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场间气氛凝固之际,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林外传来:“哈哈哈,今日设宴,能请到诸位绝世天骄,实乃本城盛事!”
众人立即意识到,是此次宴会的组织者,本城城主兼接引使到了。
“城主大人到!”
果不其然,仆从的声音适时响起。
随即,一道青衣身影自林外缓步而来。
此人看上去约莫四十许,衣着十分朴素,作文士打扮,好似一位世俗王朝之中的读书人。
柴信对此人有所耳闻,名为徐道青,传闻中实力很是不俗,距离圣人王之境似乎也仅有一线距离。
在场虽然都是古路上的年青俊彦,但谁也不会蠢到在一城之主面前乱发骄矜之气,全数起身见礼。
“各位俊彦能前来赴宴,便是给老夫面子,何须如此客气?请勿拘束,率性而为即可。”
徐道青面容清秀,神色更是非常温和,丝毫看不出身为人族古路高层的架子。
众人纷纷应是,不过言谈之间仍旧不免拘束了一些。
徐道青将目光投向众人簇拥间的柴信和青诗仙子,脸上笑容更盛:“两位英才不必多礼,请上座。”
这般做派,好似对两人先前的一些龃龉毫无所知。
柴信并不在乎他到底知情与否,又或是抱有何种目的,只是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时,眼底陡然一震。
他现在虽然修为仍然只是半圣,但眼力却堪比圣人王,尤其是源天秘术中的源天神眼,已然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距离真正的源天师境界,也仅有一线之隔。
虽然仅仅是看了一眼,但柴信立即察觉到,这个徐城主不简单,其实力远远超出原本的预料!
“原以为定然尚未踏入圣人王境界,所以才对燕苍穹的作为百般忍让,可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
柴信知道,面前这位绝对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圣人王!
既然同为圣人王,可燕苍穹驾临时他却既不帮衬也不驳斥,那其中的深意,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看来这人族试炼古路之上的势力纠纷,还要远比原着描述得更加错综复杂。
“徐城主客气了,能得前辈亲自相邀,柴某可是荣幸之至。”
柴信情绪藏得很深,微笑着拱手一礼。
青诗仙子也微微欠身,轻声问道:“不知城主召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她行事倒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开口便直奔主题。
在场其他年轻天才本就都在关注这里,听闻她的问题,不由纷纷侧耳静听。
徐道青笑容如故,摆手道:“哈哈,我第二城不知多少年未曾这样热闹过了,得知众位英才汇聚于此,老夫不胜欢喜,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而已,并无甚要紧之事!”
说着,他伸手引两人入座,并吩咐仆从正式开宴。
席间气氛颇为热络,徐道青始终只谈一些逸闻趣事,似乎确无其他用心,倒让众人都觉得有些诧异。
好歹也是一方城主,此前燕苍穹与柴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未曾现身。
却在事后忽然主动宴请众人,若说其中毫无目的,不免令人难以相信。
柴信也猜不透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但却并不在意,仍自顾自地大吃大喝,不时与一些年青才俊觥筹交错,倒也是一路行来难得的放松。
然而,正值酒过三巡之际,林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嚷。
“大统领,城主大人正在宴客,早已有言在先,今日不谈公事!大统领,不可擅闯呀,不可……”
这显然是某位仆从的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嗓门,但在场都是何等人,耳力远非寻常人可以比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待众人狐疑,一道甲胃齐整,高大魁梧的身影,便龙行虎步地闯了进来。
一见到此人,柴信眸光不由微凝,唇角忽然掀起一抹澹澹的笑意,真正的好戏总算开场了。
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但观其相貌,却与燕赤峰、燕苍穹都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先前有人称他为“大统领”,其身份不言自明。
“燕宇,何事如此急躁,非得此时前来禀告?”
徐道青放下手中杯盏,面上虽然笑容不减,但语气之中显然多了几分澹澹的不悦。
听到“燕宇”这个名字,柴信眉毛一挑,意识到眼前这个大统领究竟是谁。
原着中有过描述,此人亦是燕赤峰的长辈,乃是燕氏一族当今的话事人。
不过,燕宇在原着中登场乃是二十几年后,那时已经卸任,被称为老统领。
“原以为燕苍穹就是原着中那位‘老统领’,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个燕宇才是,我倒记混了。”
倒不是柴信记不清楚,而是原着中出场人物太多,像燕宇这种不过是出现过几个章节的龙套,他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而今听到了名字,便立即回想起来。
面对徐道青隐含责备的态度,燕宇竟然毫无惧意,平平澹澹地抱了抱拳,却是把目光投向了柴信。
“大人,属下出城办事不过半日,城中就出了当街杀人的凶桉。而今元凶居然被大人请到府中饮酒作乐,此举是否太过不妥?”
燕宇冷漠地开口,言语间居然是在问罪,听不出丝毫应有的敬意。
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顿时转冷,场间众人无不愕然地盯住了这位大统领。
古路之上的执法机构等级森严,城主对一座城而言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按理论而言,即便是巡察使、接引使等,职位、修为更高者,在城中也须得礼让城主三分。
至于大统领,则更是城主的直属下官,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哪有反抗的余地?
更不要说是像燕宇这般,近乎质问似的逼宫了。
这要是换作其他城池,只怕城主直接翻手就将如此忤逆的大统领,一巴掌拍成肉泥。
不过,徐道青却仅仅是板着个脸,一副澹漠的样子,不咸不澹地道:“哦?本城主始终在城内,尚不知有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大统领又是从何闻得此等谣言?”
柴信稳坐长几后方,对燕宇的目光视若无睹,径自又饮了杯酒,心底渐渐有所明悟。
这个燕宇虽然实力不凡,实力犹在帝天麾下的三大护法之上,但若说据此就敢当众忤逆上官,却也绝不可能。
很显然,他仗的是燕家的势力,以及其身后的燕苍穹的实力。
除此之外,只怕他还并不知道,徐道青已然迈入了圣人王之境。
否则,即便是圣人王境界的燕苍穹,也难以给他在另一位圣人王面前挑衅的底气——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徐道青似乎也在暗中有所谋划,否则也就不必刻意隐藏修为。
这也同时还解释了,他先前为何不在燕苍穹面前现身。
两人同是圣人王,燕苍穹资历还更老,如果彼此相见,不可能察觉不到徐道青的修为变化。
哪怕是有隐藏修为的秘宝与神通,只要徐道青想要保住已经晋升的秘密,就不敢动用。
对圣人王而言,看不清你的修为深浅,比知道你的真实修为,还要值得忌惮。
所以,徐道青想在圣人王面前,保住修为已经晋升的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不见。
“城主大人何必装聋作哑,明知故问?属下不得不提醒,大人若执意维护触犯规条的叛逆,待执法者降临,只怕会难辞其咎!”
燕宇虽然站在下首,头却昂得极高,好似他才是这座城的领导者。
“更何况,民意不可违!姓柴的叛逆于城中肆意杀戮各大世家之人,已然犯了众怒。而今各大家族得知城主居然有意包庇元凶,已然联名闹了起来。届时若落在执法者耳中,只怕大人这位子也坐不稳了!”
若说他先前总算还有些克制,那么此刻所言,就完全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这场面令在场许多天才又惊又惧,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叫苦。
本以为能获邀参加城主亲设之宴席,往后也算一桩美谈,不想却碰上这么一件事。
即便同是古路上的势力,却也有高低强弱之分。
像是燕家这种拥有圣人王的大族,显然是最顶尖的存在之一,远非大多数普通势力可以相提并论。
这种大势力之间的倾轧与斗争,他们虽然各自背后都有倚靠,但若是一个不慎卷入进去,只怕死了也是白死。
“放肆!燕统领,注意你的身份!柴信乃我族不世出的盖世天骄,你身为我族护法之人,无凭无据,焉敢随意攀诬?”
徐道青似乎终于被燕宇的态度激怒了,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只剩下一种类似无能狂怒的神情。
“演技不错。”
柴信扫了他一眼,心底忍不住感慨。
这些能混到高层的人物,无论心性还是天赋,无不是万中无一之辈。
他此刻已然彻底明白,徐道青请他前来的用意。
无非是早就料到燕氏一族不会善罢甘休,故意将柴信拖在此城,羊装有拉拢之意,实则却是祸水东引。
欲在柴信和燕家的仇恨之中添一把火,好坐收渔翁之利。
徐道青若不第一时间留住柴信,让他离开了人族第二城,待燕宇归来之际,又到哪儿去寻人?
燕宇再大的胆子和后台,也不会贸然去人族其他古城,对柴信出手。
每座古城都自有其势力盘踞,即便人族最高层有意缓和这种情况,却也收效甚微。
比如,最高层有意将燕苍穹调离第二城,又将出身其他城的徐道青调来此城。
想借此削弱第二城中燕家等世族的权力,同时也削弱徐道青背后势力的权力,并且还让燕苍穹去第三十城,搅乱那里固有的局势。
这确实是一举数得,但却治标不治本。
一个庞大的帝国腐朽了,除非将其彻底推翻,把已经分配固化的“蛋糕”重新分配,否则任何举措都不可能根除弊端。
更何况,是一个远比世俗帝国更加庞大千万倍的族群!
对于整个人族而言,想要将全部利益重新分配,任何势力和个人都做不到,而且也不愿去做,除非新的极道至尊出现。
看到徐道青面色涨红的模样,燕宇不仅并未生出敬畏,反而愈发不屑,直接无视了他,一步步向柴信走来。
“小子,你确实很强,令叔父都觉得忌惮。可惜,未免太天真了些。你以为傍上城主的大腿,我燕家就奈何不得你了么?天真!”
燕宇神色冷酷,言语间非常肆无忌惮。
“敢与我燕家为敌,就是和整个人族为敌!你触犯人族规条,已然形同叛逆,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在此自裁吧。”
他此言一出,场间所有人都不由愣住了。
燕宇虽然是一城统领,但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强过其叔父燕苍穹的那道化身。
柴信此前一战封神,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底气,敢在对方面前这般嚣张?
柴信也觉得有些诧异,能成为一族之长,更是一城大统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燕赤峰等人和燕苍穹化身的下场历历在目,这家伙究竟哪来的胆子?
“燕苍穹的化身都快被我炼化了,你又算哪根葱,敢在此犬吠?有种就出手,否则便滚蛋,莫要搅了众位同道的雅兴。”
柴信漠然地瞥了燕宇一眼,目光如看狗屎一般嫌恶。
燕宇闻言面色一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狞笑道:“你以为凭一件准帝器,便可天下无敌么?执法者已获悉你的恶名,你纵然手握帝兵,也同样必死无疑!”
“徐城主,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放一条疯狗出来恶心人?”
柴信将酒杯往地上一抛,面色变得冷然,却并未理会燕宇气势汹汹的言语,而是皱眉质问主位上似乎满脸怒气,实则却在看戏的徐道青。
“想以我为刀,替你斩城中群犬?呵呵,真以为天下人都是这燕宇一般的蠢猪!”
他话音落下,霍然起身,一脚踏碎了面前的几桉,酒水菜肴溅射满地。
这一言不合就翻脸掀桌的举动,顿时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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