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第一卷关西新客0642驱弟逐兄“这、这……犬子何幸之有?竟能从事人间英流!”
王僧辩听到李泰所提出的这个要求之后便稍作错愕,但在过了片刻后顿时便又一脸惊喜的回答道:“户中拙徒确有几员,或无才力可称,但是秉性纯良、勤奋好学,若得大将军教导任用,必能竭诚效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让王僧辩始料未及,这会儿心中除了满满的诧异之外,便是按捺不住的惊喜。倒不是说他有心投靠北朝,而是李泰对他所表露出来的欣赏与宽恕,对他个人而言不异于灰暗天空中一缕明媚的阳光,让他迷茫低落的心情都因此大为好转。
王僧辩虽然出生在北朝,但从少年时代便随父南投,而后便担任湘东王门下属官长达几十年之久,单从时间上来说,主仆之间情义可谓深厚无比。
但是湘东王这个人,性格刻薄之余又喜猜忌,鲜少有人能够受到其推心置腹的信任。王僧辩在事王府中多年,一旦言行稍失其意,仍然不免要受到严厉的训斥与惩罚。
从事多年,如果说湘东王一些刻薄的表现已经让王僧辩有所习惯了,那么真正有点超出他为人处世原则的便是在侯景之乱后湘东王并不急于定乱却热衷于兴起内战、铲除异己的做法。
当然这做法从湘东王角度而言也没什么问题,河东王萧誉自有取死之道,对于其人之死王僧辩倒也并不觉得有多惋惜,但是他却不想成为内战中残杀宗室的刽子手,尤其主公是湘东王这样一个人,这就让王僧辩不只名节上受到玷污,而且还一直身处政治危险之中。
湘东王这个人爱好名声,表面上礼贤下士、虚怀若谷,但其实嫉贤妒能、阴狠毒辣。如今需要依靠王僧辩来铲除宗室中的异己,来年就很有可能将罪过完全扣在王僧辩的头上,以维持自己的好名声。
甚至不用几年之后,单就眼下来说,湘东王已经在这么做了。为了回应西魏的问责、平息对方怒火,直接逼迫王僧辩前来沔北负荆请罪。
而据王僧辩所知,除了他们这一队人员之外,江陵方面便无作其他任何的人事布置,换言之他们这一队人进入沔北之后,是生是死便完全的不由自主,而是要听凭对方的心情。
尽管王僧辩刚刚率兵打赢了一个胜仗,攻克长沙并夺下了湘州,但仍被湘东王毫不留情的给推出来顶黑锅。
虽然湘东王刻薄寡恩,但王僧辩也只能默默承受。他半生履历都在湘东王府,说好听点是王府大将,但实际上只不过是湘东王门下奴仆罢了。离开了湘东王府,他并没有什么威望和实力能够自成局面,反而还会背负一个背主老贼的恶名而处处碰壁。
李泰的赏识夸奖已经给了王僧辩以莫大的鼓舞,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自诩为应运而生、能够平定贼乱之人,而其人所提出的条件更是给了困境中的王僧辩一个新的选择。
王僧辩自然没有要背叛湘东王的想法,即便不谈对湘东王和对梁国的忠心,如今的荆府俨然已是梁国第一大方镇且唯一有希望、有能力平定侯景之乱的势力。王僧辩从事湘东王几十年之久,如今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府中第一大将,自然不舍得放弃一份这样莫大的功业。
但是湘东王的猜忌和宗室之间的矛盾,还有侯景叛军仍然气势汹汹的军势,也让王僧辩不敢对此太抱乐观之想。他一身功业俱系此中,但却不想自家妻儿老小皆受困于此,如果有的选,当然也希望自家儿郎能够有其他的选择。
如今的李泰俨然已是名动天下的西朝大将,其所掌控的荆州总管府,王僧辩一路行来仔细观察、也大感发展的欣欣向荣,若能将户中子弟托付于此,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只不过自从上一次他因不肯第一时间出战湘州而触怒湘东王,甚至被盛怒之下的湘东王提剑刺击,靠着老母哭告请求,再加上湘州战事不利才又被湘东王委以军事,但从此后家人便被湘东王作为人质控制起来。之前他想要业已成年的长子引用军中,都被湘东王给拒绝,加以官职而留在王府中。
王僧辩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于是便又连忙说道:“僧辩自有死事之志,身既具此,也是听凭李大将军制裁。今者幸得李大将军留情宽恕、不加责罚,但我主萧大王对前事牵挂意深、恐怕仍难释怀,恳请大将军能够赐给片纸书言,告解误会、重修盟好。但能达成如此良愿,僧辩又何惜一子!”
王僧辩这一番话的言外之意,李泰当然能够听得出来,很明显王僧辩的家人已经失去了自由,如果自己不向独眼龙开口的话,看这架势就算王僧辩想把儿子送来也做不到。
在如此内忧外患之下,独眼龙还能跟麾下大将关系处的这么差,也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点头说道:“既然冰释前嫌,当然是需要投书修好。王领军捐出一子以助两边化解干戈,自然也要录入书中,不可使此忠义良愿埋没事中!”
他倒没有什么要把王僧辩招揽过来的想法,而且只看王僧辩被独眼龙这么搞都没有什么要作反抗的意思,估计自己就算招揽也只是自讨没趣。
但若将王僧辩的一个儿子纳入门下,就能给彼此间留下一个日后对话交涉的渠道。眼下的王僧辩固然是没有太大的价值,可等到侯景之乱平定后,其人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尤其是在来年攻取江陵的话,因为自己的影响可能做不到历史上那样抢在所有增援到来之前速战速决,那么能够跟王僧辩进行沟通可就非常重要了。
到时候大可以派遣其子向王僧辩发出灵魂拷问:你这么着急回援江陵干啥?是想让独眼龙再在你身上戳几个血窟窿?老老实实蹲在建康等着扶植少君、组建霸府不好吗?
王僧辩眼下自然不知未来的自己也能混成一念之间便能影响天下大势的强力人物,听到李泰作此表态之后自是欣喜不已,心内由衷的对李泰生出感激之情,并又连连道谢,恨不得现在便返回江陵,安排儿子入质沔北事宜。
但李泰这里事情都还没有做完,自然不能放任他们离去。河东王萧誉一事,暂且算是揭过去了。
毕竟湘东王肯派遣其麾下大将前来认错,姿态可谓是放的极低了,李泰如果还要不依不饶,那下一步事态发展必然就得是武力干涉了。但现在便发动针对江陵的战争,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面子上能够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但除开这一件事,还有另一件那就是入据江夏的邵陵王萧纶。
“你国邵陵王日前进据江夏,致书我朝竟有谋我汉东之意。你等归镇之时,为我进问湘东王此事知否?我是不愿双方因此再生出什么误会,所以暂且忍耐。湘东王如若不能制之,我自提兵南下斥问邵陵王是否觉得我软弱可欺?”
李泰又望向那两名江陵的使者沉声说道:“知你梁家宗枝繁茂,但汉东归属早与湘东王议定,若仍频频有人来问失土,湘东王信义何存?我虽然不是好战之人,但谁若敢于前来挑衅,则必予以痛击!失信于人,必殃己身,王宜自察。此类事端,不可复有,王不能禁,我自破之!”
这两名江陵使者听到李泰咄咄逼人的语气,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忙不迭垂首辩解道:“请李大将军稍安勿躁,邵陵大王之入郢州,我家大王事前亦不能知。如今彼此也在通信交涉,但邵陵大王自恃齿长,不肯顺从荆府告令,我家大王也倍感为难?”
“湘东王霸镇江中,乃你国先主在世当年即定之事,如今贼乱国中,王命难行,身兼智慧、勇力者自当奋勇而行。那邵陵王之名我亦有闻,总督诸军却无能定乱,名为宗属实为国贼。湘东王坐拥江陵精勇诸众,竟然不能制之?”
李泰闻言后便冷笑起来,旋即便又说道:“如若江陵甲兵难胜此用,我可遣兵助战,大江中游人事诸桩,自有我当事群众商讨料理,岂容外人流窜入此搅乱局势!”
江陵众人听到这话便有些傻眼,你之前还在义正辞严的责问我们大王虐杀侄子,现在怎么又要鼓动大王去谋害手足兄弟?更何况,你们西羌虏贼怎么就跟我们成了自己人?
这几人心内虽然杂想诸多、腹诽不已,但也都不敢硬着头皮跟李泰讲道理,只能连连点头表示归后一定将这一番意思转告大王,并尽快给予此间满意的答复。
李泰自不觉得他这一行为有多双标,萧誉那是我挚爱亲朋、萧纶则是扎脚芒刺,那能一样?更何况凡事一回生两回熟,驱逐老六正该交给老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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