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谯瑜毒计 糜旸劫难

  糜汉正文卷第三百七十九章谯瑜毒计糜旸劫难李邈出身广汉郡李氏。

  而广汉郡,蜀郡以及巴郡,是益州经济最繁华的三郡,也是益州士族力量最强的三郡。

  可以说当今大汉朝野上下的官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这三郡中选拔而出。

  有着如此出身的李邈,他自年少起就在益州很有声名。

  不止他有声名,就连他的三个兄弟李朝、李邵、李立也都是益州闻名遐迩的大名士。

  当世的益州人们将李朝、李邵以及李立合称为“李氏三龙”,由此可见李氏在益州的声望。

  而至于为什么人们不将李邈与他的兄弟合称为“李氏四龙”呢?

  这是因为李邈的性格疏狂率直,得到了一些当权者的不喜。

  例如刘备就十分讨厌他。

  刘备讨厌李邈,不是没有缘由的,这源于当年的一件事。

  李邈早年是益州牧刘章的属吏,刘备拿下益州后,因为广汉李氏的名声,就将李邈征召为益州从事。

  后来就在第二年的正旦期间,刘备让下属官员斟酒向他庆贺,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李邈在向刘备敬酒时,竟公然谴责刘备:“刘章信任你,你却夺取益州,这不是应该做的事。”

  正旦对一个君主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百官云集。

  而李邈尽管语气说的有些委婉,但实际上却是在谴责刘备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这让刘备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这要是换做曹操,李邈可能已经就地去世了。

  但刘备却只是在不喜之余,不屑的问李邈道:“你知道我做得不对,那你当初怎么不帮助刘章,反而要接受我的征召呢?”

  由求田问舍的典故可知,刘备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腐儒,这一点与刘邦颇为相似。

  以刘备的智慧,他当然看的出来李邈名义上是在为公义谴责他,实际上却是想借助谴责他获得声望。

  并且那时因为《蜀科》的颁布,的确有许多益州士族十分怀念刘章,想着刘备早些败亡。

  面对刘备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反问,李邈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说出一句至今还流传在成都,被各大元从系、荆州系大臣引为笑谈的话:

  “不是不敢,只是能力做不到。”

  李邈的这句回答充分暴露了他假仁假义的面目。

  若匡扶“公义”之前还瞻前顾后,那这还是真的想匡扶公义吗?

  李邈的这句回答在后世人看来没什么。

  但是当世人眼中却是一个十足的笑话。

  当世人论迹不论心。

  因为当时李邈如小丑般的口嗨,所以就有执法官想将李邈法办。

  是诸葛亮出来救了李邈一命。

  也许诸葛亮都没想到,就在他死后第一个想让他身败名裂的人,竟是他当初救下的人。

  可是令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有着当初差点丧命教训的李邈,现在还会公然提出这样不着调的建议。

  谯周的族父谯瑜立即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想死你尽管去,我们可不想白白陪你送死。”

  听到自己平白受了教训,李邈的脸上立马浮现不服之色。

  他也是在为大家的利益考虑,谯瑜怎么能教训他?

  况且单单论辈分地位的话,自己一点也不比他差。

  在不满意之下,李邈当即就欲要当面驳斥谯瑜,但幸亏他的家族中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那人正是“李氏三龙”之一的李朝。

  李朝能被称为龙,又是当代广汉李氏的族长,他的见识自然是不低的。

  他见弟弟有要发作的意思,立马就开口解释道:“我们比陛下与丞相先一步得到消息,因此今夜才能聚集在一起密会。

  若是我等在陛下与丞相还未收到梁州消息的情况下,率先向陛下与丞相弹劾糜旸,陛下与丞相会如何想?

  是认为吾等公忠体国呢?还是认为吾等广布暗探,结党营私?”

  听到李朝的这番提醒,李邈立即就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样的探子,会比朝廷的信使速度还快。

  而布置这样的探子,又是为了什么?

  他身为臣子如此想,都已经觉得内中不简单,要是被身为君主的刘备意识到这一点,那刘备会是认为谁想谋反呢?

  别到时候参不倒糜旸,反倒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而在提醒完这番后,李朝看着在场的诸位好友,他又着重提醒道:“就算陛下与丞相收到消息后,吾等亦不能集体上奏,明面上阻止糜旸。”

  听到李朝的这番话,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不解之色。

  唯有几人在听完李朝的话后,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

  那几人之中,就包括尚年轻的谯周。

  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的他用意,李朝开口解释道:

  “陛下与丞相对我等芥蒂甚深,而他们对糜旸又亲如子侄。

  正所谓疏不间亲,我等若贸然集体上奏阻止糜旸改革,陛下与丞相难免会怀疑我们用心不正。

  再加上陛下之前曾明发诏书,让糜旸无须事事上奏,可便宜行事,所以于法于情来说,我们并无确切罪状可以让糜旸伏法。”

  李朝的解释,让众人尽皆恍然大悟。

  以李邈方才的建议,众人若上奏弹劾糜旸,是要弹劾他擅改祖宗法度,专权肆意。

  若没有刘备那道诏书的话,糜旸的行为的确够得上这等罪状。

  但是在刘备之前发的那道“谴责”糜旸的诏书之下,这等罪状却又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至于改动祖宗法度一事,莫说两汉四百年以来诸多帝王经常做这事,就是为人臣者有这种先例的也不是没有。

  毕竟糜旸是一方牧伯,这样的身份本就为他带来极大的施政自主权。

  李邈知道要想参倒糜旸这样一个已然渐渐成势的“权臣”,那就必须要一击即中,不能抱着太多的不确定去行事。

  否则一旦这次被他逃脱,那么他将来完全掌权之日,自己这一众益州士族就势必更加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众人在明白李朝话中的意思后,他们的脸上又纷纷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难道就这样任由糜旸损害他们的利益吗?

  看着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李朝与谯瑜对视一眼后,由谯瑜开口说道:“我有一法,可令糜旸这只雄鹰折翅,令他跌落峡谷死无葬身之地。”

  谯瑜的这句颇为狠辣的话,马上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在场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神色。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们知道谯瑜虽然往日中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并不像李邈有说大话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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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谯瑜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他肯定是有办法的。

  而在场的人,谁会不希望糜旸有那种下场呢?

  见众人脸露欣喜纷纷将目光注视过来,谯瑜这才缓缓开口言道:

  “自他入主益州以来,我们家族的权势已大不如往,况且他并非刘章那般暗弱之主。

  当今大汉中掌握军权者又尽皆是他的心腹,所以我们不能明面上做出违逆他用意的举动。”

  谯瑜口中的他,指的便是刘备。

  之所以谯瑜不称呼刘备为陛下,是因为当年他的独子便是死在《蜀科》之下。

  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谯瑜在私下时一直是以他一字来代指刘备。

  在场的人都是谯瑜的好友,自然是知道谯瑜的这个习惯的。

  而谯瑜所说的话,也让在场的人都认可点了点头。

  之所以他们要沦落到只能在密室中集会,不也正是因为谯瑜所说的这个原因吗?

  谯瑜在说完这个最基本的行动准则之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尽管我们的权势大不如往,但我们家族在益州的影响力,却一直未曾改变。

  我们或许不能左右他的决断,但若是我们以大汉的稳定做筹码呢?

  益州是帝都所在,亦是当今整个大汉的钱粮积蓄所在,益州一旦不稳,大汉自然也就不稳。

  而这一点,不正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吗?”

  听到谯瑜这么说,在场的人眼睛都纷纷一亮。

  世人皆知刘备与诸葛亮的志向是匡扶汉室,这是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但又何尝不可以成为他们的弱点呢?

  只要善于利用己方的优势,这一点对在场的众多益州士族来说,并不难做到。

  只是具体怎么做,他们还在期待着谯瑜继续说下去。

  谯瑜并没有让众人久等,他马上接着说道:“我们可暗中派人,在整个益州彻底将均田制这一事宣扬开来,特别是在百姓当中。”

  “而我们可以在百姓中,将均田制中的一些内容进行适当的改造,或者说夸大他的一些不足之处。

  百姓皆愚昧不堪之辈,有几人有自己的主见?

  梁州之民,可切身体会糜旸之用意,益州之民又岂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往日之中是十分信任我等的,只要我们派人去宣扬此事,那么他们一定会对此事深信不疑。

  然后我等再宣扬,当今朝廷有意将均田一制颁布全国。

  一旦此等消息广泛流传开来,那么益州百姓一定会鼓噪不安。

  百姓有所不安,我等又袖手旁观的话,今时又是秋收之时,那么整个益州的收成势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到那时,他与诸葛亮还会坐得住吗?”

  想要一个家族兴旺,或许可以用钱财。

  但要想让一个国家兴盛,最根本的物资便是粮食。

  任何会影响粮食收成的事,都是攸关国家命运的大事,这一点刘备与诸葛亮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们不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谯瑜在说完以上的话后,便又接着继续说道:“均田一制因为尚未实行,所以我们无法找到明确的痛点来攻击糜旸。

  只是同样的,在均田一制尚未实施的时候,天下间谁人可保证它带来的一定是繁荣,而不是一种崩坏?

  人心皆是有顾虑的,古往今来多少英才败在这一点上,从而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而在粮食收成会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他与诸葛亮心中的那份疑虑,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一旦这一点产生,那么均田制还能顺利实施下去吗?

  到时候恐怕不需要我等出面,其他大臣亦会对这一点有所异议的。

  治国当镇之以静,这可是诸葛亮亲口说的治国之道,他自己总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或许他与诸葛亮不会完全否决均田制,但在这种动荡的影响之下,均田制短期之内是无法施行的。

  毕竟现在的他与诸葛亮,一个是大汉的天子,一个则是大汉的丞相。

  当年他们能做的一些事,再也没办法肆无忌惮的做了。”

  在听完谯瑜所有的话后,在场的许多人皆赞叹不已起来。

  既不需要直面刘备的威势,又可以让糜旸的均田制实施不下去,这可谓是两全其美。

  只是在诸多赞叹的人当中,却有一些人还抱有疑问。

  谯瑜的计策虽说有很大可能,让糜旸的均田制实施不下去。

  但并非是直接掐断糜旸的未来,这样的话一旦来日糜旸掌权,他就很有可能会再度重启均田制。

  而这又怎么能达到谯瑜方才所说的,让糜旸折翅而落的效果呢?

  很快就有人将心中的这种疑虑给问了出来。

  而谯瑜在听到这层疑虑后,他的脸上浮现笑意:“你有这层见识,那些庶民会有吗?

  庶民之辈,既易于鼓动,又大多无远大见识。

  从情报中可知,糜旸已然在梁州各郡县宣示均田制即将实施,想来这时梁州的庶民心中早已期盼万分。

  可是在这种强烈的期盼之下,若均田制一直未曾真正实施下去,到那时糜旸不但威信尽失,恐怕梁州真正的大动乱也就会来临了!”

  当谯瑜说完这番话后,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尽皆抚掌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容当中充满着得意与畅快。

  好似糜旸的败亡就近在眼前一般。

  而他们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现在可不是礼义完全沦丧的魏晋南北朝,在当世信义二字是当世人最为看重的政治资本。

  一旦糜旸失去这种政治资本,他的一切好名声都顷刻间会消失。

  或许因为他以往的功劳,他不会马上败亡。

  但有着这层政治污点在,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到达人臣巅峰那个宝座。

  他的地位,声望,会随着他污点的渐渐流传,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慢慢吞噬殆尽。

  并且除此之外,汉代可是一个非常有血性的朝代,这种血性是汉代百姓也拥有的。

  或者平时他们因为生活所迫会甘愿当牛做马。

  但一旦他们知道自己被骗,分不到一寸土地之后,没有安身立命根本的他们,会乖乖坐以待毙吗?

  可别忘了,当年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的生力军是谁。

  在众人的大笑之中,谯周看向他的这位族父,他的心中浮现起一些意味难明的情绪。

  这就是今日族父要他学习的本领吗?

  集益州士族之力,造不可抗之舆论,从而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真是好高的一招呀!

  想来这次,糜旸逃不过这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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