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视的一瞬间,布洛妮娅的心跳陡然加快到几乎要从胸腔蹦到脖颈中的程度,可她很快又发现,亚历山德拉这一次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她只是……以饱含伤感与迷茫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皑皑白雪,再越过高耸的白桦林,像是神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天真地想要目光捕捉到一片白云。
“本来打算去索契生下这个孩子的……从前阿列克谢带我去过一次那里,那里背靠雪山,面朝大海,尤其在夏秋之交的时候,海风让温暖中多了丝丝微凉,海鸟啼个不停,各种小昆虫、小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在什么也看不清的黑夜里总有蠢动的声音传来。算算时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机会一睁眼就见到那么美的地方呢。
“但是,也说不定哦,说不定比起像夜空一样深邃幽黑的攸克兴海,这个孩子会更加喜欢无垠的白雪与光秃秃的白桦林。因为她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将由她的自我意志做出决定,而非我或者你的意志所能决定。
“这不就是人类文明最奇妙的一点吗?我们并非长生久视的生物,虽然比一些动物寿命更长,但相比另一些又更短。我们只能通过繁衍来传递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但我们又无法控制自己后代的思想,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追求,想要得到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
“也正因如此,五万年后的人类文明,和五万年前刚刚走出非洲的智人文明才有了截然不同的模样。正是因为我们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后代,相信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迎接只属于他们的未来,所以未来才不会是过去的重复,世界才不会是一次又一次徒劳的轮回。
“这就是人类繁衍,薪火相传的意义——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要给予腹中的这个孩子未来,哪怕代价是我自己的过去,哪怕这个孩子的未来里也没有可以回忆的过去,我也依旧想要这么做。”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米凯尔用手撑住额头,五指将刘海分开,高高推起,最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没有当过哪怕一天父亲,也无法理解你对未来的期待。在我看来,你选择生下这个孩子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你必然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而即便如此,你也极有可能在生产前夕就殒命。即使这个孩子得以诞生,在失去父亲、失去母亲之后,她又要如何求生?她会不会被同龄人欺负,会不会在西伯利亚的冰雪中冻伤脚趾,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就死在崩坏兽的袭击中,你想要赐予那个孩子的未来,或许并不美好,还有可能很糟糕——对不起,这并非某种傲慢,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我当然也明白这些啦。未来确实有可能变得更糟糕,但也确实有可能变得更好,不是吗?”
米凯尔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曾经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但是,这只是无意义的辩证罢了,因为决定未来好坏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意志,而是不为意志所动摇的客观实在。”
“但即便是那样,也只是有更大的概率会得到一个糟糕的未来,而非【一定】吧?”
“?”
“很多时候,相比起一件事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件事本身连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显然更为可怕。而只要有可能性,有变得更好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值得期待,不是吗?”
米凯尔重新坐直了身体,许久没有回应。
漫长沉默过后的第一句话是:
“曾经,也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啦。仔细一想,我这种擅自的期待,某种意义上和你自以为是地想要决定我和这个孩子的命运也没有多大分别。不过,究竟是苦难还是幸福,是想要继续活下去还是死亡,想要怎样的活下去……这些的这些,我们终究无法也没有资格替这个孩子做决定,所以……就将未来交给她吧。”
亚历山德拉转过头来,注视着米凯尔,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命换孩子的一命,事到如今,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不过也算相当公平呢。”
“你决定了,就好。”
到了最后的最后,米凯尔只留下了这样的话语。
“一年之后,我带着渡鸦前往索契,顺着线索找到亚历山德拉待过的疗养院,但只看见了她的墓碑。”
布洛妮娅猛地回头,米凯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
周边的环境业已改变,雪原消失于无,脚下只有泥泞又恶臭的黑土。身边的木屋不复存在,倒是有成片的残砖碎瓦与断墙的存在。
“……”
“我们只看到了一方冰冷的石碑,除了亚历山德拉的名字,就连墓志铭都没有留下。后来我找到了你那位马克西姆叔叔,他告诉我,亚历山德拉在生下你之后独自哭泣了一个下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其实,在那个时候,从见到亚历山德拉的第一眼开始,我早就已经知晓了迄今为止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亚历山德拉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会在未来成为第三任理之律者。当时只是一念之差,是我最后一次有可能在一切发生之前后悔的机会。”
“你告诉布洛妮娅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的记忆,是几乎不会保留到长大的。
而唯一可以向布洛妮娅证明自己母亲存在的那方墓碑,也在随着马克西姆叔叔的队伍不断迁徙的过程中逐渐远去,又因为马克西姆叔叔的死,让布洛妮娅永远失去了那方墓碑的坐标。
如果不是米凯尔将这一切呈现在她面前,她根本不会想起“亚历山德拉”这个名字,根本不会知晓她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模样,更不可能知晓,自己的生命,差一点点就要终结在出生之前。
“意义么?如你所见,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切,本该是过去发生的事情,然而却能够在此时此刻重演。她甚至能够看到你,如果不是我刻意隔绝了你的气息,在你们第二次相见的时候,完全可以上演一码母女相认的好戏——而这,就是圣痕计划。”
“圣痕计划?那不应该是某种基因工程吗?”
“没错啊。”
米凯尔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接住了从天上落下的黑色雨滴。
“但基因工程只不过是圣痕的一种表现形式罢了。圣痕这种东西自诞生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保留我们的【过去】。因为没有信心去面对未来,因为不敢想象获得胜利的未来,所以借由圣痕,让我们能够永远生活在过去。而眼下的圣痕计划也同样如此——
“以最简单的话来说,所谓的圣痕计划,就是挑选出拥有资质的人,让他们能够通过崩坏的考验,只不过要为此抛弃没有资质的人。我当然没有这么残忍,所以我的方法是——欺骗崩坏。有资质的人都在月球上,你们也看到了,等这一切结束,他们会重新建立文明。而那些没有资质的人也不会死去,而是进入了【圣痕世界】。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的一切都被记录在那里,他们本身也将作为网格的节点,支撑起整个圣痕计划的运行,而作为报酬,圣痕计划会赐予他们无穷无尽的美梦——凡是发生过的事,出现过的东西,都可以在梦境中得到满足,即使一个人从未体验过某件事,也能从另一个人的记忆中得到答案。而一些本该逝去的人,也可以就此获得第二次生命。就好像亚历山德拉一样。”
布洛妮娅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动容,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这种事情……不就相当于用美梦把人类圈养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是吗?你这生气的模样,倒是和亚历山德拉如出一辙。不过布洛妮娅,你或许有所误解,他们并非像牲畜一样被圈养在圣痕世界,只要他们愿意,每一个人都能以自己的意志离开梦境,回到现实,可自从圣痕计划开始到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还不到一千人。”
“……”
“甚至于……你知道自己为何无法使用理之律者的权能了吗?”
米凯尔凭空向着布洛妮娅伸手,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与力量,一颗核心直接从布洛妮娅体内飞出,落到了米凯尔手上。
毫无疑问,那正是理之律者的核心,只不过如今的它已经完全暗淡了下去,呈现出与在场二人一模一样的银灰色,不再有和海和天空一样的湛蓝了。
“你……你该不会是……”
“没错哦,布洛妮娅。我所做的事情相当简单。我并没有像对待琪亚娜那样封锁你的权能,而是……将你们理之律者视为传承、视为依赖的那三十万份思想也融进了圣痕计划之中。”
“你说什么!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一向冷静的布洛妮娅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失控,却又被米凯尔单手摁在头顶轻易拦下,而后他又随意一脚,便将布洛妮娅绊倒在地。
“我就是这样做了,如何?”
雨势忽然大了起来,溅起的水汽朦胧似雾,可惜却泛着和土地一样的漆黑色。
布洛妮娅面前正好有个小坑,在数息之间便被雨水填满,米凯尔将理之律者的核心在手中抛了两下,而后直接扔到了那水坑里,弃如敝履。
“那三十万份思想的主人,在崩坏爆发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市民。他们有自己普通的生活,有自己想要实现但在现实中已然无法抵达的理想,也有身为人的龌龊与黑暗,他们自然也会流连于圣痕计划的梦境。甚至,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他们会比还活着的人更加依赖这个梦境。另外……
“说到底,那三十万人和布洛妮娅你又有什么关系?律者核心说到底只是一份力量,将核心分割成三十万份,将其离散分布在体内,并借此以肌肉记忆来弥补同步率的不足——恕我直言,这完全属于本末倒置的行为。力量要如何使用,力量应该对谁使用,力量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凡此种种,明明只需要一个声音就够了。
“而做不到这一点,只是把那三十万份思想视作值得尊敬的雕像高高挂于心中,等到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时,难不成这些雕像还能帮助你赢得胜利吗?”
米凯尔没有再看布洛妮娅。
他昂起头,任凭饱含核辐射的雨水将自己从上到下浸透,而后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余光瞥到满脸挣扎神色的布洛妮娅,将手伸进水坑,攥住了已经失去颜色的律者核心。
“哼——”
轻笑了一声,好像是在嘲讽一个已经失去权能的律者的不自量力。
又好像……是在怀念什么。
第三步迈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吸引力。
米凯尔悠闲地转过身,只见布洛妮娅手中捧着的已经不是律者核心,而是用理之律者权能构造出的,伊甸之星。
“原来如此,接手理之律者的力量后,你也成为了【三十万分之一】,即便其余的三十万份思想已经被拖入圣痕计划的梦境中,你依旧可以以三十万分之一的思想武装起名为律者核心的尸体……只是,理之律者本就弱小,这样的你,又能保有那弱小力量的几分呢?”
没等布洛妮娅解释,米凯尔已经看穿了一切。
当然,倘若给布洛妮娅时间和机会,她也不会解释,只会像现在这样,在第一时间撤去伊甸之星,分散的光点在半空中化为数十门悬浮轨道炮,炮口毫不意外地指向了米凯尔。
“Fire!”
蓝色的光束在一瞬间划破空间,将米凯尔的眸子也晕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然而下一刻——
“Fire!”
同样的悬浮轨道炮,连数量也一模一样,蓝色的光束在半空中相撞爆炸,无一例外、分毫不差。
“单纯以【理之律者】这一概念来说的话,我毫无疑问是最弱的理之律者,只有三十万分之一力量的你连我都不如,就不要想着继续前进了。”
“混蛋——”
“抬头看看天上。”
布洛妮娅这才注意到天上的那一束蓝色光线,它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形,完美绕开了布洛妮娅平视的视野,而后从她头顶正上方坠落,等她看到时,那光束已经落在了她脚边。
“砰!”
娇小的身体被炸飞了出去,布洛妮娅想要爬起来,但饱含辐射的土地此时已泥泞无比,滂沱大雨不光砸得人生疼,还在快速带走体温,让本就乏力又受了伤的布洛妮娅仅存的那一点力气也快速流失了。
即便如此,布洛妮娅依旧挣扎着,她的五指像是动物的利爪一样深深嵌进泥土,想借此支撑着重新站起来,但这同样不是易事,一连十来次的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身体的温度随着雨水流进泥淖之中,爆炸带来的冲击使脑袋晕晕乎乎的,到现在都没好。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呛了两口和石油一样的雨水,就连味道都大差不差,也好在她是个律者,一般人如果喝入一口这样的污水恐怕都会变成哥斯拉吧。
血好像向着大脑涌去了,视线内的一切逐渐被血红色填满。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座不断燃烧的城市。
“这就是新一任理之律者吗?看上去好年轻,好弱小,她能行吗?”
“谁知道呢,不过约阿希姆接收这份力量的时候,比她还要年轻一些吧?”
“说的也是,别这么着急下结论嘛,说不定这个女孩很有成为理之律者的潜质呢?再怎么样,多少也相信约阿希姆那小子,再不济也相信特斯拉和爱茵斯坦的决定嘛。”
“可是,她与核心的同步率也不高啊,和约阿希姆那小子差不多,约阿希姆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来培养肌肉记忆,她可没这么多时间啊……”
刚刚接手理之律者这份力量的时候,质疑、包容、怜悯、信任……
就如米凯尔所说,这三十万份思想虽然在宏观层面上被统一为【理之律者】这一概念,但是就个体来说,他们有各自的思想,这在涉及到权能使用的时候,往往会成为阻碍。
其结果便是,当布洛妮娅这个三十万分之一独自用自己的思想来驱使这份力量时,所发挥出的实力却远超原本的三十万分之一。
只是一个人的思想终究太过于孱弱,是不足以支配理之律者的全部力量的。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羽化】,这是笨蛋琪亚娜和芽衣姐姐都经历过的事情。
至今没有人说得清羽化到底指什么,但就以结果而论,芽衣吞并了“雷电女王”的意识,而琪亚娜也吞并了“西琳”的意识。
所以……
布洛妮娅犹豫了一瞬,挣扎的动作也跟着暂停了一瞬。
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有这个办法,能将那三十万份思想从圣痕计划的梦境中扯出,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理之律者的力量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真正发挥作用。
尽管这意味着,那三十万份的思想会被布洛妮娅的思维同化,其中的人格也将湮灭无存,彻底迈向死亡。
也就是说,假如做出这个决定,布洛妮娅将在一瞬间杀死为人类战斗了超过半个世纪的三十万名英雄。
这样做……值得吗?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脑海中不知为何响起的是母亲亚历山德拉的话——
“我想要给予腹中的这个孩子未来,哪怕代价是我自己的过去,哪怕这个孩子的未来里也没有可以回忆的过去。”
“很多时候,相比起一件事会变得更加糟糕,这件事本身连发生的可能性都没有显然更为可怕。而只要有可能性,有变得更好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值得期待。”
以过去为代价,拯救未来。说实话,布洛妮娅并不喜欢这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思路。
可是……
什么也无法舍弃的人,注定什么也做不到。
布洛妮娅不愿意这么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又如同母亲所说的那样,人类文明数万年来的进化,便是一代人过完短短的一生,而后将世界交给新的一代。
因为传承,本就是一种要以消失来印证自身存在的事物。
因为早已盖棺定论的过去,是必然无法战胜现在的。
过去终究只是一间仓库,一面镜子。只有未来,才能战胜现在。
属于理之律者的三十万份思想,终究只是历史的残响,不可能解决所有未知的问题。
把时间和空间的尺度放大,这个道理其实再明显不过——
主动锁国的人们,无法理解工业革命的日新月异;英勇的祖鲁战士,也终究无法战胜机枪的无情火舌。
当文明定格在某一刻时,它就会失去战胜未来的力量。
而对理之律者,对布洛妮娅来说……如果不吞噬那三十万份思想,如果不完成羽化,这份权能就无法成为与圣痕计划、与米凯尔可堪一战的力量——这一点,米凯尔自己在刚才便表述得相当清楚了。
空间再次开始变换,漆黑的冷雨褪去,飘摇的草木间,出现在布洛妮娅面前的,是一位她景仰的前辈,是这一切传承的起点。在过去,那是她、乃至约阿希姆,明知自己无法追及,却仍然要勉力接近的存在。
如今,他们终于得以并肩而立,但随着那三十万份思想被羽化的核心吞噬,这也将是对方留在世间的最后掠影。
“抱歉,为了抵达明天,布洛妮娅颠覆了你留下的过去。”
擦了擦干燥的额头,布洛妮娅平静地说道。
“不过,身为理之律者,布洛妮娅并不后悔,毕竟……人类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人类的真理必然会发生改变。”
对方一如往常,一言不发,只不过这一次,他脸上的笑意,远胜往昔。
“再见了,瓦尔特·乔伊斯。布洛妮娅很荣幸能够背负你的传承。”
理之律者的权能,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呢?
有人认为,将作为熵增体现形式的崩坏能转化为有序的文明,理之律者的权能突破了物理规律,逆转了熵增。这就是逆熵之名的由来。
也有人认为,理之律者的权能,本质上是以人类文明在过去所得到的一切成就,来对抗现在的崩坏。
但无论如何,理之律者的力量,在布洛妮娅这里得到了新的诠释——以三十万分之一为起点,它的全部重新活在了当下,并远胜过去的所有。
再一个恍惚,瓦尔特身后出现了许许多多模糊的身影,挥着手,与布洛妮娅道别。
一段段身为【人】的记忆、他们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汇入布洛妮娅的意识中,直到最后——
睁开眼时,布洛妮娅又回到了那片下着黑色大雨的废墟中。
她看到了。
看到了原本是疗养院的废墟,看到了孩子们围坐在长桌前等待鸡汤,看着他与领座的女孩交换鸡汤和土豆。
也看到了他成为理之律者,看到了这对他而言唯一能称为“故乡”的地方的一切在他还未来得及回来前就被第三律者发射的核弹摧毁。
也看到了在燃烧的向日葵花田里,那个与姬子一模一样的女人对他所说的一切。
“你也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这里了吗,米凯尔……”
有那么一瞬间,激动、悲伤、怜悯、痛苦都齐齐涌上心头。
但布洛妮娅很清楚,事到如今,除了与对方战斗到最后,没有什么是他更想要的了。
“那么,来吧!”
布洛妮娅仔细感受着身体中的权能,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充沛的力量。
武装解构、重新拼接,化为一根双头长矛落入她手中,而后她用力一挥,困住她的这片圣痕空间直接被斩断了。
“咔啦——”
枪尖撞到了金色的锁链上,看着希儿近在咫尺的脸,布洛妮娅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收回了武装,在希儿和琪亚娜不放心的目光中从半空落到了地上,布洛妮娅扫视四周,却看不到米凯尔的影子。
“他……去哪里了?”
“他破坏了陨坑底下的星门,然后就离开了。”
奥托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权能。
“不过,布洛妮娅,你刚才那个样子……是羽化了吗?”
“样子?”
布洛妮娅手一抬,掌心便多了块镜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形象与最初已然大相径庭。
银灰色的双眸中多了两粒粉色的瞳孔,与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发梢透着淡淡的蓝光,就和头顶多出的那个小巧王冠一个色号。
“大概是……羽化成功了吧。”
布洛妮娅有些不确定,又觉得这一切有些太不真实。
毕竟无论是芽衣还是琪亚娜,她们的羽化都经历了太多精神、肉体上的痛苦。
与之相比,她的羽化太过简单,甚至一直被米凯尔刻意引导着。
是因为出于对同素异形体的怜悯吗?还是同为理之律者的……传承?
布洛妮娅不清楚,但是有另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她低头看向了陨坑下方业已毁坏的星门。
“将那个东西交给布洛妮娅吧。现在的布洛妮娅,一定可以做到的,哪怕并不理解它,也没有任何图纸,可布洛妮娅能够修复它,一定能做到。”
“真的可以吗?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本能地有些担忧,但布洛妮娅只回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放心吧希儿,现在的布洛妮娅,比以往的理之律者都要强大。”
【爱茵斯坦空间桥,感知确认。】
【检测到重力异常,开始注入奇异物质。】
【三……二……一……星门核心组建修复完成,准备启动!】
足足有整个天命总部第三浮空港那么大的星门重新转动了起来,虽然缓慢,但确实修复了。
然后,在布洛妮娅醒来的第三分钟,这些圣痕觉醒者和律者们,成功通过星门,出现在了海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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