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震惊之后,赤渊魔尊迅速恢复了原先那副笑容可掬,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对于那瘦削中年人的求救,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他被镇压于五行之地无尽岁月,跟玄黄大世界虽有渊源,但现今的这些人物,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是后辈的后辈,子孙的子孙,根本牵扯不上多少关系。
场中这些人,除了玲珑仙尊,他全都毫无交情,自然不会在意死几掉几个。
至于玲珑仙尊,她方才分明是主动邀约柴信,但瘦削中年人却还敢出言不逊。
尽管这个过程她并未阻拦,但心底却也有一丝澹澹的不快,若非看在亘古魔主的面子上,说不得已经一巴掌将对方拍死,至于此时去救援对方,却是根本不可能。
亘古魔主何等人物,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两人的态度,只能自己出面。
虽然他心底也对瘦削中年人此番行径很不爽——倒不是对其挑衅的行为不满,纯粹只是主动寻衅最终还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迅速、彻底,实在是让人很难生出什么好印象——但是,这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
实际上,此次行动是赤渊魔尊发起,但邀请合作的人却只有两位,其一时玲珑仙尊,另一位则是神秘莫测的心魔老人。
不过心魔老人行踪诡秘,而且风格古怪,虽然已经展开行动,但连他们这些盟友都不清楚其具体动向。
至于这亘古魔主,其实是玲珑仙尊邀请而来。
玲珑仙尊威名虽盛,但毕竟出道很晚,在玄黄大世界的修道界,有深厚交情的高手并不多。
这个亘古魔主,与她虽然也算不上是至交,但双方却在对抗太一门这件事上利益一致,数千年来倒也往来颇多,彼此算是知根知底。
而且亘古魔主成名已久,超过五十万年,有许多关系匪浅的高手。
因此,玲珑仙尊将他拉进了局中,利用对方的人脉,搭起了此次行动的班子。
无极星宫毕竟是一方大派,而且是能够独据一座大世界的存在,其中除了数位长生十重的强者,七八九重的高手也相当不少。
所谓蚂蚁多了咬死象,好汉也架不住群狼。
而且抢夺一个超级大派的镇派仙器,绝不是冲上门去一通乱打,就可以成功的。
各方面的布置十分繁杂,有了亘古魔主的这些朋友、属下加入,玲珑仙尊这几位始作俑者,也不至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蚩暝,你这鲁莽的性子,如何能成大事?”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亘古魔主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只能是皱着眉缓缓上前,眉宇间流淌出一抹恨铁不成钢之意。
“这位小友乃是玲珑仙尊看重的人,岂是你可以招惹的,真是不知进退,不识大体!”
他这话虽然看似实在痛斥这个叫做蚩暝的瘦削中年人,但其中透露出的回护之意,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
其实似他这等人物,若真是不打算救蚩暝,只需作壁上观即可,何必亲自下场,大动肝火?
说话间,亘古魔主轻轻一挥黑色的宽大袍袖,顿时一股柔和而厚重的力量席卷而出,将柴信散发出来的世界之不动声色的轻易化解。
同时,他满脸笑意地看向柴信,微微一拱手道:“小友,蚩暝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你该教训也教训了,他已然颜面扫地,可否给老夫三分薄面,放他这一马?”
他这番言行,虽然算不上卑微,但已然是极为客气,在其余众人看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亘古魔主的冷酷性格,在整个玄黄大世界的强者圈子里,都可谓是人尽皆知,可曾对任何一个后生晚辈,这样和颜悦色,甚至是抱拳行礼过?
甚至很多仙、魔、妖三道的巨擘,他都是爱答不理,说骂就骂,丝毫不留情面!
在场最差的都是长生七重界王境的存在,无不是各大门派隐世不出的老古董,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道号“玄黄”的小子,其潜力和价值,只怕还要远超想象。
否则,断不至于让一代魔主如此对待。
柴信心头虽有怒气,恨不得当场渡化了这蚩暝,但他却不是蠢人,脑中仍有清明之意。
他虽然实力不凡,凭借造化神玉和世界树幼苗,以及弑神戟,有自信在长生十重的存在手下保命,但却也没必要为了一个长生八重的小角色,去得罪真仙境的亘古魔主。
事实就是如此,以他现在的实力,长生八重的存在,已然只能算是“小角色”了。
即便有十几个混洞境群起而攻,他也能轻易反杀。
更重要的是,此次行动毕竟是玲珑仙尊的谋划,这些人也是因她而汇集起来,自己若是在这种时候,毫无顾忌地杀掉几个,难免会影响大局。
柴信虽然不在乎这谋划的成功与否,但玲珑仙尊此前毕竟曾在太皇天手下救过他一次。
他尚且没能还了人情,岂能上来就坏了人家的谋划?
“既然魔主前辈开了金口,晚辈岂能不依?我不伤他性命便是!不过,此人既然敢对我出手,那就必须付出代价。否则传了出去,我玄黄道人,岂不成了任人揉捏的面团?”
柴信怒气收敛,脸上重现显出一抹澹澹的笑意,他这话虽是对亘古魔主说的,却看了一眼旁边的玲珑仙尊。
说话的同时,他手掌一翻,离火神炉轰然震动。
“吟!”
纯白色的火焰神龙咆孝着从炉中冲出,闪烁着晶莹的神辉,向动弹不得的蚩暝缠绕而去。
“啊啊啊啊啊!不!杀了我吧!”
火龙附体的刹那,蚩暝便发出了凄厉之极的惨叫,恐怖的高温炙烤之下,只觉得灵魂都要融化了,根本不顾上脸面,恨不得当场死了,免去这等剧痛。
离火神炉之中的火焰,部分来自恒宇大帝,部分来自火域核心地带,再经过柴信这些年不断祭炼,早已强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更何况,当初柴信吞噬世界之心时,便是在离火神炉之中,这件宝贝多少也沾染了些许能量,发生了一丝蜕变。
世界之心看似只是能助人突破到界王境,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大千世界塌缩为中千世界后的精华,功效足以令长生十重的人物都垂涎三尺。
沾染了些许世界之心气息的离火神炉,其内部的火焰,几乎已经有些接近火域中心的那团仙火。
即使长生九重虚仙境的存在,被此火一烧,都要痛彻心扉,更何况是蚩暝?
这还是柴信有意控制了火焰的威力,否则一时半刻之间,就能将他烧成灰尽!
其余人看着这一幕,虽然纯白火龙之上传递出的高温,让他们都觉得万分忌惮,可在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冷颤。
这火焰确实恐怖,但更让人心惊的还是柴信的胆魄,亘古魔主这样的无上强者,对他好言相劝,希望能放蚩暝一马。
可他却不肯轻易放过,居然还要当面折磨一番?
这样狠辣、悍勇的性格,实在比起展现出来的实力,还要更让人畏惧。
看到这一幕,亘古魔主眼眸深处泛起一抹冷意,但却一闪即逝,迅速恢复了澹然之色。
“有意思。”
赤渊魔尊本就挂着笑容的嘴角,竟是咧开了些许,似有若无地吐出这样三个字。
玲珑仙尊则是笑容更盛,不仅未因柴信的“冲动”而不满,甚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修炼到了她这种境界,自然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一味的忍让不仅换不来旁人的尊重和敬畏,甚至会让自己逐渐陷入被动,甚至为此丧失很多机缘。
既然有对应的实力,那就应该冷静而果断,不论面对何人,该出手就出手。
以她的智慧,自然领会到了柴信方才那投来的目光之真意。
对方是告诉她,之所以不杀蚩暝,看似是给亘古魔主面子,其实是给她面子。
而当着亘古的面惩罚蚩暝,则是向众人宣告,你是真仙境强者,我会给你面子,但却不会卑躬屈膝!
亘古魔神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故而脸色算不上好看,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真不好再说什么。
这件事说到底是蚩暝及其手下主动挑衅,柴信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肯放其性命已然算是大度,魔主难道还去制止?
不说柴信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只说他和玲珑仙尊那眉来眼去的模样,亘古魔主又不是瞎子,自然都看在眼里。
不论如何,柴信明面上确实给了他面子,那他也就得给玲珑仙尊面子。
否则若是强行对柴信出手,且不说能不能拿得下,岂不是当众打玲珑仙尊的脸?
若换了平常,以亘古魔主百无禁忌的个性,说不得还真就对柴信出手了——你玲珑仙尊再强,不也跟我一个境界,还能拿下我不成?
可在场还有一位赤渊魔尊,对方显然更玲珑仙尊的关系更近,若是动起手来,必会相助对方,那他可就双拳难敌四手了。
再者说,此次计划图谋甚大,关系到一件仙器,即使拿不到仙器,也必然收获不小,若是就此破裂,也是得不偿失。
诸般心念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流过,略微权衡之后,亘古魔主选择了沉默。
只要柴信不动杀招,他都不会再插手。
说到底,此番举动已经足够给蚩暝和其他人交待了。
你自己先跑去招惹人家,打不过被虐一顿那是活该,老夫救你性命已然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怎的?
煅烧蚩暝的同时,柴信并指为剑遥遥挥出,化作一道剑芒,笔直地斩向躲在人群中的那个青面老者。
青面老者眼见自家老祖都不是对手,而且亘古魔主出面求情,柴信都执意要出手惩戒,早已是惊骇欲绝,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但他不敢逃跑,在这个时候逃跑,无异于找死,只能赌柴信已经忘了他,躲在人群当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霸道一指,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加身,将自己的右臂齐根斩断!
除了三位大老,其他人全都没能反应过来,连几个虚仙境的强者也是后知后觉,看到那条跌落的手臂,眼中满是骇然。
尤其是几个站得离青面老者很近的家伙,只觉得自己脖子都凉飕飕的,方才那一道剑气若是擦到他们半点,只怕都要当场重伤。
在场之人眼力都不凡,皆看出了柴信这一指的不简单,蕴含了强大的世界之力,凭青面老者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断肢再生。
恐怕就算请动虚仙境的高手,也无能为力,除非是有蕴含强大生机的顶级神物相助,或是真仙强者亲自出手。
无论哪一种所需的代价,都不是一个寻常界王境修士可以承受的。
一时间,场间除了蚩暝和青面老者的惨叫,居然鸦雀无声。
柴信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表现出的狠辣与果决,再度让人不敢逼视。
后方,乌灵神皇看着自家主君大展神威,顿时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与有荣焉。
实际上,柴信的手段还不止这些。
通过那一指,还有火龙的焚烧,他已然在这对主仆的身上布下了禁制,无论他们跑到天涯海角,除非飞升仙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斩草除根是柴信做事的准则,自然不会为这两个家伙破例。
“道友,不妨随我等同往无极星宫走一遭,但有所得,必不会亏待。”
玲珑仙尊款款而来,和颜悦色地再度开口相邀。
她言辞很是恳切,似乎对柴信的加入十分期待,这落在旁人眼里,更是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了。
柴信微微一笑,点头道:“道友再三诚邀,我若是再不答应,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此言一出,便算是同意了。
众人见状也都颇为振奋,柴信的实力有目共睹,有这样一个生力军加入,己方的胜算自然更大了。
就连面色有些木然的亘古魔主,神色都略微柔和了些许。
他方才之所以肯退让半步,其实也是在化解柴信力量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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