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疑心既起

  “柴兄,不可放其离去!”

  展昭有些着急,上前一步劝道。

  柴信眉头微跳,扭头看向他,淡笑道:“展兄弟,我只答应你帮忙救人,并未说要帮你除掉曹正淳。”

  此言一出,场间气氛都不由为之一凝,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包括展昭在内,众人忽然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和他们预想中的有很大不同。

  柴信对他们的想法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道:“难道各位以为,宋廷之混乱,就源于一个宦官么?”

  只此轻轻一问,却如惊雷乍起,听得众人神色骤变。

  “你们信不信,今日我若杀了曹正淳,朝政不仅不会因此变得清明,反而会愈加混乱?”

  他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带着一种洞明世事的智慧。

  “曹正淳一死,你们奉若神明的贤王赵无视,可就再没对手了。那本就可怜的小皇帝,日子怕会越发难过。”

  居然用“可怜”二字形容一位皇帝,用“大不敬”来形容毫不为过。

  但由于柴信此前已经有过更加激烈的言辞,这些反倒不算什么了。

  在场几人都是聪明人,此时都在深思其话中的深意。

  与此同时,曹正淳已经收拾好人马,打算撤离此地,却闻一道轻喝暗中传来。

  “一派胡言!”

  随即,一道身穿白色华服的身影自林中跃出,一柄折扇握在手中,俊俏的面容之上满是愤怒。

  “海棠,不要冲动!”

  在她身后,立刻跟来一个青衣身影。

  这两人,便是已经赶到上官海棠和段天涯。

  在两人身后的树下,一个怀抱长刀的黑衣男子,正面色冷漠的站在那里,自然正是归海一刀。

  护龙山庄天地玄三大密探,在此齐聚。

  上官海棠一个闪身径直来到柴信身前,满脸怒容地呵斥道:“柴兄,本以为你是个侠肝义胆的正直之士,岂料在人后如此中伤我义父!”

  段天涯跟着她来到近前,想要将拦住。

  无奈上官海棠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反平日温和从容,谦谦如玉的形象,根本就拦不住。

  这也不奇怪,上官海棠自幼被赵无视养大,视其如师如父,对其敬仰与信任早已融入血液。

  此刻骤然听闻有人如此“污蔑”赵无视,尤其还是当着展昭、张进酒等她看重的人面这么干,她又岂能不怒?

  不要以为展昭和张进酒蒙着面,就能瞒过上官海棠等人,那是脑残电视剧和智障小说里的桥段。

  如果是深夜或许还有那种可能,但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别说展昭背后的巨阙剑,以及张进酒手上的酒葫芦,单是从两人的身形上,上官海棠等人就能轻易看出其真实身份,连一刹那的犹疑都不会存在。

  “上官庄主,我这些话到底是恶意中伤,还是实话实说,你不妨问问段兄。鉴于你是展兄弟的朋友,我可以容忍你这次的无礼。”

  柴信话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去看上官海棠。

  说起来,上官海棠也着实是个可怜人。

  原着当中,她最终的死,很大程度上有归结于他一生最信任、最敬仰的义父赵无视。

  虽然杀她的人是柳生飘絮,可柳生飘絮背后一切的真正策划者,实际上还是赵无视。

  众人听到拆新的话,不由纷纷把目光投向段天涯。

  上官海棠听闻这突兀的一句话,满脸的怒意也不由为之骤然一凝。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段天涯在听到柴信的话以后,第一时间流露出的并非愤怒与不喜,反而是犹豫和纠结。

  尤其是刚才,段天涯还在阻止她向柴信发难。

  这显然有违段天涯一向为人的准则。

  段天涯的性格固然沉稳内敛,但却嫉恶如仇,尤其对赵无视极其敬重,比她上官海棠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以往,听见有人这么编排赵无视,他纵然不会大发雷霆,也必然会冷静果断地加以反驳。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似乎如鲠在喉,不知如何言说。

  “这……事情我还并未调查清楚,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

  段天涯沉默片刻,最终如是说道。

  此言一出,好像什么都没说,可实际上却比说了任何实质内容,都更加让在场之人震惊。

  恰好在这时候,曹正淳已翻身上马,忽然高声插话道:“世人都道我曹正淳是最大的奸臣,以妖言蛊惑圣上,祸乱朝纲。殊不知,纵然咱家确是奸臣,可纵观古今数千年,岂有太监造反成功的先例?”

  “走!”

  言罢,也不等众人答话,便直接纵马带众人离去。

  这话一出,更是在场间众人的心头,敲上了一记重锤。

  “狗贼,真是妖言惑众!诸位皆是明辨是非之人,我义父为大宋江山呕心沥血数十载,一片丹心日月可鉴,难不成仅凭小人的几句话,便能全然颠覆么?”

  上官海棠见众人反应,一时间不由气血上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愤懑之中。

  这番话里,也不乏对柴信含沙射影的斥责。

  其实,最让她感到难受的,不是其他人的反应,而是她义兄段天涯的表现。

  柴信倒是没跟她计较,一个可怜的蒙鼓人罢了,知道真相对其而言本就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大哥,旁人不知义父为人,你我自幼跟在他老人家身边,难道还不明白他么?义父如今的处境本就是如履薄冰,若连我们都有所动摇,他老人家岂不是更艰难了?”

  上官海棠上前抓住段天涯的臂膀,慷慨陈词道。

  “我自然知晓义父的处境……只是此事,不宜在此时多做议论。”

  段天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君子,根本不会也不屑撒谎。

  柴信之所以把问题抛给他,让他回答的原因。

  实际上,柴信要的根本不是他回答的内容,而是他回答时的表现和反应。

  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又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本身就是一种最准确的回应了。

  柴信也相信,段天涯回去的这段时间,肯定没有闲着。

  想来已经沿着假出云国使团这条线,查到了不少东西。

  有句话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哪怕赵无视怎么手段高明,可对于曾经做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完全抹除所有痕迹呢?

  以前段天涯没有察觉,并非他蠢,也不是赵无视做事天衣无缝,而是他对自己的义父有着绝对的信任。

  现在通过乌丸临死前的那些话,段天涯疑心已起,再加上他本就倍受赵无视信任,想查出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段天涯这段时间,已经秘密地查到了不少痕迹。

  很多以往没放在心上的细节,这会儿再回想起来,似乎也印证了赵无视在暗中经营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谋划。

  但毕竟还没有查到赵无视打算造反的实据,段天涯不敢也不愿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所以近来都处于一种自我矛盾的痛苦当中。

  一方面,他不愿相信赵无视是个在暗中做了很多腌事的人;另一方面,事实又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单只是假出云国使团一事,纵然无法明证赵无视有谋逆之心,却也足以说明他不是一直以来表现的那般光正伟岸,大公无私。

  段天涯既害怕继续查下去,会查出什么更切实的铁证;可是自幼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教育,又让他无法停止继续探查。

  但他同时又忍不住问自己:如果义父当真有谋逆之心,自己该如何抉择?

  可以说,这些天段天涯陷入了长久以来,自柳生飘雪死后,最为痛苦的一段折磨之中。

  “大哥,你难道还不明白义父的心思吗?”

  上官海棠只觉得有些崩溃,看着眼前的义兄,有种不认识了的感觉。

  她对段天涯,不止有兄妹之情,更有一分难言的情愫。

  因此,段天涯在她心里的位置,也绝不仅是大哥那么简单。可正是如此,此时段天涯的表现,才让她更加失望。

  “海棠,很多事情,我也还没弄清楚。你给我时间,我会告诉你一切。”

  段天涯叹了口气,却是不肯再多言了。

  在场的其他人见此情形,皆不由陷入了沉思。

  “白家两位兄弟,要不然还是先随我离去吧,免得稍后麻烦。”

  柴信懒得再理会上官海棠,转而望向白玉堂和白展堂。

  展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点头道:“柴兄所言极是,护龙山庄的大队人马估计片刻即至,此地不宜久留。”

  这些话当着上官海棠等人的面说出来,不得不说有些诡异。

  不过上官海棠和段天涯此刻心很乱,居然没有出言阻止。

  但是,除了柴信之外,还有一人始终平静,平静的简直不像是个人。

  归海一刀。

  这家伙自幼丧父,性情本就有些偏激,再加上年少时跟随霸刀修习绝情斩,修炼过程极其残酷。

  虽然心地不坏,但对自身情绪控制的本能,却早已深入骨髓。

  实际上,这世上除了他娘和上官海棠,最多再勉强稍带上个一起长大的段天涯,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

  包括所谓的义父,赵无视。

  他跟赵无视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更像是一场交易。

  一个求的是更强的实力,能够有朝一日为父报仇;另一个求的是一把足够听话且锋锐的刀,能够为己所用。

  至于说感情……其实彼此都淡漠的很。

  正当白氏兄弟从善如流,要跟柴信一同离去时,他忽然站了出来,未出鞘的长刀指向前者二人。

  “其他人可以走,但两位作为此次任务的目标,必须留下。”

  归海一刀语气冷漠地开口。

  “归海一刀是吧?你名头不小,不过想凭一己之力拦下我兄弟俩人,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白展堂回头看了一眼归海一刀,脸色带着轻挑的笑意。

  他的实力本就可以在江湖上排入一流高手之列,轻功更是足以令许多超一流高手自叹不如。

  归海一刀强则强矣,可目前也仍未达到超一流高手的境界,想奈何他属实不易。

  更何况,白展堂旁边还有个一流高手中都称得上顶尖的白玉堂。

  两兄弟合力之下,归海一刀绝然不是对手。

  即便再加上段天涯和上官海棠,也最多就是能够压制白氏兄弟,想要取胜,却是基本没有可能。

  白玉堂更是直接,冷然道:“久闻天地玄三位密探大名,今日有幸领教,求之不得。”

  但是,却有一个人不同意了。

  “你们要是想打,就等下次吧。我今日与曹正淳一战略有所得,却是急着回去闭关。”

  柴信再度开口,话音未落之际,身形陡然间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刚想抽刀力劈,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辈忽然被一只手掌贴住。

  随即,一股磅礴的内力轰然而出,虽未直接冲入其体内,却也让他立刻冷汗涔涔,只觉得浑身不受控制地发颤,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好快!”

  “这等轻功,我何时方能赶上!”

  “柴兄手下留情!”

  直到此时,众人才回过神来,惊骇之下反应不一。

  “念在展兄为你求情,此番事情便罢了。白氏兄弟我带走了,答应了展兄弟出手相救,今天你们便伤他二人不得。”

  柴信话音落下,便收回贴在归海一刀背上的手掌,脚下轻轻一动,便踏风而起。

  “走了!”

  归海一刀顿时感觉身子一松,忍不住瘫软下来,半跪在地上。

  段天涯和上官海棠顾不上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赶忙上前查看归海一刀的状况。

  “罢了,既然柴兄有言,我们也走。”

  白玉堂拉上白玉堂,追随柴信的身影而去。

  “正主都走了,我们也走吧。这会儿,待在此地不合适。”张进酒瞥了一眼那边的三大密探,摇摇晃晃地往不远处的林中而去。

  展昭叹了口气,也没有停留,同样追着柴信而去。

  “一刀,你怎么样?他对你做了什么?”

  上官海棠扶住归海一刀,关切地问道。

  段天涯则取出一瓶疗伤药,倒处一颗想要递给归海一刀。

  归海一刀摆摆手,没有接药丸,而是深深吐纳了片刻,才心有余悸地道:“他没有伤我,只是以内力压得我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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