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元年十二月,曹魏投降,大汉重新一统的消息传遍天下。
除了辽东因为实在太偏远还不知道以外,就连幽州的乌桓、鲜卑都知道了这些事情,纷纷向汉朝上表。
汉末乌桓被曹操打服,大多迁居关内,与汉民杂居,渐渐融合,变成了牧耕民族。
他们的首领和部落也慢慢成为了曹魏的官员和地方行政区域,乌桓人也变成了魏民,所以史书里后来对乌桓这个民族的记录越来越少。
反倒是鲜卑人的记载颇多,五胡乱华里,鲜卑人就是主力军之一。如今鲜卑最大的两个首领,一个步度根,一个柯比能。
二人得知曹魏被消灭,原本部落还不断寇略幽州边境百姓,现在忙不迭给洛阳朝廷上表请降,希望得到敕封。
不是他们软弱,而是他们深知即便是曹魏孱弱时期,他们都被田豫阎柔牵招等人打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直到田豫阎柔牵招等人被调往南方作战,才敢出来猖狂。
现在就连吊打他们的田豫阎柔牵招等人都已经投降了大汉,强盛的曹魏轰然倒塌,比曹魏更强大的大汉,别说步度根和柯比能,就算整个鲜卑都没用。
所以审时度势之下,二人作为此时鲜卑最大的部落首领,纷纷表示愿意归顺大汉,成为大汉在塞外的屏障,保护幽州之地不受外族入侵。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
历史上五胡乱华的罪魁祸首之一,现在却成为了汉人的屏障,帮他们抵御塞外以及漠北其它游牧民族的袭扰。
但这就是现实。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弱肉强食。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匈奴人强盛的时候,刘邦都得被迫和亲。
大汉休养生息发展起来的时候,那就是封狼居胥、燕然勒石。
因而在鲜卑衰落,北匈奴远遁漠北,南匈奴归附,羌、氐、乌桓被打服的时代,胡人该低眉顺目,就得低眉顺目。
十二月六日,沈晨就独自南下了。
诸葛亮本来也应该班师回朝,但河北才刚刚平定,百姓需要安抚,一些世家还未清算,加上北方胡人归顺,乱七八糟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他留在邺城,清理残余,填补曹魏势力消失后的官府力量空缺。
今年年中的时候,曹魏势力被彻底赶出河南,南方大汉派出了大量官员接受,豫州、兖州、徐州以及京畿司隶等地慢慢恢复了治理,地方秩序也得到了安宁。
可河北现在还很乱,各地城池失去官府作用,治安大幅度下降,还有一些曹魏的叛乱份子为非作歹,在朝廷派来的官员承担起治理地方的责任之前,诸葛亮需要立即将整个河北进行军队管制,然后维持治安,平息叛乱等等。
关羽和张飞已经先一步回了洛阳,如今天下刚刚平定,刘禅已经昭告天下,将在明年年初召开大朝议,满朝文武都要参加,沈晨打算先回去与家人团聚,等到年后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不过等从河内郡路过山阳县的时候,沈晨就去了山阳公府邸拜访。
河内山阳县,是汉献帝刘协的封地。
曹魏篡汉之后,刘协被封山阳公,这个山阳公并非兖州的山阳郡,而是一个县,位置在太行山以南,大概在后世的河南省焦作市山阳区一带。
在诸葛亮打到河内郡以外,河内郡是曹魏的地盘,所以那个时候汉朝一直都没有联系到刘协。
等到司马懿从天井关退兵,一路撤至荡阴之时,诸葛亮便率领兵马北上,路过山阳县的时候,还曾经去拜见过刘协,可惜当时刘协已经离开了山阳县,往北去了太行余脉云台山。
如今河北已经平定,天下一统,刘禅在徐庶庞统等人的提醒下,就给诸葛亮送去诏书,要他亲自前往山阳迎回献帝。
只是诸葛亮有事在身上,恰好沈晨要回洛阳复命,这个差事就落到了他身上。
此刻山阳县东面的官道上,徐徐来了一队骑兵。
官道两侧遍布乡野,曹魏和大汉在河内郡交战,以至于兵荒马乱,各地混乱不堪,郡县凋零,城池破败,乡亭都为之荒废。
但没想到的是这山阳县倒是还算安宁。
骑兵过了一处小山丘,远远的就看到了不远处良田一望无际,正是冬日宿麦种植期间,绿油油的麦穗在寒风中飘荡,田中有一些百姓正在耕种,除杂草、施肥之类。
沈晨带着数百名骑兵护卫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宁静,很多百姓看到了他们,一时站在田间不敢有轻举妄动,有些甚至干脆调头就跑。
现在天下的大势已经定下,但底层百姓还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况,还以为正处于交战期,自然害怕兵匪的祸害。
汉军骑兵们也没有在意,继续顺着官道前进,前方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一座城池耸立。
就在他们路过乡亭的时候,亭街上缓缓走来几名老者,向他们拱手行礼。
“见过将军。”
“诸位是乡三老?”
沈晨翻身下马,回了一礼。
三老见他比较有礼貌,就大着胆子问道:“是的,不知将军前来是有何事?”
沈晨说道:“如今天下已定,大汉三兴,天子令我等来寻孝愍皇帝。”
虽然历史上刘协的谥号叫汉献帝,生前称号则是山阳公,但南方大汉并不承认曹魏正统的身份,所以自然也不承认汉献帝以及山阳公的称号。
不过这样的话该怎么称呼刘协又是个问题,沈晨思来想去,就只能称呼他为孝愍皇帝。
因为之前刘协禅让的时候,刘备以为刘协被曹丕所害,所以给他上了这个谥号,虽然在别人生前称呼他的谥号似乎有点不尊重,但这也算是侧面反应了新大汉承认刘协皇帝的身份。
只是听到沈晨的话,乡老们面面相觑,略微犹豫,随后其中一人说道:“大额,孝愍皇帝如今并不住在山阳县城中。”
“哦?”
沈晨纳闷道:“他住在何处?”
乡老道:“我等也不知道,孝愍皇帝时常不见踪迹,常去云台山深处采药,可能三五月都不会回来。”
不见踪迹?
沈晨皱起眉头。
他想起了之前诸葛亮跟他说过的话,诸葛亮上次过来,虽然未见到刘协,却也问到了不少事情。
原来刘协长在深宫当中,一直被囚禁,没有权力也无法处理政务,每天无所事事如同傀儡,所以他渐渐跟着宫中太医学习医术。
在被迫禅位之后,刘协来到了山阳县,与自己的皇后曹节隐居山中,不时进山采药,悬壶济世,为乡民治病。
当地乡民对他感恩戴德,甚至连称呼都不叫山阳公,而是无论男女老少,都恭敬地叫他大人。
虽然《后汉书》记载,天子,王公,世家,豪杰,长者,有德者,成年人,少数民族头领,父母叔伯皆称为大人。
但刘协皇位被废,并非曹魏王公,人们还是称呼他为大人,可见对其尊重。
只是就算进山采药,也不可能去那么久,上次诸葛亮过来,也不见刘协,莫非他是故意在躲着他们?
沈晨稍微思索,忽然见几名老者目光闪烁,顿时心中了然,便笑着说道:“诸位不会是以为我们要加害孝愍皇帝吧。”
“不敢不敢。”
几名乡老被点破了心思,连连惊恐摇头,这年头惹谁都行千万不能惹军队。
然而沈晨却指着自己道:“我是沈晨,你们听说过吗?”
沈晨?
大汉姓沈或者名晨的人很多,但能叫沈晨的,就只有一个。
乡老们顿时惊讶,然后拱手道:“竟是沈将军!”
沈晨点点头道:“是我,大汉如今重归一统,陛下明年年初就要召开大朝议,同时祭祀天地和祖先,祷告上苍。我们并不是要加害孝愍皇帝,而是希望他能够一同去祭祀先祖,告慰太庙。”
“是啊。”
旁边跟着沈晨一同回去的弟子姜维说道:“当初先帝为孝愍皇帝上尊谥号,也是以为陛下为曹贼所害,但如今知道陛下没有驾崩,自然希望陛下能够回去。”
乡老们互相对视,有些面面相觑,片刻后其中一人咬牙道:“可天无二日,孝愍皇帝既然还活在世上,难道天子不会.”
沈晨笑道:“昔年桓帝灵帝失了天下,以至诸侯之乱,孝愍皇帝虽是天子,然颠沛流离,最终为曹魏所篡,篡汉之后旧汉便死,新汉当立。只是旧帝与新皇的区别,又有什么大不了,还请诸位宽心,这次请孝愍皇帝去,只是想告慰先祖,绝不会对他不利。”
“这”
几个人还是犹豫不决,他们替刘协隐瞒他的行踪正是因为刘协有恩于山阳县,山阳县百姓皆对他感激涕零,因此哪怕沈晨做出保证,还是让他们迟疑不已。
沈晨认真地看着他们说道:“诸位大义,但难道连我都不信吗?”
“我等听闻将军一诺胜过千金,将军不仅威名加于四海,亦是当世大儒,《诸子言》《沈氏经集》《人论》我等也曾经拜读过,读之真如浩瀚无垠,令人幡然醒悟,可为聆听圣言也。”
一名老者拱手一礼,然后说道:“我们愿意相信将军。”
沈晨除了是个武将,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名传天下的大儒,甚至不止是大儒,他的很多弟子,以及读过他文章的人都已经觉得他的境界与孔圣相差不大,常有人说他是儒家第二圣。
要知道孔子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尊为圣人,但后来的圣人像亚圣孟子,后圣荀子,以及复圣颜回,宗圣曾子等,都是唐、宋、明、清时期才被册封。
因此目前儒家就只有孔子一个圣人。
现在如今天下儒生都已经隐隐在尊沈晨为第二圣,就可以知道他开宗立派,著书立传,给世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大儒的名望加持下,世人都知道他信义有加,自然不会怀疑他的信用。
当下乡老们便召来一些壮年小伙,带他们入山。
原来刘协的确不住在山阳公府,而是在云台山脚附近结庐隐居,当地乡民为了保护刘协,如果有外人找他,就都会说他进山采药去了,不会告诉对方刘协真正的住址。
在当地人带领下,穿过田野,顺着乡间小道一路往北,过了两条溪流,顺着缓坡山岭而上,一直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到地方。
就看到这是云台山山脉下的一个山谷,谷中左侧有溪流小河顺着峭壁流淌,右侧山峦叠嶂,林木森森。
再看山谷里,谷中奇花异草,树木郁郁葱葱,杂草遍地,花蕊丛生,蝴蝶蜜蜂飞舞,从山谷右侧还有另外一条山间流淌的清泉化作溪流沿着山谷崖壁流去,与左侧小溪汇聚成了小河。
崖壁下方的溪边耸立着两栋房屋,房屋周围有大片菜地和新开垦出来的田地,大概有十多名百姓在田里忙活,加上更远的地方有纵横阡陌的房屋田地,颇有点桃花源的意味。
“这里倒是一片幽静。”
沈晨四下扫视。
如今可是十二月冬天,从阳历来说已经是一月份,接近开春,但寒冷依旧还存在。
显然北面的太行山隔绝了大部分西伯利亚冷空气,让这里四季如春,即便是在冬天的时候,也比外面的世界更加暖和。
“将军,前面就到了。”
带路的青壮指着那处草屋说道:“那就是大人的居所。”
“嗯。”
沈晨点点头,翻身下马,解下佩剑,让其余士兵们留在原地,只带着姜维一人过去。
等到了草屋前,就看到屋外的空地上也有十多名百姓等待着。
过了片刻草屋门打开,一个男子被家人搀扶出来,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跟着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扎药叮嘱道:“记住,这药早晚服一次,切不能中断,没药了再来找我。”
“多谢大人。”
那个生病的男子脸色苍白,但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身体向中年男子行礼。
“师君。”
姜维对沈晨说道:“那”
“不要打扰他。”
沈晨摆摆手。
很快男子被送走,等待的百姓中马上就有人过来道:“大人,该我了。”
“进来吧。”
中年男子看了眼沈晨和姜维,二人的穿着其实并不是军装,但皆是丝绸长衣,雍容华贵,绝不是百姓打扮,显然是达官贵人。
沈晨和姜维远远地向他拱手一礼,中年男子便点头回应,继续去给百姓症治去了。
很快一个一个百姓有秩序地排队就医。
一直到下午时分,所有的百姓离开,沈晨和姜维才上前向那个男子拱手说道:“沈晨见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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