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王秀军大伯娘出身的张家来,坐拥上百垧的良田,农庄房屋四十多间的王家都只能勉强算是一个薄有家资的土财主了,权势方面更是天壤之差,当时能与张家接亲也算是高攀了,只不过却没人想到,这张家显赫是显赫了,就是骨头有点儿软,或者是根本就没骨头。
在小鬼子入侵的时候,和王家选择倾尽家财去抵抗不同,这张家却是跟着张大海成了最早的一匹投靠小鬼子的汉奸,而且在得知了自己亲家成了小鬼子的眼中钉后,更是第一时间就划了清界限,甚至还专门找了个托词把王秀军的大伯娘给骗回了家中并设了局去抓王家的人,也幸好王秀军大伯的丈母娘心善,悄悄指使下人给通风报了信,再加上王家人走的比较果断才没被抓住。
好在这张家人虽然没什么骨头,倒是也知道护持一下自己家人,当时没抓到王家人的小鬼子,恼羞成怒之下要把王秀军大伯娘抓去审问,就是被张家人以已经处死了为由骗了过去,而被关在自己家里的王秀军大伯娘,有爹娘兄弟照护着,平日里除了被看守的紧了些,倒也没受到过什么迫害或者是虐待,再加上王秀军的大伯娘骨子里也不是特别刚硬的性子,试了几次出逃被阻止了之后也没怎么特别激烈的反抗过,在家里生活的也算是相对安稳。
王秀军也是后来跟父亲聊起这事儿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爷爷当年被气死,也未必不跟张家这档子事儿有一定关系,反正自那以后两家就算是把梁子给结下了,不说是势不两立吧,那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哪怕是王家并没有因此而迁怒王秀军的大伯娘,甚至家里还一直在惦记着这个媳妇儿,却也碍于当时的环境而没有任何办法,后来听说了王秀军大伯娘的‘死讯’,又赶着王秀军的大伯被一伙儿散兵给抓了壮丁,关于王秀军大伯两口子的事儿,就彻底成了家里的禁忌话题......
现在还是回到这里,随着王秀军大伯娘的描述,时间慢慢的来到了四几年,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的小鬼子已经是日薄西山,自顾不暇,作为铁杆儿汉奸的张家人自然也是慌了神儿,没办法,投靠小鬼子这些年张家的名声太臭了,作恶也太多,身为张家领头人的张大海更是成了果军点名要清算的汉奸,哪怕是在一向宽带俘虏,号称要团结一起可团结力量的我军眼中,那也是属于极度不可救药,没有任何拯救价值且必须要清除的大汉奸,两边儿都不受待见,连想改换门庭都机会都没有了,张家人只能是一边儿硬着头皮跟着张大海继续抵抗,一边儿绞尽脑汁的各自寻找退路,王秀军的大伯娘也是在那时候才被其父母放了出去。
紧接着,小鬼子投降,臭名昭着的大汉奸头子张大海被抓,曾经硕大的一个张家轰然倒塌,原本喜欢作威作福的张家人也是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至于那些跑不掉的也都隐姓埋名躲了起来,然而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张家人做了那么多恶,又哪是那么好逃的,在人民群众的积极配合之下,这些四处躲藏的张家余孽很快的就被一个个揪了出来,包括王秀军大伯娘的父母兄弟也都没能跑掉,并且全都在五一年的时候,跟着大汉奸头子张大海一起接受了人民公审,最终被义愤填膺人民群众和政府给判了极刑,集体吃了花生米,只剩下了王秀军的大伯娘,因为早些年诈死,又一直被关在家中深居简出,身份信息不怎么被外人知晓而躲了过去。
王秀军的大伯娘躲在人群里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被拉去靶场,她不敢哭出声来,更不敢跟去为自己的父母收尸,已经举目无亲的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公审现场,在失去家人的伤心之余,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毕竟其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太多主见的妇道人家,她也不是没想过去关内找一下王家人,找找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一个没有任何信息身份的盲流,即不能坐车,也不能住店,还得时不时接受盘查,根本就走不了那么远,多半还没等进关就被人抓住了。
没办法,王秀军的大伯娘也只能是先呆在关外慢慢想办法,最起码周围熟悉些,一口当地口音也不是那么容易惹人注意,这一过又是好些年,开始那几年,靠着离家时父母给的一些盘缠,平日里再接一些替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零散活儿,倒是还能维持生计,但是随着一场大旱席卷全国,哪怕是在自然资源相对丰富的东三省,也因为要支援其他地方而一下子生活物资变得紧张起来,够买日常所需的菜米粮油光有钱不行,还得要票了,紧接着又是覆盖全国的改造热潮,原本的个体商业活动全都成了公私合营,哪怕是一些灵散工作,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信息也作不了了。
没有了生活来源,只能是座山吃空,还的小心翼翼的躲避街道巡查,生活上的重重压力最终压垮了王秀军大伯娘的最后一根神经,心灰意冷的她带着求死的念头回到了鞍山还找到王秀军爷爷的坟前,想要彻底的解脱,至于为什么不回自己家,主要是当时张家人都是被拉去打靶的,也没人收敛尸身,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根本找不到了,再加上当时人们的观念里讲究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入了王家,自然是不能再回张家的祖坟,而是要进王家的坟地。
也是在那时候,恰巧遇到了郑木匠去给王秀军的爷爷上坟,一眼就认出了王秀军的大伯娘,而这郑木匠也是个仗义之人,不光是把王秀军的大伯娘给救了下来,在听闻了王秀军大伯娘的经历之后,还冒着天大的风险收留了她,并用早年间村里失踪的一个亲戚的身份解决了王秀军大伯娘的身份问题。
只是王家在当地一带的名声不小,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保不齐还有别人也认得王秀军的大伯娘,知道她出身张家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家乡鞍山是不能继续再呆了,本就孤身一人的郑木匠索性卖了房屋家当,带着王秀军的大伯娘一起到了冰城投奔了自己的师傅,并且靠着自己木匠的手艺混进了木器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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