升与否。

  国朝百年,口齿日增,经济繁荣何止数倍?然许多税额仍停留在太祖之时,甚至不增反减,何其荒谬!而大小官员平时只要能完成定额税收,便自以为政绩不俗,全然不想今时不同往日。

  至于底下办差的胥吏衙役,则千方百计盘剥压榨,令小民苦不堪言,但全是为了谋取私利,并非朝廷之福。

  试问,这样的税收系统,如何能保证朝廷税收不断增长?”

  “柳卿觉得该怎样?”永隆帝的脸色早已阴沉下来,冷声问道。

  柳湘莲所言,他深有同感,朝臣动不动就说他“与民争利”,甚至隐晦指责他“唯利是图”“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偏偏又发作不得,政治正确嘛!

  可他们也不睁开眼看看,现在还是小国寡民与世无争的时代吗?若不收税,不说别的,如何发放他们的俸禄?他们难道喝西北风去?

  这些叫嚣的官员,部分是读书读傻了,完全不明白,书上的道理是一回事儿,现实则是另一回事,绝不可生搬硬套。而另一部分官员,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一边自家私底下疯狂敛财,甚至不惜贪污受贿,偷税漏税,另一边则大声鼓噪,为民请命,张口就是杀身成仁。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最是无耻之尤!

  柳湘莲早有准备,说道:“启禀陛下,臣建议:

  一、设立财税专科学校,培养财税人才。

  二、税务官吏之升迁,据税收成效而定,不与行政官员混为一谈。

  三、税务官吏不必以进士、举人为限,当唯才是举。科举所得官员,多不懂具体实务,全凭胥吏操办,而胥吏升迁无望,职位又世代相传,盘根错节,官员难免被糊弄。

  如此行之数年,有了足够的财税人才作为支撑,便可谈及赋税改革。”

  见永隆帝陷入思索,柳湘莲继续道:“臣举个简单例子:

  同样是三十取一的商税,若是对廉价的麻布增税,朝臣大概没有多少人反对,因为他们都不穿的。但广大百姓则会因此增加不小负担,而朝廷所得税金却十分有限。

  若是对昂贵的绸缎增税,朝臣大概会有很多人要反对,因为自家要穿,而且不少人家里便做着绸缎生意。但实际上百姓增加的负担不会太重,因为穷人根本穿不起,穿得起绸缎的都是富人,完全承担得起那点税金,朝堂收入也会增加明显。”

  “你的意思是,不同货物需要设置不同税率?”

  永隆帝大受启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柳湘莲道:“差异化的税率很有必要,其实现在也是如此,只是比较粗疏而已。臣的意思是,合理的赋税政策,无论是制定还是执行,都需要更多税收人才。若无人才支撑,赋税改革便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顾爱卿觉得柳卿所言如何?”永隆帝转头询问顾克贞。

  税收是户部之职,无论是培养税收人才,还是税务官吏专门设置考核标准,都有助于增加户部实力,顾克贞自然不反对。

  他笑着赞同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柳郎中此议甚好,对朝廷来说,有益无害。”

  “既然如此,户部便着手设立财税专科学校,所需费用由筹饷司负责。至于税务官吏如何考核,如何升迁,也拿出具体方案来。”

  永隆帝直接吩咐道,设个学校又花不了多少钱,想必筹饷司承担的起。

  “臣领旨。”顾克贞应了下来。

  说完财税之事,永隆帝想起近日都中传言,心情为之阴郁。

  “柳卿,现今都中传言纷纷,不少朝臣亦上书,请求派你前往辽东练兵?你意如何?”

  柳湘莲心里清楚,自己去辽东练兵,绝非永隆帝想看到的,他只想让自己给他搂钱而已。

  税卒营能够得以存在,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自保之力,从而敢于放手做事。

  至于军队,自己想都别想,至少目前是这样。

  柳湘莲一脸惶恐,忙拱手道:“陛下明鉴!世间多无知之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陛下无需理会。”

  “哦?柳卿何意?”永隆帝先松口气,柳二郎还是知道进退的,随即又好奇他的“高论”。

  柳湘莲侃侃而谈:“启禀陛下,以臣愚见,无论是税卒营还是缉私营,之所以敢战能战,并非是臣有何练兵之能,而是因从不拖欠粮饷,日常训练严格,武器也非粗制滥造。无知之辈只说练兵之法,却绝口不谈粮饷、装备,岂非本末倒置,欲建空中楼阁?谁能办,谁去办,臣无能为力!”

  柳湘莲说的貌似颇有道理,但恰恰忽略了核心——思想文化教育。

  但没必要和皇帝说,这可是当下的独门秘笈。

  永隆帝想了想,的确如此,那群人叫嚣要柳湘莲去练兵,练兵固然可以,可是那些嚣张跋扈的兵头子,又岂肯将掌管粮饷和兵备之权交出?那不就等于断了他们财路嘛!

  他颔首道:“柳卿说的不错,果然是一群无知之辈。”

  柳湘莲的表现令永隆帝很满意,心情放松后,他也开起玩笑:“柳卿劳苦功高,这便回去休息吧。再不回去,你家夫人岂不抱怨朕不体恤臣工?”

  顾克贞面色古怪,却不说话。

  永隆帝很快察觉异常,皱眉问道:“怎么了?”

  柳湘莲不得不出言解释:“启禀陛下,因家中妾室有了身孕,臣妻便往扬州通知臣。今日方才一同归京。”

  永隆帝愣神几息,随即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果然伉俪情深啊!”

  同时心里又给锦衣府的头子赵文海记上一笔——这等要事,竟敢不上报,你在吃白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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