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周总工来了。”杨秘推开门，朝里面办公桌后面的那个人说了一句。
杨厂长听到这话，放下了手头的文件，立即站了起来。
笑道：“老周，来了。稀客啊。”
周总工倒是一脸的澹然，仿佛这调侃说的不是他一样。
三两步走近，来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跟前，然后坐下。
杨厂长见此不大意外，笑着也坐了下来。招呼着杨秘倒了茶来。
杨秘的动作也快，在两人寒暄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已经把茶倒好端了过来。
杨厂长一笑道：“来，来，来。老周，喝茶喝茶。咱们边喝边聊。”
周总工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带着笑意的杨厂长。
“说吧，什么事啊？别跟我说没什么事儿。不然你能叫我过来？”
杨厂长笑笑接着道：“你啊，就是想的太多。怎么？我找你过来聊聊天还不够吗？”
周总工倒是耸耸肩道：“咱们俩就不是一个内容上的，有什么可聊的？是关于守良的事儿？”
“怎么，我就不能有别的事儿找你？”
“咱们俩的交集就是在车间里，最近车间里可没什么事儿。剩下的也就是守良了。”
杨厂长笑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既然你说了，那咱们就直接说。是这次关于预备役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总工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又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情况。
说道：“还能有什么想法？他的文件，是你给的。志愿书是你让小杨去帮忙修改的。另外一些问题，是我帮着他修改的。
再加上一些别的问题，他自己还有些解答。而且据他自己所说，当时答的时候答的还是不错的。他说这要是过不了。那就没什么人能过了。
所以我也就没担心什么，总之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你说是吗？”
杨厂长听完一笑道：“你说是就是。我也没说不是啊。不过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这件事儿，还有一件事儿。
是关于他的介绍人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到这，周总工才算是明白过来，今儿杨厂长找他来的意思。
“你是打算让我做他的介绍人？”
“嗯，你看这不就猜出来了嘛？”杨厂长笑道。
“我只是一位，那另外一位呢？”
“另外一个人是我，怎么样？”杨厂长笑道。
周总工点点头，两人身份都够格，而且是很够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直接代表了，那个轧钢厂最顶尖的实力。
李守良可以说实在是荣幸了。
“有你倒是够了。不过你确定？守良只是普普通通的入预备役。咱们俩当他的介绍人，要是有心人知道了，会不会有人觉得，咱们俩是小题大做？又或者是滥用职权？”
杨厂长认定的事儿，态度倒是很决绝。
“在咱们厂，要是我连这点事儿，都摆平不了。那我还当什么厂长呢。那我这么多年的厂长不是白当了嘛？”
杨厂长大手一挥，这话很是霸气。
李守良要是在旁边说不定立即就得高喊‘666’。但是他没在。
只有一个老头子当看客。周总工瞥了一眼杨厂长说道：“那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我回去了？别耽误我干活的时间。”
杨厂长笑了笑道：“行了，老周。你又没有什么事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再聊一聊。”
周总工一挑眉，刚要说些什么。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还想要起身的他，忽的又坐了下来。
“守良的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周总工忽然说道。
“什么事？什么我怎么想的？”杨厂长好像忽然听不懂周总工说话一样。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里也没别人。说说你的想法。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周总工盯着杨厂长的脸，轻声问道。
不过这眼却是一眨也不眨。好像要看出些什么。
可周总工算错了一件事儿。他就是个搞技术的，再聪明也就这样。如何能和一个混迹guan场好多年的人比？
这一举一动，神色，杨厂长完全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要是真要轻易的被周总工看的出来，那他这位子也就白坐了。
“老周，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又听来了谣言。但是我要告诉你，真没有。什么都没有。
守良那里，我确实有安排。但是应该不是你想知道的那个安排。”
“那你说来我听听？”周总工问道。
杨厂长点点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本来想着让守良先顺利的走完这一步。然后在今年六月份调回一车间。
一车间的老陈也快要退了。守良这会回去。也还能算是一车间的人。要是再晚两年，到了老陈快退的时候再回去，我感觉守良就不好回去了。
现在这样就正好。这期间，守良再办上几件不大不小的功劳？那这事儿不就差不多成了。
到时候守良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上一车间车间主任。顺利的执掌一个车间。然后就是趁着年轻，赶紧的往上走一走。”
“不是，合着你说了这么多，全是为了守良的好。你自己呢？我就不信，你能不为自己打算？你是老杨又不是什么开善堂的。我不信你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么无私？那你不成了圣人了？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住的也是这么贫苦的地方。”
被戳破的杨厂长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呵呵，那你说说，我能有什么想法？要是说的好，我也借鉴借鉴。”
“那我怎么知道？”周总工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猜不破他的心思。
“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今年还有援助任务。我打算让守良这次直接挂着车间副主任的名头下去。常驻。怎么样？”
周总工一挑眉道：“守良周二周五还要上课呢。这常驻的事儿怎么考虑他？这课不上了？”
“肯定要上啊。不过去的地方不远。只要守良和那边协调好就行。”杨厂长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总工还是没觉得怎么着？这也是个好事儿啊。这种增加资历的事儿，虽然苦是苦了点儿。想去的人不多。但是有想法，想要长资历的人却也不少。
对于守良这样的，技术高超，但是工龄不够的人来说。这样的事儿就是弥补工龄这种‘硬件要求’的捷径。
只是今天没能问出来，周总工也没气馁。起码，目前来说，杨厂长暂时暴露的这些个明面上的想法，都是好的。
至于私下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只能是隐秘的，而且自己这样的人还盯着。真要有什么事儿，都不会答应的。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我还有别的事儿，就先走了。”周总工没了继续纠缠的心思，站起来说道。
杨厂长也当即站起来笑道：“怎么聊得好好的，就要走了？”
“事都聊完了，不走在这赖着干什么？”说罢谢绝了杨厂长两人的起身相送，自己走了。
杨秘走到门口，看着周总工确实走远了。
关上门回来杨厂长跟前说道：“厂长，今儿周总工说的这些话，我怎么听着稀里湖涂的？前言不搭后语的？”
杨厂长也笑着摇摇头道：“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得稀里湖涂的。不过我倒是听出了一件事儿：这周总工对李守良也是真的下了心思。
李守良这小子，有福气。实实在在的是有两个好师傅。在车间里学技术，有老易。在厂里学技术，有周总工。而且关键是这小子自己也争气。好啊，这样真好。”
“确实是啊。厂长。这李守良还真有几分运气在里面呢。”杨秘笑道。
杨厂长一边想着刚才和周总工的话。想想自己的话里有没有什么漏洞一说？李守良、运气？
或许有吧，但是这小子靠的可不只是运气，要不然自己凭什么压宝在他身上，压给一个靠运气的人？
***
午休时间。一车间一处墙角。
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脸上带着浓郁的疲惫之色。细看下来还能看出几分悲哀和伤感。另一人大家都很熟悉，一车间易师傅。
“老胡，我今儿找你来，是想着打听打听。听说你有出手这名额的想法？”一大爷也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道。
被称作老胡的老头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后一闪而过。
“易师傅，您怎么知道的？”老胡头问道。
还我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瞒不过去。也就你自己还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我就问你，有没有这回事儿吧？我既然来找你，想必我有什么想法，你也能猜到了。”
老胡头忽略了一大爷的态度：“易师傅。您是家里有什么人想要来上班？”
一大爷也不瞒道：“是我们院里的三大爷。他儿子不大争气，一直在外面混着也没个气候。这不是托到我这来了，想要进车间混个前程。”
听到这话，老胡头眼前一亮。易师傅这话要是真的，那这确实是个好买家。
“易师傅，那您的意思是？”
“嗨，我哪有什么意思？这不就在这广撒网呢嘛。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出手的想法，我就不去别的地方找了。就在这你定了。
至于价钱什么的。咱们再商量。要是你没有出手的想法。那我就再找找。”
老胡头赶紧伸手做了个拦的姿势道：“别啊，易师傅。别去别的地儿找了，就在我这得了。也不怕丢人了，家门不幸呐。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前段时间给进去了。至于因为什么，咱也不知道。这以前家里还是有些家底的。但是现在，为了给这个儿子上下打点，家里的积蓄不能说毁于一旦，也得是给消磨了大半。
偏偏到了我这，我又快要退休了。这老胳膊老腿的，这工作是干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且这接班的人在牢里，怎么接班呢？
所以我打算卖掉。带着些钱，回乡下老家去。种地赚点钱得了。等到儿子出来了，就把他带回去。省得整天跟着这些人不学好。”
一大爷听的真切，知道这是老胡的真实想法。
笑笑道：“得，看来我今天是没白来。那你有打算吗？这个位置打算多少钱出？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们院三大爷是个精打细算的。
你要是漫天要，那我估计你就得失望。但是要是须臾之间，我估计还得看胆大的。”
这话就算是有深意了。
老胡头也是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物了。可能没混多好，管理孩子的方式也是一塌湖涂。
但是他这样的人最是人精。
“易师傅，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大恩不言谢，咱们有情后补。至于这价钱，还需容我去打听打听。稍后我要是有了价钱的事儿。
我再主动找您沟通，您看怎么样？”
一大爷点点头道：“行，就这么办。我这边随时有空。你啊抓紧琢磨琢磨。尽量快一点儿。不然啊，我看这招工的时间要是过去了。那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不就是白做了嘛。你说是不是？”
说罢，老胡头连连点着头。没办法，人家说的是实话。要是过了招工期，厂里基本是不来人的。除非你有大背景。
但是有这样大背景的，还能看得上这小小的轧钢厂。至于价钱，他倒是真的需要掂量一二的。
两人回到车间，心里各有成算。
“哇，李同学，你的技术确实厉害。”
第二机床厂，车间。
李守良所在的班级正在上制图识图课程。说是制图识图课程，其实主要是来参观车间工人工作。
作为机械专业课。现阶段其实更多的还是跟车间有关。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以后可能都不会跟车间打交道。
尽管如此，这门课的老师也没有改变这门课的教学方式。依然找了机会和第二机床厂协商好，带着他们来到了车间里。来参观学习。
由于李守良他们上课都是下班时间。所以提前找的加班车间。
老师特意挑了几个非常规的工件儿，让大家分散观摩。
李守良所在的小组，被分到了一位比较年轻的师傅跟前。
这位可能有点脸皮薄，或者说有点社恐。一看这么多人围过来。尽管已经车间主任已经提前打过了‘预防针’，但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李守良看在眼里，就是一个三级的工件儿。看这位平时应该也是没少做。不过因为紧张，一个工件儿几处错误下来，愣是失败了。
眼看着几个人嘴角都挂起了不知名的笑意。
李守良自觉自己也是工人。于是开口给指点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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