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4 兵抵平阳

  在经过一番拆东墙补西墙的操作之下,过境晋州的军队总算是打发走了。在经过几天时间的喧闹之后,晋州城内外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但这份平静却并不是尉粲想要的,这一次两国突如其来的大战也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意识到两国对抗互攻才是常态,之前这一年多频繁的边市贸易则就是比较特殊的状况。

  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尉粲越发生出一种时不我待之想,好在这一次两国交战并不是发生在汾水这一线,但谁也说不准下一次西魏会不会从汾水发起进攻。

  所以在眼下此间边情还没有变得岌岌可危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抓紧时间的捞钱!真等到两国于此边交战起来,边市贸易自然再也无从进行,而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据城死守的胆量和能力,国中大概也不可能再任由他坐镇此方。

  人向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尤其对尉粲这种本就一点委屈都不愿受的人而言,过惯了日进斗金的日子,骤然失去这样一个重要的财源,滋味当然不好受。不过他也清楚这种层次的事情并不是由他的意向所决定的,眼下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趁着还能捞的时候尽量多捞一点。

  因此在晋阳大军过境之后不久,他便立即派遣下属南去打探消息,希望能尽快将那些被惊走的商贾们再招聚回来,为他输送来自西魏境内的商货。

  可是接连几天时间的打探都效果不佳,过往成群结队出没活动在州境内的河东商贾如今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几处固定的接货地点也都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这情况不免让尉粲有些焦虑,他只道是那些商贾胆小如鼠,被过境的师旅吓得远遁不归,为了能够尽快取得联络并恢复通商,他打算安排人员继续深入汾绛之地查探搜索。

  然而此事立即便遭到了镇城鲜于世荣等人的反对,眼下国中大军俱赴河洛,他们晋州这里本身就是需要稳定为主,如果贸然向南面发起侵扰而引起河东敌军的过激反应而反击过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眼下这情况可容不得再任性妄为,过往平常时节也就罢了,现在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在众人的连番劝说之下,尽管尉粲心内焦躁不已,一时间倒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他这里是安分了,别处似乎又开始出现不寻常的迹象了。

  首先是坐镇汾北正平的东雍州刺史薛文殊向晋州汇报对岸敌城柏壁城多有异常迹象,城上鸟雀盘旋不敢栖落,而且沿汾汲水的水车也有增加,种种迹象显示似乎城中正多有甲兵聚结。

  不过这一情况也并未引起晋州守军的重视,因为西魏柏壁城修建起来之后便是汾绛之间重要的戍城之一,常有西魏师旅于此集散。而且东雍州所报也并非什么确凿消息,仅仅只是窥望迹象而得出的判断,自然也谈不上准确。

  可是很快便又有新的异变发生,在晋州南面几十里外的襄陵城,也是北齐修筑用以监视汾绛敌军动静的一座戍城。照例襄陵守卒每天都要向晋州进行汇报,可是这一天直到傍晚时分,都不见有襄陵守卒来告。

  傍晚时分,莫多娄敬显自罗城郡府返回内城州府盘点州务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情况,于是当即便向刺史尉粲奏告。

  尉粲这几日困居城中,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当得知此事后,初时还有些不以为意,只道是襄陵守将安排疏忽,吩咐明早遣员南去训责一番即可。

  但莫多娄敬显还是皱眉说道:“事情本就是定例,过往一直无错,今却出错,终究是有些不妥。当下战事,尤需谨慎,还是安排卒员前往查探一番才让人放心!”

  “那你便去安排吧,不必事事来告。”

  听到莫多娄敬显这么说,尉粲便有些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对于此类小事并不放在心上。

  莫多娄敬显见状后便告退行出,旋即便安排一队人马前往襄陵查探一番。自白马城到襄陵往返近百里,夜中行路又多不便,即便是快马疾行也要几个时辰,莫多娄敬显在交代卒员返回后即刻来报之后,便先返回侧堂小睡片刻。

  然而莫多娄敬显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听到城防晨鼓声响起这才醒来,醒来后他便又连忙处理积压在案的事务。

  尤其是之前为了打发走过境师旅而挪用了一批城中库藏的甲杖武装,是需要尽快想办法补偿回来。武库空虚不只会影响到城防人马的武装配给,而且之前事情闹的不小,如若晋阳方面得报之后遣使来调查追究,他们这些晋州将官们全都难辞其咎。

  晋州武库管理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此境虽然是边中重镇,但是因为多年以来都没有大的战事于此发生,因此武库中的械物多有流失。

  不只是尉粲这个甩手掌柜,就连莫多娄敬显自己,其实也曾借着职务之便将城外武库的械物倒腾一批精品出来武装给自己的部曲。所以这件事要追查起来的话根本没法查清楚,只能说谁在位上谁倒霉,遮得一天是一天。

  眼下莫多娄敬显就是打算将周边城戍的库藏暂时先调回晋州城中,以应付过晋阳来人的调查再说。如若河洛此战能够大获全胜,前线所缴获的众多甲械武装填补晋州的亏空绰绰有余。

  如果交战不顺利的话,那想必国中也不会有心情再来追究晋州武库亏空的事情了。当然,莫多娄敬显还是希望前一种情况成真。他虽然没有亲赴河洛参战,但与如今彼方主将斛律光交情深厚,到时候借用一批战利品来平账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等到核计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到了上午。莫多娄敬显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忽略了,但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待到州府长史入堂,他便起身告辞,再返回郡府处理事务。他身兼州郡两处职务,由于尉粲这个刺史不乐处理公务,只能两处奔忙,也是颇为辛苦。

  策马行在城中,莫多娄敬显听到街上有军人唠叨家中水井水位上涨,有的家居低洼处井水都漫入了庭院中。白马城临汾而设,城中的井水也与城外的河水联通,井水上涨,那就是河水也……

  思绪转到这一点,莫多娄敬显眸光骤然一凝,终于想起来忽略了什么事情,忙不迭拨转马首便策马直向州府飞奔而去,来到府前翻身下马旋即便发问道:“昨夜派往襄陵查探的卒员归否?”

  待从府员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莫多娄敬显心绪陡地一沉,当即便大步冲出州府直堂中大声道:“速告大王、速告,大事不好,南境有贼来侵,襄陵或已没入贼中!若真贼至,其众必然不少,因有拦河设埭之力……”

  “有贼来袭?谁说的?贼今何在?”

  尉粲在内府后堂中听到府员奏告,一时间也是有些惊慌,忙不迭向堂前而来,口中大声喝问道。

  莫多娄敬显自然拿不出一个确凿的证据,但是襄陵方面至今无有奏报,而派往查探的卒员们也一去不还,显然是南面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但尉粲在听到莫多娄敬显的推断之后,却顿时皱起了眉头,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于是便皱眉训斥道:“休得危言耸听,羌贼大军怎么会……”

  他这里话还没有讲完,城外突然传来一连串嘈杂的鼓角鸣笛等各种示警声,并且很快这些示警声便陆续被雄浑的马蹄声所淹没。

  “羌贼当真奸诈、狡猾,竟然、竟然来攻晋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尉粲听到这些动静后,顿时也面若死灰,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上前一把抓住莫多娄敬显的手臂大声道:“贼竟至此,该怎么办?”

  “大王请少安勿躁,眼下贼情未明,速招诸处驻军入城共守,且观贼势如何,再作计议!”

  莫多娄敬显见尉粲已经惊慌的不成样子,便连连发声安慰道。

  这会儿镇城鲜于世荣也从外疾行而入,神情严肃的说道:“贼骑数千,正从南面席卷而来,距城已入十里,应速布置城防!”

  虽然说尉粲有点不堪,但其他州官将领却还有几分处变不惊的静气,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敌情吓住,开始有条不紊的召集城中士民布置防守起来。

  其他人各有各的忙碌,但尉粲却仍是惊慌难定,仍自喃喃低语道:“贼军怎会出现在此?之前必是诈计,今来犯我,其众绝对不只数千,他们是要袭击晋阳!此间不可恋战、不,我要速速出城,北去奏告至尊,否则晋阳危矣!快、备马、快!”

  说话间,他便挥手呼喊着吩咐亲信去准备坐骑,准备出城北逃。莫多娄敬显心中本就对其颇存不满,此际见到其人如此不堪模样,当即便皱眉道:“贼竟悄无声息欺近州城,境内别处还不知已经渗透几许,大王仓促出城,难道不怕被贼伏兵所执?”

  “这、这……”

  尉粲本来正向内府奔去,听到这话后,两脚顿时如焊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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