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那个家伙已经突破到地下五层了!尊主不是说把她放在最上层她会直接出去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已经联系尊主了,现在的问题是要在这里把她拦下来,要是让她把整个基地毁掉就完蛋了!”
五指紧紧扣住脸上的面具,面前一整面墙壁那么大的屏幕上排列着上百个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但也只有极少量能捕捉到那道身影,绝大部分影像中,只有晕倒一地的士兵与报废肢解的机甲。
“都是晕倒?没有流血?”
胡狼盯着屏幕仔细确认了一番,原本就有的想法此刻在脑海中逐渐坚定了起来。
“立即封闭地下五层到地下三十三层的所有的通道,立刻!地下三十三层之后的士兵全部撤离,只留下机甲防御。”
“你疯了?你要让那二十多层的士兵等死吗?”
“不。”
其实死还是不死对于胡狼来说都无所谓,不过这种话实在无法说出口而已。
胡狼耸了耸肩膀,对着屏幕随手一指。
“你看,她似乎不会杀人。所有遇到她的士兵都会直接晕倒,反倒是机甲还需要她亲自动手。按照记载,她所掌握的应该是意识之键,倒也不让人意外。”
“就算你这么说,那些士兵也不一定只是昏过去啊……说不定已经脑死亡了……”
“那你给一个更好的办法?你看,她已经突破到第七层了,这样通道封锁得延后到地下三十五层,这可都是你的拖延造成的。别忘了,我们自己就在三十八层。”
胡狼拍了拍一旁副官的肩膀,看着这个男人满头滚落的冷汗,一时间居然觉得先前的紧张得以缓解——毕竟这样的场面确实很好笑。
“尊主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虽然第二神之键被夺走,不过尊主本来就拥有第二律者权能,明明可以直接抵达战场,是被乐土里那群家伙拖住了?不过尊主大人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吧。”
面具下的嘴唇紧抿着,只是当看见副官终于从自责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开始执行她的命令时,才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士兵撤离完成后,将地下三十六层、三十七层进行离合构造,我要把那里的通道改装成……”
…………
“哐!”
厚重的大门就在“华”三步外缓缓闭合,以她的速度,完全来得及在大门彻底闭合前冲进去,不过……完全没有必要。
她的耳朵灵得很,怎么可能听不出那响彻整个基地的电机轰鸣声?
“把所有舱室的门都关闭了吗?唔,所有的指示牌也都关闭了,是想把我困在这里么?印象中第七次崩坏的时候梅也做过这种事。似乎是很常见的基地防御手段,前提是……那个叫胡狼的小女孩有点冷血嘛。”
“华”摆了摆手,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许的不快。
不,她才不是对这种做法感到反感,她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反感。
或许是她感知错了,那种不快的来源并非反感,而是烦躁。
“真是的,为什么总感觉这群人把我当成菜鸟看。这种办法当初困不住第七律者,回回这样针对我,难道我比第七律者弱吗?”
右脚很是不爽地对着空气踹了两下,“华”转头看了眼破碎的机甲与晕倒的士兵,轻轻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头。
“好吧,破坏力确实差了点,但是我总比一个律者有脑子吧!再说,我也用不着像他那样把整个基地破坏一通。”
“华”踢了踢脚边的士兵,俯下身将这具陷入沉睡的躯体拽了起来,手掌在他额头上用力一拍,毫不意外地留下一个红印。
“唉……基地的构造,这不就来了吗?果然还是我聪明。”
随手将士兵扔到一边,“华”向前两步来到大门前,抬脚一踹,足足有一米厚的装甲门在巨大的力道下表现得未必比一张纸好。
“喂喂喂!听得见吗,我来啦!快让你们尊主出来接客!”
循着从那士兵脑海中读取到的记忆,“华”在一片黑暗的基地通道中快速穿行着。
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停下的了,挡路的士兵完全不需要动手,任何存在“意识”的东西都没有战胜她的可能,至于那些没有意识的机甲,其实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覆盖范围之大,完全可以顺着信号直接攻击机甲的操控者,不过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是小孩子求之不得的大型玩具吧,就是有点脆,很容易就搞坏了。
装甲门更是不堪一击,但确实给“华”造成了可以说是最大的阻碍——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她的心情愈发烦躁,好几次都用力抓挠着头发,想着要不干脆就这么算了……以至于,浪费了一点点时间。
不过……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还是继续向前吧。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轰——”
第不知道多少次打碎眼前的装甲门,“华”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后,才慢悠悠地迈步走进了愈发漆黑的舱室。
空气中的湿度在逐渐升高,温度则截然相反,除湿器与空调早就跟着灯光一起停止运作,“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摸到一撮湿哒哒的发丝,用力一拧,甚至能感受到微小的冰渣。
“真是的……还要藏多久啊。喂喂喂!世界蛇的尊主,我来找你啦!躲着做什么?不敢见人么?你那么多手下都被我打倒啦!再不出来就要做光杆司令啦!”
夸张尖锐的语调声在一片黑暗中反复回荡,愈是向着基地深处行走,回荡的声音反而愈发响亮起来。
“这人怎么这么害羞啊!”
“华”又吼了一声,然而眼前的通道只是忠实着回荡着她自己的话语。
“啧!”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脑子一时间好像也没法静下来思考,她回头看向先前被自己创烂的装甲门,却只能看到一个针尖大小的光点。
“欸?”
想起来是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明明走了这么远,却没有再碰到装甲门、士兵还有机甲群的阻拦?而且为什么这么长的距离都没有一个拐弯的路口?这似乎与那个士兵脑海中的记忆对不上啊……
“呵呵……哈哈哈!”
在意识到不对劲之后,“华”的第一反应并非惊慌,而是久违的开心。
“这样才有点意思嘛。喂!别卖关子了,快点展示给我看看,你打算怎么战胜我,那个……叫胡狼的家伙,说的就是你!”
在一片黑暗中想要找到一个闪着红点的摄像机,还是非常容易的。
话音落下,身前的黑暗中响起电流的“滋滋”声,她还以为那个叫胡狼的终于要说话了,便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她等来的是身后装甲门一扇扇落下的声响。
“哈?这什么意思?”
随手向后一捶,装甲轻而易举地破碎,然而门却没有像先前那样裂开。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定睛一看,似乎是将无数扇装甲门拼凑在了一起,她方才的信手一击打穿了三扇,但其后还有更多更多更多。
“唔……”
“喂喂喂!你怎么停下不动了?不是很能打吗?怎么不继续打下去?”
“啊啊!你这声音未免也太小人得志了一点!”
“华”捂着耳朵,用力踩踏着脚下的地板,如此幼稚的举动出现在一位五万岁的老人家身上无疑是突兀且幼稚的,但却足以让躲在摄像头之后的胡狼察觉到她那无处安放的躁动。
但那又如何呢?
“提醒你一句哦。现在,你的身后、你的脚下,你的左边、右边,都被我堆砌了无数的装甲,即使是最薄的地方也有五十米厚,至于头顶……这里是连接通道,你的头顶是等效于三十五层舱室的地壳,你要是头铁,也可以试一试。当然,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你对于我而言,就好像瓮中之鳖。知道差距在哪里吗?”
喇叭里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在这里啊,我比你多长了一个脑子。”
“切!”
“华”从鼻子里哼出一串白气。
“你是什么品种的人类,还长两个脑子?”
话一出口,一股空落落的异样感攀上心头,随即整个身体都不可抑制地燥热了起来。
一个人肯定是只有一个脑子的,那胡狼说比自己多一个脑子,意思岂不是……
“等等!你什么意思,我没有脑子吗?”
“现在才听懂?”
“啊啊啊啊——”
又暴躁地对着地板踹了两脚,“华”忽然一个转身,双脚交错着向后一跃,踩踏到身后的装甲壁上,膝盖微曲,整个人弹射而出,只是墙壁上又多了两个深陷的脚印。
“哐——”
躯体如箭矢般贯穿了空间,在上下左右四面墙壁上也留下如肠道褶皱般的凹陷。
“五十米的装甲现在的我确实打不开,但是我可以打你!”
但只能前进这一点,是个人都想得到吧?
“砰!”
把脑袋从墙壁中拔出来,确实是一件相当费力的事情。“华”本来还想骂两句,不过身边已经响起了机械又沉重的脚步声。
“嚯!”
一片漆黑之中,搭载了夜视模块的机甲与接收不到光源的人眼相比,显然前者更有优势。
即便是对于“华”而言,她也只能看到朦胧的机甲轮廓,以及摄像头的红点在装甲上落下的反射。
但还是那句话。
“唉……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看起来是真觉得我很弱啊!”
敲了敲还有些疼的脑袋,“华”对着摄像头竖起中指,而后身影在所有摄像头的捕捉下突然消失。
“轰!”
“芜湖!”
伴随着夸张的欢呼声,当头的一具重型机甲直接捅破了天……花板,只剩下两根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腿在半空中机械地挣扎着。
念动力如海水一般灌满了整条通道,以至于就算“华”紧闭着双眼,也能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不,应该说,是比单纯的“看”更加清楚。
“唰——”
抢在机甲操控者反应到攻击来自于身下前,“华”双手撑地,近乎倒立而起,崩坏能被集中到两条小腿,进而在一片墨色中划出耀眼的紫光,也恰好映照出了分为两段,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的机甲残躯。
“咚——”
机甲的上半身与“华”几乎同时落地,就连发出的声响也完全交叠在了一起。
似乎是以此为信号,枪声忽然响起,子弹就像夏天午后最暴躁的疾风骤雨般袭来,然而“华”甚至懒得动弹一下,只是一个念头,她就成为了江流中的小洲,轻飘飘的子弹在如水的念动力引导下绕她而过。
于是她向前迈动步伐的身姿,一时间反倒变成了一场“雨中漫步”。
“咦?”
机甲部队当然不可能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操控机甲的战士自然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思考这一诡异现象的成因上。
从念动力传来的波动上,“华”很清晰地感知到,总共三台装备了火炮的机甲正向着她冲来。
显而易见的,既然远距离射击难以起效,近距离格斗上臃肿的机甲也未必敌得过灵活的女人,那采用折中的方法——贴脸放炮。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与对我的轻视而言,你们似乎有些自信过头了。”
“华”没有展现出半点警戒,同样的姿态可以解读出“被吓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和“她是故意的”这三种不同的想法,然而不管机甲的操控者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哪一种,空间和时间上都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冲在最前面的机甲炮口已经贴近“华”的正脸……
左手抵住炮管,如鞭如刀的右腿将机甲的左腿削断,而后右手抓住它背部的供弹带,猛地向后一拽——以上所有动作,都在几乎只容许“扣动扳机”这样简单至极的动作的时间里完成。
“轰!”
原本应该命中“华”的炮弹反向飞驰,射入机甲群中。
爆炸并未产生多少绚烂的火焰,鉴于口径问题,产生的冲击力也极为有限,但却足以给远程操控模式的机甲带来不少的麻烦。
但“华”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呢。
在爆炸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她将一枚炮弹从半开放的供弹机上抠出,另一只手卡住供弹机上的空位,把炮弹的引信在坚硬的装甲上猛磕了一下,又塞回了供弹机上。
“感谢你们送的穿甲榴弹哦!”
话音完全被爆炸声掩盖了,因为在得瑟地发表胜利者宣言之前,她先一步将眼前的机甲连同后面跟着的两个一起踹回了机甲群中。
只不过她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咳咳咳!”
爆炸产生的黑烟在这闭塞的通道中纵横决荡,若非在紧要关头及时抿住嘴屏住了呼吸,此时怕不是要被自己的杰作呛死?
不过,对于半人半崩坏兽的存在,不呼吸也不会死就是了。
“华”的双眼在她自己完全注意到的情况下变得血红,这一抹血红色伴随着她的身姿一起突进,在整个空间的尺度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线,以这条红线为基准,无论是站着的、躺着的、趴着的,还能用的还是已经玩坏了的机甲都被公平地截断了。
“到头来,也就这点本事。”
“华”以手为蒲扇,在脸颊边扇了扇,顺带着驱散了黑烟,对着摄像头的方向再次竖起中指。
“别高兴的太早了。”
胡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随意,“华”刚想要回应,突然再次感觉到没来由的燥热。
燥热并不难理解,高强度的运动和心理的烦躁都有可能引发这样的现象,可“她”逐渐意识到,还有第三种可能——周围的温度本来就在升高。
“嗯,虽然你解决那些机甲比我预想的要快的多,但你也走不出这个通道,温度会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迅速升高到能把人体水分榨干,脂肪燃烧的程度。所以,再见。”
那淡然又随意的语气,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似的。
“哈?”
对于“华”来说,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愤怒且费解的事情。
明明她已经一再展现自己的实力,为什么喇叭背后的那个女人却始终坚信着“优势在我”呢?
她一时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对方有什么她不清楚的手段,还是对方真的因为傲慢而对形势进行了错误的预估。
周围的空气已经从燥热变得滚烫,原本皮肤上的露水与汗液迅速蒸发,反而在原地留下了烫伤的痕迹。
“华”需要在五分钟里离开这里,这是那个叫胡狼的女人自己脑抽透露出的情报。
不可否认,当“华”发现,向前的道路也被同样厚重的多层装甲板堵塞时,慌乱了一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好在她清醒的也很迅速,念动力不光充斥着肉眼可见的空间,还从微观的层面向外侵蚀。五十米厚的装甲她自然是打不开的,但整条通道的装甲是原本的舱室结构之后临时拼凑而成,总会有所谓的薄弱点,而在念动力的照射下,只要她想,找到薄弱点完全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
而很显然,她已经找到了。
悠闲地走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位置,“华”突然抬起脚,用尽全力践踏下去。
“轰!”
一次还不够。
“轰!”
两次。
“轰!”
地板垮塌了,“华”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地下三十八层的指挥室大厅中。全身的烫伤在迦楼罗因子作用下迅速修复,冒出热腾腾的白汽,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视线。
虽然此前并没有见过面,但她在第一时间就从人群中认出了胡狼。毕竟对方的面具实在有些招摇。
看起来,胡狼完全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面具下的嘴角向着两边坠下,脚步也忍不住后退。
看着这样的对手,“华”一时间觉得索然无味。
“喂。我来了。”
她的语气与先前的胡狼一样,满是随性,一路上的战斗确实很难算得上凶险,但也不乏无聊的报复心理。
“算了,像你这样的小喽喽还是早点退场的好,赶紧把你们的尊主喊出来和我说话。”
“你……”
“喂!Npc就要有Npc的觉悟,要是你就这么站在这里不动,我也只能帮你个忙了!”
“华”缓缓抬起了手。
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而已,眨眼间手掌就越过了太阳穴的位置,只要再来三分之一秒的时间,手臂就能与地面垂直,然后高举到最高点。
她清晰地看见冷汗自女人面具边缘下滑落,可即便如此,对方看上去也没有照她说的做的打算。
这下子,骑虎难下的人反而变成了她自己。
“算了,人血虽然看着膈应,但也不是……”
“啪!”
就在她下定某种决心的时刻,一只温暖的手不松不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一时间她竟说不上心里是被阻止的庆幸还是被打断的恼怒。
唯一真实之处在于,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了:
“玩够了吗?”
“华”转过身,男人的样貌是如此的熟悉,几乎是在看见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空洞被填补了,就连心跳也跟着被牵动了一下。
可是。
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在记忆中徜徉,也没有发现什么改变。
原本是空虚一片之处,依旧只有“什么都不存在”的存在。记忆中原本写好的文字,画下的图案处,都只剩下了胶带黏上又撕开留下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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