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汉正文卷第四百五十五章不顾一切速援阳平在得知了曹洪想出的计策之后,糜旸只觉有似曾相似之感。
历史上钟会伐蜀之时,汉中的阳平关便是在相似的情况下失守。
想到这一点,糜旸只觉得有时候世事真是奇妙。
不过再转念一想,糜旸才发现,不是世事奇妙,只是人心如此。
曹洪提出的这个计策,除去能很大概率能拿下阳平关之外,还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己方大军的安全。
之所以曹洪的计策,会与历史上魏军采取的一致,不是他们跨时空般的心有灵犀,只是他们心中都天然的喜欢怀疑而已。
在心有怀疑的时候,还有什么计策比这个更好吗?
历史上的傅佥因为不察,让己身战死,阳平关沦丧,这直接导致了整个汉中的沦陷。
可糜旸不是傅佥,曹洪以为他是螳螂背后的黄雀,但他却不知道,糜旸是那个手持弹弓意欲射雀的猎人。
糜旸在沉思一会后,看着吴懿说道:“答应他。”
糜旸的这个决断,让在座的吴懿、法邈、吕乂三人惊讶的齐齐看向他。
最后还是吴懿大着胆子轻声提醒道:“魏军人多势众,若我军要采取诱敌之计,万一防范不及的话,可能会弄巧成拙。”
在座的三人皆是知晓兵法之人。
他们知道糜旸之所以会答应曹洪提出的计策,无非是想当那个隐藏在黄雀背后的猎手。
说白了糜旸是在施展诱敌之计。
可猎手之所以有信心对翱翔于高空的黄雀一击即中,原因在于他手中有着犀利的弹弓。
同样的是,曹洪之所以会认为这个计策保险,无非就是认为他的兵力多。
如果吴懿不按照他的计策去做,那吴懿自然是假意投降。
可如果吴懿按照他的计策去做了,那么不管吴懿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投降,阳平关的城门一旦被打开,以魏军的人多势众,难道就不能强攻拿下来吗?
这才是曹洪愿意冒险的最大原因。
曹洪的想法瞒不住在座的吴懿三人,而他们三人对己方的兵力有着清晰的了解。
目前阳平关的守军不过三千,这三千中至少有两千要守在阳平关各处关隘。
也就是说,当最坏的情况发生之际,吴懿只能靠一千守军在城门口硬抗数万魏军的猛攻,这样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都太过冒险了。
吴懿的提醒糜旸自然听得懂,吴懿的顾虑他又岂不会不知道。
但他既然能做出这个决断,那心中自然会有应对的办法。
糜旸看向在座的吴懿三人,将心中的考虑说了出来。
“当今的局势,无论是兵力、军资,乃至于战略空间,我军都处于下风。
但我军也有着两大优势。”
“我军的一大优势在于,目前汉中诸县、要道皆在我军的掌控之中,这可以让我军在汉中内部,甚至让我军在汉中与汉兴之间进行快速的调动。
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是一味的看着敌军势力壮大,不断的挤压我军的生存空间。
在现在敌军还未对我军形成合围之际,我军应当充分利用这种优势,进行各地之间大军的快速调动。
不断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不断在运动中让敌军不知我军的目的所在。
现在在汉中,我军是不存在机动兵力,但在汉兴,我还有五千大军!”
糜旸口中提起的五千大军,正是他之前派出去驻防汉兴的魏延所部。
听到糜旸提起魏延这支大军,现在纵算是法邈也有些坐不住了。
法邈站起身来对着糜旸一拜道:“臣知君侯有趁此良机击败曹洪之心,然我军的主要任务还是以守为主。
当初君侯让魏镇北领兵前往汉兴,担心的不正是一直蠢蠢欲动的司马懿吗?
现司马懿与张郃大军动向未知,君侯若贸然将魏延大军从汉兴撤回,一旦司马懿探得这个消息,恐怕汉兴会有危险呀。”
法邈的话,让吴懿与吕乂二人的脸上,也浮现了认同。
毕竟哪怕曹洪的大军需要处理,但以梁州目前的情况,实在也不适合拆东墙补西墙。
法邈的建言并未让糜旸迟疑,反而让他大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法邈身前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刚才言明,我军之优势有二,其一在于地利,其二呢?
其二便是我军并不算真正的孤军。
诚然益州大军正远征南中,但我泱泱大汉,难道就只有益州与梁州吗?”
说到这处,糜旸的脸上流露自信的神色。
“司马懿担任的是荆州都督,他都督的是荆州军事,若有机可乘,他当然会起兵攻打汉兴。
可若是他自身的根据地宛城,面临着危险呢?
阳平关、南郑、西城、襄阳,以汉水为联络通道,交通十分便利,我在派出信使前往西城的同时,亦会派出信使前往襄阳与车骑将军联络。
在文长率军离开西城之际,我会让车骑将军领兵北进,放出要攻打宛城的消息。
一旦司马懿得到这个消息,他还敢肆无忌惮的率领大军远征吗?”
“他不敢!”
糜旸的威名早已经深入吴懿三人心中,以他过往立下的战绩,他做出的判断有一种天然的信服力。
看着胸有成竹的糜旸,法邈与吕乂眼中异彩连连。
而吴懿在看到显露出这一面的糜暘后,他的内心中有着强烈的震撼。
震撼之后吴懿心中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以往吴懿认识的糜旸,是那个善于政治斗争,善于洞察人心的夏日之阳。
这也是一种非凡的才能,但在名将辈出的乱世中,这种才能不足以树立个人巨大的威望。
但今日在吴懿第一次见糜旸阐述内心的军事韬略后,糜旸在阐述军事韬略时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的那种强大气场,那种将一切尽握于掌中的强大自信,就连吴懿这个经年宿将也不禁在心中油然生出臣服之意。
这才是为什么糜旸能这么受刘备宠爱,又为什么这么受数万大军拥戴的真正原因!
什么叫功为诸军之冠的冠军侯,什么又叫光芒四射不可触之锋芒的汉白鹿。
吴懿认为他今天终于真正见识到了。
心中大受震撼的吴懿,下意识地对着糜旸一拜。
糜旸见吴懿几人不再有异议,他便转身回到座位上开始写起亲笔手令。
糜旸论断司马懿在宛城有危险的时候,不会出兵攻打汉兴郡,也是有着依据的。
这依据便是司马懿的本性。
不管司马懿现在在曹丕面前表现得多好,但他却瞒不过身为后世者的糜旸。
司马懿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不是一心只为国家考虑的诸葛亮。
出兵攻打汉兴胜负尚不可知,但他的大军一旦离开宛城,张飞是完全有能力攻下宛城的。
就算张飞攻下宛城的同时,司马懿成功拿下汉兴郡,但那又如何?
宛城作为拱卫洛阳的防线,他的意义十个汉兴郡也比不上。
当冒险的筹码不对等时,以司马懿的聪慧,他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糜旸很快就写好两封亲笔信,然后他快速交到法邈的手中。
“以最快的速度,将我的两封信送往西城与襄阳。”
法邈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脸露凝重的对着糜旸点头之后,便拿着糜旸的两封信大步走出了大帐之外。
等法邈离开之后,糜旸看向吴懿,对着他嘱咐道:“以言语多拖上曹洪几日。
只要你能保证在文长大军到来之前,曹洪的大军尚未到来,不管这一仗结果如何,来日你都是这一仗的首功!”
听到糜旸这句话后,吴懿脸色一正。
他对着糜旸深深一拜,然后亦缓缓退出了大帐之外。
吴懿没有糜旸立于全局,当机立断统筹数处战场的帅才,但要是论及该如何与招降的使者扯皮,他倒是在行的很。
等法邈与吴懿皆离开大帐后,单独留下的吕乂,问出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曹真大军数日前已出骆谷,彼军之动向尚不可知,若彼军封锁要道,镇北将军能安然来到阳平关吗?”
吕乂的这个疑问,让糜旸诧异的看了吕乂一眼。
若邓艾在此,他提出这个疑问,糜旸不会诧异。
可以往吕乂便是一位长于政略的人,没想到他在军事上也有这番见解。
糜旸不知道的是,正所谓人以群分,历史上的吕乂只是居于益州腹心之地处理政事,当然没有什么机会展现军事上的才华。
而就算吕乂有些军事天赋,在没有经历战争环境的情况下,任何天赋永远就只会是天赋,不会转化为本事。
但今世吕乂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每日跟在糜旸这个战功赫赫的主君身边,他军事方面渐渐有着开窍的现象,倒也算正常。
吕乂的这个疑问,糜旸方才也考虑过。
考虑之后,糜旸只是对着吕乂答道:“我信他。”
战争一事,皆有风险,要想取得胜利,也皆要不惧冒险。
这一点天下间任何将领都是一样的态度。
但将与帅最大的不同就是,将面对风险时,只会片面的想着见招拆招。
可一军之帅面对风险时,却会在他所处的高度之处,以全局的目光,通过战略规划,进行整体上的合理人力资源调配,来无形中消弭掉这种风险。
就如糜旸之信任马超,糜旸现在也信任魏延。
谁道季汉后期无大将,魏延不是吗?
糜旸知道纵算现在曹真想用大军封锁汉中要道,可数日的时间,魏军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点。
数日内布置出的防线,也肯定存在着很大漏洞。
几道简陋的封锁线,若能拦得住诸葛亮掌权时期的唯一一个万户侯,那糜旸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强帅之下无弱将,糜旸不喜魏延的性格,但却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
进击吧,魏文长。
正如糜旸所判断的那般,有着汉水的存在,从阳平关出发的信使,很快就来到了西城的汉军大营中。
汉兴郡的治所并非在西城,而是在上庸。
可由于西城与宛城之间,有着一条可行驶大军的水道存在着,故而魏延之前按照糜旸的指令,将大军屯扎在西城之外。
仔细想来,糜旸的这道指令已经过去数个月的时间。
而魏延也率领着五千精锐梁州军,在西城白白的枯等了数个月。
在一开始时,就算司马懿的大军未有所行动,可魏延心中也知道他任务的重要性,所以魏延还是很有干劲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汉中各地都陆续传来接敌的战报,而己方这里还一直相安无事之后,魏延就开始坐不住了。
马超连胜魏军两场,尽管是小胜,但也提振不少己方的军心。
而尽管吴懿与糜旸尚未与敌接战,但至少他们的敌人都已经出现,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战报传来。
可是自己呢?
敌人的一根汗毛都没看见。
难不成他又要像以往那般,只能静静的看着友军在不断血战立下功劳,然后自己白白的错过大好的立功机会?
一想到这点,魏延的内心就急的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
魏延有好几次想上书糜旸,想让糜旸将他调往前线,最好的就是与吴懿对换下守区。
可慑于糜旸的威严,魏延一直没将手中的上书送出来。
就在魏延越来越急切,就要不顾一切,他得知了糜旸信使到来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魏延高兴地连抓了几把胡子。
他就不信,这次还不是让他打仗的消息。
在心中的兴奋之下,魏延很快就接见了糜旸派出的信使,并且从信使的手中拿到了糜旸的来信。
魏延迫不及待展开来信看了起来。
看完信件中的内容之后,魏延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糜旸信中的内容不算少,可一心求战的魏延只记住了八个大字:
“不顾一切,速援阳平。”
对于魏延来说,有这八个字就足够。
魏延顾不上安排糜旸的使者休息,他急忙发出了一道道军令。
魏延的军令一道比一道急,直催的底下的军士叫苦连天,也催的糜旸的使者眉关紧锁。
使者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我东下之际,有部分魏军已然开始封锁汉水,纵使西城有大量船只,将军恐也不容易逆流而上。”
使者言语中提醒的意味很浓,可魏延在听完这番好心的提醒之后,却不屑地说道:
“敌军纵封,我自往之。”
世人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今汉的第一任汉中都督?
论起对汉中地形的熟悉,他魏延会在旁人之下吗?
想到这,魏延高傲的抬起了头。
凌晨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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