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郡,历陵县外。
当贺齐率军抵达历陵城外后,原本愿意归顺于汉军的历陵长,连忙又再次转换旗帜,成为了东吴的官吏。
面对历陵长的变节,贺齐却并未如副将杨赞所建议的那般,将历陵长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先前汉军势大,吾若困局一县尚不能自保,况他人乎?”
贺齐以这句话作为解释。
而在听闻贺齐的解释后,历陵长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历陵长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再叛吴。
历陵长不知道的是,贺齐说这句话,就是为了安抚他的。
或者说贺齐是为了安抚,在先前的动乱中,有过背叛孙权行径的官吏。
贺齐坐镇江东地方多年,他深知有时候,在江东的地方上,孙权的影响力不一定会比当地的世家豪族影响大。
各县县长,大多是本县世家豪族的利益代言人。
这是东吴政局多年来的毒瘤。
而随着外敌入侵,这颗毒瘤却令贺齐不得不投鼠忌器。
贺齐认为要想彻底击溃丁奉这支汉军,单单在军事上取得胜利是不够保险的。
唯有得到豫章各地世家豪族的支持,让汉军在豫章郡成为无源之水。
这样哪怕他后面在军事上有所挫折,在各地世家豪族的合力抵制下,汉军亦无法在豫章再继续扩大战果。
同样的,要想稳定住豫章的局势,安抚住各地世家豪族,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为了争取豫章各地世家豪族的支持,贺齐只能表现出既往不咎的态度。
贺齐的“宽宏”是有效果的。
当贺齐既往不咎的态度,朝着周边县城渐渐辐射时,原先臣服于汉军的各地县长,心中有了重新投入东吴怀抱的念头。
一时间,私下里有着不少信件送到贺齐的手中。
当然贺齐的态度并不能起到直接扭转战局的效果。
豫章各地县长会向贺齐来信,无非报的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想法。
可只要汉军一日不在军事上有败绩,那么各地县长亦不会再有什么大的行动。
这一点贺齐心知肚明。
而这一点,让贺齐的想法发现了一些改变。
既然要用一场胜利,来催化出豫章郡新的变局,那么他为何不去寻求这一场胜利呢?
贺齐将目光看向了柴桑城外。
至少在这时的贺齐看来,吴军对汉军,是有着取胜之机的。
...
秘密跟随蒋济回到帐内的糜旸,在听完蒋济对豫章郡最新情况的汇报后,低头思索了起来。
在糜旸还未开口之际,董允先担忧地说道:
“贺齐一部,就如一根鱼骨般,卡在我军的喉咙中。
如蒋公方才所言,贺齐的到来,令豫章各县的局势有了反复。
要是我军不能在其他两路吴军到来前击溃贺齐所部,恐局势会对我军越发不利。”
董允在辞去侍郎的职务后,被糜旸任命为军议校尉。
从董允的这番担忧可知,在军事上他的目光的确有可取之处。
董允的话说完后,蒋济及丁奉都沉重的点了点头。
之前蒋济听说贺齐率军抵达历陵后,原以为贺齐会一鼓作气继续率军支援柴桑。
为此,蒋济许下“当斩则斩”豪言的同时,还让全军上下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让蒋济没想到的是,贺齐在率军抵达历陵后,竟选择一直按兵不动。
蒋济虽有智谋,但到底是谋士出身,缺乏了为将者的果决。
得知贺齐按兵不动的消息后,蒋济为了守住现有的成果,并不想主动率军出击。
在帐内的气氛,被董允的话引的有些沉闷之时,糜旸的声音响起了:
“子通你方才是说,豫章各县原本臣服于我军的县长,这几日一直在与贺齐私下联络?”
见糜旸问起这点,蒋济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这几日来豫章各县县长,供给给我军的军粮,常以“道中有匪”的缘由丢失。”
在豫章大部分县长愿意归降汉军后,为了让汉军相信他们的诚意,许多县长都主动许下愿为汉军补给粮草的诺言。
虽说许多县长答应的补给量不多,可这却是他们与汉军关系良好的一个象征。
一日有军粮送来,就一日说明他们对汉军大致上还是臣服的。
听完蒋济补充的话语后,糜旸忍不住哂笑。
豫章郡中有胆量抢劫军粮的盗匪,现在不都被蒋济治的服服帖帖的吗?
豫章各地县长想出的理由,也太过拙劣了。
“想来,那些人心中又开始摇摆起来了。”
糜旸的判断,加重了董允几人的担忧。
现在豫章县长们会找各种理由不送军粮。
等到局势进一步对吴军有利后,他们的行为定然会更进一步。
望着董允几人担忧的样子,糜旸却是发现了什么关键点一般,他低声分析道:
“孤料现在贺齐心中,一定很欣喜于这样的变化。”
“而战争的胜机,往往会在敌人得意之时出现。”
糜旸的话,瞬间引起了董允几人的注意。
跟随糜旸更久的丁奉,忍不住抬头看糜旸道:
“大司马可是已有取胜之法?”
饶是见过糜旸太多神奇的战绩,可丁奉这一刻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
糜旸刚来柴桑还没几个时辰,这就有战胜贺齐的办法了?
丁封的话让董允及蒋济,都向糜旸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糜旸笑着说道:
“你们可能都忽略了一点。
贺齐为何会按兵不动?你们可能会觉得,是贺齐忌惮我军军势,但孤却不这么觉得。”
“贺齐在江东威名久传,观他以往用兵的风格,绝非胆小畏缩之辈。”
“对于旁人来说,可能他们会忌惮数万山越兵的存在,但贺齐不会。
在贺齐眼中他真正的敌人,或许就是承渊统领的数千精卒。
可数千精卒,不足以吓得贺齐按兵不动。”
糜旸的分析娓娓道来,让董允三人有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
只是贺齐若不是因为忌惮,那又是为何按兵不动呢?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糜旸取出一封之前蒋济写给他的奏表。
“真相往往掩藏在细节中。”
“子通在柴桑城外安抚诸山越宗帅时,贺齐就已率军抵达历陵城外。
而据子通之前所言,在那次的安抚中,还是有一些山越宗帅离去。
诸位试想下,那些山越宗帅离去的动静,会瞒得住贺齐吗?
而贺齐在得知那些动静后,又会怎么认为的呢?
东吴将领大多鄙视山越宗帅,他们不会想到,子通会对山越宗帅如此推心置腹。
哪怕他们想到了,他们也会认为山越宗帅定不会领情。
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孤料以为贺齐并非是觉得我军太强而不敢动,相反的是,贺齐是认为我军将生内乱,这才抱着作壁上观的想法!”
“不战而屈人之兵,贺齐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时机。
既然他在等,我们为何不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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