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阿朱与阿碧

  柴信本打算立刻出手救下段誉,但是见此情形,不由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接下来段誉将要去的所在,正是燕子坞,那里不仅是姑苏慕容氏的地盘,更与王家的新琅福地毗邻。

  在那琅福地之中,可是有着诸多江湖上密不外传的各家武学,正可以前往一观。

  他有了《道玄功》这门自创内功,自身瞧不上其他功法,但一些各家绝学招式,却是可以拿来看看,省却一番自创的麻烦。

  鸠摩智听闻慕容复外出,面上不由显出遗憾之色,叹道:“想不到千里迢迢赶来,竟与公子缘悭一面,实是让人惆怅。但小僧来此不易,愿在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全当年之约。”

  那少女闻言,微笑道:“大师父既是慕容老爷的好朋友,自当先请去用一杯清茶,我再给你传报府中大人,你说可好?”

  鸠摩智双手再合十,温声道:“敢问小娘子是公子府上何人?该当如何称呼才是?”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岂敢当大师大娘子的称呼?我不过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

  鸠摩智却不以其身份而有所轻视,仍是恭恭敬敬地道:“不敢。”

  “阿碧姑娘,在下与侄儿浪迹江湖,久违姑苏慕容氏大名,不知可否同往,一睹慕容氏风采?”

  柴信这时已走的近了,在马上遥遥抱拳,向阿碧道。

  众人听到他开口,这才将目光转过来。

  只见他一袭黑色锦袍,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不仅相貌俊朗,气质更是温润谦和,超凡出尘,不由皆是一怔。

  再看他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亦如粉雕玉琢,不由暗道好一对气度偏翩的叔侄。

  两人坐下马匹,毛发乌黑油亮,颇为神骏。

  如此装束,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啊……”

  段誉一眼认出了柴信,正激动的要喊,却又猛地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一来,他此刻被鸠摩智所擒,深知这个恶僧的厉害,不想让他知晓自己与柴信熟识,以免牵连后者。

  毕竟,他虽知柴信武艺高强,却更见过鸠摩智独闯天龙寺的场面,也不敢笃定孰强孰弱。

  若万一害了柴信,他自会悔不当初。

  再则,柴信显然也看到了他,却并未立刻相认,显然是有所谋划。

  此时若是叫破,岂不让柴信的谋划落空?

  段誉是个机灵人,短时间便想到了这些,于是便沉默下去。

  众人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柴信叔侄身上,倒也没谁注意到他的神色。

  阿碧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闻言客气地道:“来者是客,自然欢迎之至。不过我家公子已外出访友去了,尊客如遇见公子,怕是不能了。”

  “无妨。我便在贵府叨扰几日,若能等得慕容公子归来,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算是领略了慕容氏的风采。”

  柴信笑着道。

  “既然如此,便请几位尊客上船。”阿碧笑容灿烂,伸手遥遥一引。

  柴信与杨过下马,双手分别轻轻一拍马臀,却是暗运了一丝内力,两匹马立即发足狂奔,往城外的一片密林而去。

  “这样两匹骏马,竟说放便放了,此人真是好生奢侈。”

  在场几人见状,无不如此暗想。

  他们哪里知晓柴信的本事,那两道内力印在两匹马体内,只要它们不离了柴信千里之外,却还是可以凭着感应找回来的。

  当然,这一招对习武之人却是无用。

  但凡修炼过内功的存在,只消稍一运功,柴信留下的那一丝内力便会自然消解。

  再者说,以柴信的财力,纵然这两匹马价值数千两白银,却也不值一提,即便当真丢失了,也不会觉得痛惜。

  鸠摩智倒没有太把柴信放在心上,毕竟后者从外表上看实在是过于年轻。

  二十岁上下的模样,纵然打娘胎里习武,又能有他几成功力?

  自从火焰刀修炼大成,并赢了天龙寺一战后,这番僧的自信心,早已无比膨胀。

  再者说,人家慕容氏的婢女,都答应了对方登门造访,他一个外人又哪里能多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便纷纷上船。

  崔百泉与过彦之在上了小舟之后,不忘将各自的兵刃从水中捞起。

  一路众人心思各异,诸般折腾不必赘述,在满是菱叶与荷叶的湖上迷宫转了许久,终于来到慕容氏所在。

  遥遥望见远处渐近土地,成片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

  小舟直向柳荫中而去,待行的近了,却见一座松枝架成的木梯,垂向水面。

  阿碧将小舟系在树上,回头笑着对众人道:“诸位,请上岸吧!”

  众人自然听从,登上岸去,行了几步,便见四五座房舍,错落有致地建在这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

  房舍虽然小巧,却也颇为精致,其中一间上挂了块匾额,上面写着“琴韵”两字,笔力潇洒恣意。

  鸠摩智抬眸望了一眼,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笑着摇头:“不是。这是我的小院,本不该于陋舍接待贵客。可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此事我作不得主,只好请几位在此稍待,容我去问问阿朱姊姊。”

  鸠摩智一听这话,心头便不由有气,脸色微微发沉。

  想他堂堂吐番国国师,身份何等尊崇?莫说在吐番受国主与臣民礼敬,即使来到大宋、大理、蒙辽、金清等国的朝廷之中,各国君主也必隆重接待。

  更何况,他还是慕容先生的故友,此番不远万里前来祭拜,慕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门,倒也罢了。

  可是这小小婢女,竟不请他到正厅隆重接待,却将他带到一个小婢的别院,未免过于轻慢了。

  但他又见阿碧语笑盈盈,面上敬意十足,显然并无半分轻慢之意,暗想:“估摸是这小丫头不懂规矩,不必同她一般见识。”

  随即,脸色又恢复如常。

  众人随阿碧行到厅上,不时便有仆人奉上茶点。

  阿碧招呼几句,便退往别处,请她口中的“阿朱姊姊”去了。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一阵环佩响动,从内堂走出一位老夫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老夫人身穿古铜缎子袄裙,腕戴玉镯,珠翠满头,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皱纹甚多,眼睛迷迷蒙蒙的,似乎已瞧不见东西。

  阿碧搀扶着她,来到堂前主座坐下。

  “阿朱姊姊有事忙去了,我便将我家老夫人请了来。老夫人是我家慕容老爷的叔母,也便是我家公子的叔祖母,是可以拿主意的人。”

  阿碧与众人介绍道。

  场间众人皆无怀疑,唯有段誉和柴信,眼中各有一抹光华闪过。

  段誉是闻到了那一阵幽香,与前番木婉清身上的体香十分相似,心中有所诧异。

  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怎还会有少女般的体香?

  柴信则是看过原着,自然知晓这并非什么慕容家的老夫人,而是古灵精怪的阿朱易容假扮的。

  “阿碧,这来的是你家老爷的朋友?怎么也不向我磕头行礼?”

  老夫人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声音颤巍巍地道。

  阿碧赶忙向鸠摩智打着手势低声道:“快磕头啊,你一磕头,太夫人就高兴了,什么事都能答允。”

  老夫人侧过了头,伸手掌张在耳边,以便听得清楚些,大声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人家磕头了没有?”

  鸠摩智道:“老夫人,你好,小僧给你老人家行礼了。”深深长揖,双手发劲,砖头上登时发出咚咚之声,便似是磕头一般。

  崔百泉和过彦之对望一眼,均自骇然:“这和尚的内劲如此了得,咱们只怕在他手底走不了一招。”

  段誉见恶僧被如此调侃,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夫人循着动静,转过头望向段誉的方向,道:“阿碧,是有人放了个屁么?”

  说着,还伸手不住在鼻端扇动。

  阿碧忍着笑意道:“老太太,这是段公子方才笑了一声。”

  老夫人似乎耳背了,诧异地问道:“断了,什么东西断了?”

  阿碧强忍笑意,再答道:“不是断了,人家是姓段,段家的公子。”

  老夫人点头,向着段誉道:“你这娃娃,见了老太太怎么不磕头?”

  段誉一怔,本觉得自己是堂堂大理国的皇太弟世子,岂能随意向人磕头?

  但转念又想,对方是个长者,而且还刚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磕头倒也没什么。

  索性当真跪了下去,便是咚咚咚的三个响头,半点也不含糊。

  阿朱假扮的老夫人面露笑容,目光再转向崔百泉和过彦之,道:“这两位客人,怎不向老婆子磕头见礼?”

  过彦之本是来寻仇,早已忍了许久,闻言不由怒上心头,陡然喝道:“你会不会武功?”

  这下倒真把阿朱问蒙了,惊异道:“你说什么?”

  过彦之大声道:“我问你会不会武功。若是武功高强,姓过的在慕容老夫人手底领死!如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必跟你多说什么。”

  “这位兄台,便是要寻仇,也该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明知正主不在,还在此欺负几个老者与少女,岂是正道所为?”

  始终沉默不语的柴信,这会儿却是微笑着开了口。

  他这番话,立时便博得了阿朱阿碧两女的好感。

  过彦之先是一怒,随即又觉得他话中有理,面色又不免有些羞赧发红。

  旁边的崔百泉深深看了一眼柴信,随即按住过彦之的手臂,点头道:“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便是寻仇,也该寻正主,不可如此胡来。我等便在此候着,慕容复总会归来。”

  过彦之闷哼一声,却也不再多言。

  “这小娃娃不错,老婆子瞧着喜欢!阿碧啊,你让人多奉几盘点心,予他吃食。”

  阿朱脸上露出笑意,转而目光又回到了鸠摩智身上。

  “大和尚,听说你想去瞧我侄儿的坟墓,你要偷盗什么宝贝啊?”

  鸠摩智虽没瞧出她是少女假扮,却也已料到她是装聋作哑,决非当真老得胡涂了,心底增多了几分戒备之意。

  “慕容先生如此了得,他家中的长辈想来也不寻常。”

  索性装作没听见“偷盗”的话,答道:“小僧与慕容先生是知交好友,闻知他逝世的噩耗,特地从吐蕃国赶来,要到他墓前一拜。”

  顿了顿,见老夫人没什么反应,他继续道:“当年慕容先生与小僧约定,只须小僧取得六脉神剑剑谱给他观看,就让小僧在尊府‘还施水阁’看几天书。”

  “你休要信口开河!你既与慕容先生有约,何不早日到大理来取剑经?却等到慕容先生仙逝之后,死无对证,这才到慕容府上?”

  段誉这时忽然插话,脸上大有轻蔑之意。

  “我看你是觊觎慕容氏武功秘笈,不惜编造谎话,想骗老太太许你到藏书阁中,去偷看慕容氏的拳经剑谱,学一学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门!”

  “倘若你只凭几句花言巧语,便能骗得到慕容氏的武功秘诀,天下的骗子多矣,都来这么一遭,慕容氏的绝学岂不人尽皆知?”

  段誉这一番话,却是说的入情入理,在场除了鸠摩智,都不由暗自点头。

  “小娃娃所言不错,且不论你所说之约定是否属实,单是你所言带来了《六脉神剑》剑经,却在何处?拿来我瞧瞧,自能辨得真伪。”

  阿朱心思百转,立刻抓住了关键。

  若这大和尚所言属实,必然会带了《六脉神剑》而来;如若不然,则便是如段誉所言,是个招摇撞骗之徒。

  “实不相瞒,剑经已为天龙寺枯荣大师所毁。不过,这位段公子却是会‘六脉神剑’,我将他带来,便如同带来了剑经一般无二。”

  鸠摩智指了指段誉,淡然道。

  “这却不怪老婆子多疑了,你说这小娃娃会‘六脉神剑’,他便会么?空口无凭,实在让人不能信服。”

  阿朱立刻道。

  “老夫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小僧便解了段公子穴道,让他施展一番,以证小僧所言非虚。”

  鸠摩智言罢,直接在段誉身上连点,为其解开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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