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脸色难看。
这是和他硬刚到底了啊!
“你确定?”
李二再度问道。
“确定。”徐风雷不卑不亢。
“你确定?!”李世民的声音抬高了几度。
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确定!
“好,好……好!”
李世民冷哼一声,拂袖道,
“你既有退隐休养之心,那朕要是不答应,反而还显得朕不肯放你了!”
“这偌大的朝廷,也不是没了谁就无法运转了!”
“朕准了!”
“哼!”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步子迈的很大,显然是心中有气。
“谢陛下隆恩。”
徐风雷拱手一拜,面色如常。
剩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是摇头一叹,快步追上了李世民。
院内,只剩下两人。
“先生……您真的要回磨玉山啊?”
紫婢一脸忧愁的道,
“那奴婢们怎么办?”
徐风雷一笑。
“这有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多了,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应道,
“不管怎么样,我的俸禄还是有的,虽然不多,但维持一下府内的开销,还是没什么问题。”
紫婢抿了抿唇。
“那……不一样的。”
她声音有些发颤。
再一抬头,眼眶都红了。
“以前先生出门,奴婢们都是有盼头的,您差不多时候就会回来。”
“可这回……”
这回。
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长安来了。
“傻丫头……那不是挺好的吗?”
徐风雷笑道,
“正好,你们便是这徐府的女主人了,彻底交给你们打理了。”
‘好啦……不要想东想西想那么多了,去吧,给我收拾一点行李。’
“不用太多,弄点干粮、水囊,还有一些换洗衣服什么的就行,我想轻装简行。”
“去吧。”
“先生……”紫婢泪眼娑婆,还欲再说。
“去——”徐风雷的笑容冷了那么几分。
“……遵命。”
紫婢擦了擦眼泪,低着头进了厢房内。
哒,哒。
徐风雷的手指敲在石桌上,脸上已然没有半点笑意。
……
徐府外,街道上。
“陛下,陛下……陛下!您走这么快做什么!”
长孙无忌赶忙追了上去,扯住了李世民的衣袖,连道,
“您啊——哎!就别生气了!”
李世民鼻孔一翻。
“朕没法不生气!”
他恼怒道,
“你说说,他什么态度?”
“阴阳怪气,夹枪带棒!说话全都带刺,恶心朕多少句了?”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朕又不是他的妾,凭什么受他的气?啊?”
“他既然要滚,那就让他滚!朕还不伺候了!什么毛病!”
长孙无忌:“#¥%……#”
这皇帝陛下此刻的模样,让他想到了一个成语——
泼妇骂街。
咳。
当然,这只能是在心里头想想,要是说出来的话,他应该会被气急败坏的李二爆头!
“可陛下您也没怎么客气啊。”
房玄龄幽幽的道,
“无论怎么说,这回……的确是您惹了太师。”
“释放侯君集这事儿,的确办得不地道,也难怪太师那样。”
李世民;“?”
“你的意思是,朕的错咯?”
他瞪眼看着房玄龄,啐道,
“应该是朕低声下气的给他赔礼道歉,请求他的原谅?然后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了?”
“那朕成什么了?有这么当皇帝的吗?”
“当孙子还差不多!”
房玄龄撇了撇嘴。
“那陛下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他道,
“太师回了磨玉山,世人会怎么评价?后人又会怎么议论?”
“您也说过,太师是您的第一功臣,而如今,第一功臣却被您逼回了磨玉山。”
“人家会不会说……狡兔死,走狗烹?”
“人家会不会说……您刻薄寡恩?冷酷无情?”
李世民:“¥%……¥!
!”
“你自己要走的!朕又没有逼迫他!”
李二怒道,
“他要走,朕还得跪下来求他别走不成?!”
房玄龄耸了耸肩。
“您可以这么想,世人不会这么想,后人也不会这么想。”
他又道,
“他们一定会认为,您是卸磨杀驴,恶待功臣了。”
“再说了……刚才您后面说话也一直都是威胁之语,以太师的脾气,他自然不会服软的,那其实结果,还不是您给逼走了?”
李世民瞪着眼睛,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也是抬眼,瞅着李世民。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无言。
“陛下,陛下……”
长孙无忌出来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要争吵了。”
“臣说句公道话——最好还是不要让太师告老还乡,他才三十啊,这要是还了乡,那不成笑谈了?”
“当然,那个笑谈的对象,不是太师,而是陛下您啊……”
“陛下,您是要成为千古圣君的人物,不能再有污点了……您得完美啊!所以,即便是为了名声,您也不能任着性子胡来啊!”
李世民:“?”
“什么叫再有污点?说说?”他看向长孙无忌,神色不善。
长孙无忌:“……”
“臣失言了,请陛下恕罪。”他赶忙认怂。
这种时候,可不能把火力转到自己身上来!
“哼!”
李世民神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挥手道,
“好罢!朕这一辈子活得真累!”
“为了这所谓的名声,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受魏征的委屈,受徐风雷的委屈,还得受你们的委屈!”
“这皇帝当的……是真没意思!”
两人听皇帝这番话,皆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已经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是,是,陛下是世上最辛苦的人……”
长孙无忌唯唯应声,道,
“那咱们……回去?”
“态度诚恳一点,跟太师好好说说?该妥协的,就妥协一下,可好?”
李世民脸色一黑。
“好马不吃回头草,朕倒是要回这个头!”
他咬牙道,
“……哎!好吧好吧!回去!”
“给他赔礼道歉,给他诚恳认错!行了吧?”
“朕为了这张脸皮啊,为了这所谓的身后名啊,真是付出了太多!要不是为了这些,朕是绝对不可能回去的!”
“……你们懂的吧?”
得,还在嘴硬。
朕不是为了给你赔礼道歉,朕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得已而为之!
嗯……逻辑成立。
“是,是,我们懂的,我们懂的。”
两人相视一眼,此刻哪里还会唱反调?皆是连声应和。
皇帝嘛……最要面子了!
这面子肯定得给的!
“嗯……”
李世民见状,神色也是好看了不少,转身道,
“那,那走吧!回去!”
……
徐府。
“先生,这是换洗衣服,还有一双奴婢亲手纳的鞋,之前您睡着的时候,奴婢丈量过,应该合脚。”
“先生,这些干粮您路上吃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绿豆糕桂花糕都不给您带了,容易坏。”
“先生,您这么着急吗……要不还是过阵子再走吧?最起码也得明天走啊,让奴婢们再多准备周全一些也好啊……”
“是啊,呜呜呜……”
几个婢女看着徐风雷,泪水皆是湿了眼眶。
“不啦,今晚就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徐风雷背上行囊,笑道,
“我啊,是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停留了!”
“这些东西已经够了,我身上也有一些银两,够用了……你们好好经营这里,将来若是有空,可以来磨玉山游玩。”
说罢,他便要走。
没有什么马车相随,也没有仆从伺候。
就如同一个苦行僧一般,就靠着自己的一双脚,离开长安!
这在徐风雷看来,可以散心,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东西——他现在就想这么干。
“先生,您别走好不好!呜呜呜……”
“您这一走,我们这些奴婢该怎么过日子啊,呜呜……”
“我要去求陛下,求他让您留下了……”
奴婢们哭成一团,紫婢更是伤心至极,哭着向外走去。
她是贴身侍女,感情自然最为深厚,是最舍不得徐风雷的那一个!
她也聪明,看得出来是陛下和先生之间闹了矛盾!
只要将这矛盾化解开,那先生就可以不用走!
“胡闹!回来!”
徐风雷不悦道,
“你成心惹我生气是不是?你要是做这种事,休怪我无情,逐你出门!”
紫婢揉着泪眼,泣不成声。
她走到门口,不敢再往外迈步,只能用哭泣来表达她的伤心。
可下一秒,她的哭声却戛然而止。
而后,她瞪大了眼睛。
“陛……陛下?”
紫婢愕然道,
“您……您怎么回来了?”
她着实没想到——
刚才拂袖而去的皇帝陛下,此刻竟然折返回来了!
“这怎么了这是?”
李世民也是有些愕然,道,
“怎么都哭了?听明出事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走入了院内。
然后,李二看到了打包完毕,身上背着行囊,手里握着登山棍的徐风雷。
“你……你现在就要走啊!”
李世民指着徐风雷,又急又气道,
“有这么着急吗?!”
“朕是瘟疫吗?避之不及!”
“而且你这什么扮相?你是要去讨饭吗?你堂堂徐国公……难道连个马车都没有?连一匹马都没有?!”
这徐风雷……现在这模样就跟逃难的没什么区别啊!太特娘的埋汰了!
这要是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还不得引爆舆论啊!
昔日功臣,如今却成了流浪汉!
这要是为世人所知,还不知道会怎样对他这个‘刻薄寡恩’、‘冷酷无情’的皇帝口诛笔伐呢!
徐风雷耸了耸肩。
“那倒也不是,只是一时兴起,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指了指身上的行囊,道,
“轻装简行,这样自在。”
“再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觉得脚踏实地的走路,挺好的。”
李世民:“……”
“好你个鬼啊!”
他恼道,
“行了行了,都给朕放下!”
“别闹了行不行?!”
徐风雷讶然。
“闹什么?我没闹啊。”
他疑惑道,
“陛下,倒是您的出现,让臣感到十分的意外。”
“您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折返回来了?”
“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么?忘带东西安排人说一声就行,不用那么麻烦,还要亲自回来找。”
李世民:“¥%……&*#”
“不是,你不阴阳怪气会死是吧?”
李二不爽道,
“朕不是忘带东西了,朕是专程回来找你的!”
“朕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为朕的自己的不妥行为给你致歉的!”
“这下满意了吧?舒服了吧?高兴了吧?”
众奴婢:“???”
这陛下……什么情况?!
听这话里的意思,他是来给先生认错的?
啊?皇帝也有给人认错的时候?真的假的?
她们疑惑之时,长孙无忌迅速给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离开。
这场面,越少人看到越好!
毕竟,是陛下拉下脸来,给人低声下气的致歉啊!
“啊?赔礼道歉?为什么啊?”
徐风雷讶然道,
“陛下何错之有啊?您没错啊,您哪里错了?”
李世民:“……”
他再度握住了拳头!
这小子,太可气了!
非要让自己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是吧?
一点面子都不给?
特娘的!
然而,心里暗骂了两句之后,李二还是松了拳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翻脸走人,那难道下次再来?
“嗬——好,好,朕说,朕说,行了吧?”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道,
“朕错在,不应该自作主张,把那群死囚给放出来,哪怕只是一天,毕竟,里面有侯君集。”
“朕当时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了,一冲动就开了金口,你也知道,皇帝开口是不能反悔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推行了下去。”
“所以,朕错了,可好?”
徐风雷冷笑一声。
“陛下,都到这个份上了,您好像还是不老实啊。”
他反问道,
“是因为侯君集在里面才放,还是放了之后才发现里面有侯君集?“
“您好像避重就轻了啊。”
“臣比较愚钝,能否给臣说清楚,这样臣才能有一个好的判断。”
李世民:“……”
“好,好……朕说,朕实话实说。”
李二咬牙道,
“是因为侯君集在里面,朕才动了这心思!”
“可以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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