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山登鸣寨议事堂中,坐满了无畏军曲长以上将领。等吴亘宣布了自己将卸任离开,姬嫣即将到此接管的消息后,四下一片嘈杂,彼此面面相觑,不少人面露惊惶之色,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回来。”坐在上首的水从月忽然开口问道,听他语气,就好像吴亘只是出去浪荡一段时间而已。
堂中的嘈杂声渐止,所有人都满眼希冀的看向吴亘。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吴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堂中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随自己一路从白岭行省征战至此,可以说,他们才是无畏军真正的魂。无畏军少了自己可以,但少了他们,这支队伍就垮了。
冲着四周团团施了一礼,吴亘朗声道:“诸位,我走之后,无畏军就拜托大家了。只要我们心气不散,别人就奈何不了我们。
迟早有一天,我,吴亘,还会回来的。等归来之日,就是咱无畏军飞升腾实之时。保重。”说着吴亘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这些人心思重重起身,三三两两向外走去。
有一个曲长已是出了门,突然又掉头走了回来。大步走到吴亘面前,右手贴于胸前,大声道:“寨主珍重,属下在兴山等您归来。无畏军只有一个寨主,他姓吴。”说完,此人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所有的将领皆是挨个向吴亘道别,不大的议事堂中,竟然多了些悲壮离苦之意。
很多人没有说什么华丽之语,只是郑重的行了一个无畏军军礼,便告辞而去。
吴亘一个个给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回礼,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心里头似乎被什么给堵上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竟是一个字都不得出。
手在微微颤抖,心在猛力跳动,等最后一个人出门后,吴亘大步走到门口,目送这些三三两两的背影,心中默默道:“我会回来的。”
胡嘉默默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这支队伍已经有了魂。也许连吴亘也不知道,他就是这支队伍军魂寄托所在。
这是属于吴亘的队伍,他在,无畏军就在,永远不可能被人拉走。
水从月站了起来,走到吴亘身后,“队伍我先帮你看着,早些回来,别在外面浪荡太久。”
“哦哦。”吴亘答应着,手随意拂过脸庞,转头时已是满面笑容,唯有眼角还残存着一丝水汽。
等吴亘重新落座,胡嘉起身问道:“此次离开,按着我们前面商量,还是去寻陆家,只不过,你带的人有些少了吧。”
此次离开兴山,吴亘准备只带上宝象、叶子明、张武阳、卓克、郦其和牛超,其他人都留在兴山。
宝象、卓克自不用说,他们肯定是要跟着吴亘的。至于张武阳,吴亘发现经过多次战阵磨砺,已是越发成熟,准备拉出去再历练历练。
叶子明嘛,反正呆在兴山也没什么大用,干脆拉走,多个跑腿的也成。郦其因为手段诡谲,放在兴山并不合适,吴亘准备让他跟着做些隐秘的勾当。
最后就是这个牛超,属于人见人厌的主,为了给水从月省心,便干脆留在了自己身边。
吴亘随手从旁边桌上抓起一把花生,嚼了几下方才道:“不少了,等到了陆家,诸事不明,队伍一时半会也拉不起来,用不了多少人,倒不如留在这里。”
杨正犹豫了一下,提醒吴亘道:“沈浪在山中无事,不如带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吴亘停止了咀嚼,认真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不好用,万一被人发现,恐怕易招来祸事,不到万不得已,或是紧急关头,此人还是不动为好。
放心,我与宝象几人的修为,放在一般家族也是把好手,不会有太多凶险的。等过两日姬嫣来了,我就准备离开,这些日子大家把事情都料理一下,能给她看的就看,不能看的就藏。”
咳咳,胡嘉咳嗽了两声,眼睛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水从月,“寨主,若是这姬嫣胡乱塞人,或是调换各级军官当如何是好。”
吴亘一听,不免有些踌躇,将手中的花生放下,犹豫的看了一眼水从月,“曲长一级及以上不能大动,曲长以下让她调几个也无妨。至于她要塞入她自己的人手,咳咳,从月,到时候还需你与其多多沟通方好。”声音越到后面就越发的低微,因为吴亘发现,水从月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以水从月的聪敏,自然听出了吴亘的意思,当初在木椟城就干过吗,无非是以色诱之。
吴亘之所以不敢私下提点,就是怕水从月把自己揍一遍,还是白揍的那种,所以才与胡嘉商量好,当着几位兄弟的面提出,谅水从月也不会打得太狠。
“你有完没完,此类龌龊事一而再,再而三。”水从月没好气的看了吴亘一眼,手重重在桌上一拍。
“这不都是为了无畏军,为了大伙吗,哈哈,你就辛苦一下,谁让叶子明这么不争气呢。”吴亘讪笑着抓了一把花生,放到水从月面前。
“怎么又扯上我了,我倒是想会会这个小娘皮,可人家看不上我啊。”叶子明有些不满,冲着吴亘抱怨道。
一旁的宝象冲着叶子明撇了一下嘴,口中揶揄,“亏你长了这么副好身板,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你啊,也就是撩撩少妇的命了。”
二人在那拌嘴,水从月叹了口气,“吴亘,你怎么生得如此丑,要不然此等事…….只是姬夜兄弟那里,有些对不住了。”
吴亘一听不由心花怒放,水从月骂自己,意味着他已接了这茬,赶紧奉承道:“对得住,对得住,姬夜巴不得做你内兄呢。”
“嗯。”水从月眼睛一瞪,把吴亘一肚子酸溜话给噎了回去。
议事完毕,吴亘干脆让无畏军上下休沐三日,将库存的酒发放下去,全军欢饮。
放浪形骸三日,连吴亘也是有些吃不消,这天夜里,吴亘早早便准备上床休息。
忽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走到窗前一看,却是向来离群索居的桥班。
下楼将门打开,桥班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吴亘,大船的图样我做好了,只不过在兴山无法制造。”说着递了一卷厚纸过来。
吴亘赶紧将其带到正厅,将蜡烛点亮,把纸在桌上铺开。吴亘拿着蜡烛细细打量,不禁喜上眉梢,自己心心念念的船终是有了图样。
在昆天洲打生打死,还不是为了返回北洲,没有船如何能成。看这图样,桥班设计了两种船,小的载下三千人绰绰有余,若是造得再大些,容纳五千人不成问题。
“嗯,不错,先有图样,船迟早会有的。”吴亘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就是让自己造,也没有这么多钱,只能留待将来了。
将图纸收起,吴亘看桥班没有走的意思,赶紧请其坐下,“可还有事。”
桥班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窗外的繁星,“吴亘,那只眼睛又出现了。”
吴亘心中一寒,桥班说的那只眼睛自然是邪神,“可有什么异样。”
桥班双眼盯着烛火,似是在回忆,想了片刻方摇了摇头,“并没有其它异常,不过我感觉他是在确定什么。而且……”桥班长长吸了一口气,“我这些日子有种预感,有人要来。吴亘,我有些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
吴亘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桥班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放心,我们能活下来,而且会活得很好。你要记住,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
桥班艰难的笑了笑,“我相信你,我倒不是怕死,是怕你死。毕竟只有你,让我能见识到各种异域奇物,能让我把自己的想法一个一个实现。”
“哈哈,没事的,我还没有娶老婆呢,怎么会死。”吴亘仰头大笑道,旋即脸色变得狰狞,恶狠狠看着窗外的暗夜,“谁要我死,我会让他后悔生了这个念头。”
看到吴亘如此自信,桥班也是放了些心,也不询问吴亘离开的事,径直起身离开。
将桥班送出门,吴亘呆呆坐在桌前,看着摇曳的烛火默默不语。忽然,墙上有一处阴影轻轻晃动,沈浪从影子中挤了出来。
吴亘抬头一看,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原来白天时吴亘曾去沈浪居住的山洞寻过,却没有找到其人,只得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有空时可找一下自己。
“白日里有人窥探兴山,我便躲了起来。”沈浪坐在桌子一侧,平静答道。
吴亘神情微懔,能让沈浪躲起来的人物,那修为可想而知,自己这兴山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可发现了是何人。”吴亘赶紧追问,被这种高手盯上的感觉实在有些不好。
“不知道,我藏的比较深。”沈浪理直气壮说道,“其实这些日子共有三人到过此地,走了一圈便再没有来过,看来你还不值得人家对付。”
三个能让沈浪躲起来的人啊,吴亘心中哀叹,自家的高手还是太少了,若是这三人中随意一人出手,说不得自己脑袋就没了。
不过幸好,自己好像还不是太强,没有招来对方的注意。想到此处,吴亘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将桌上的图样递给了沈浪,“前辈啊,这些日子能不能烦你出海一趟,找一个叫余风的人,然后请门中再出一些钱,试着打造一艘船出来。”
“哦,你想让我回门中取钱,这图纸我看了,可不是一点钱能支撑下来得啊。”沈浪戏谑得看着吴亘,并不取走桌上的图纸。
吴亘咬了咬牙,看了看图样,感觉浑身的肉都在疼,“这样,以后这艘般的收益,给门中三分之一。”说到此处,吴亘一脸幽怨,“三分之一可不少了,船行于海上,牧人这里也得打点,我还得留些本钱。”
“行,我答应了。”沈浪痛快的将图样收起,“其实按照门中规矩,只要五分之一即可,可你对门中一片忠心,我就替门中应下了。”
“你,无耻。”吴亘气急败坏,从来都是自己坑别人,今天倒是被人家当面给算计了,“不行,以后你得做无畏军的总护法,专门对付那些修为高的老家伙,多出来的钱就算请你的酬劳了。”
“你倒是不吃亏,罢了,应下你就是。”沈浪一脸轻松,看了看吴亘劝诫道:“吴亘,虽然军务繁忙,但自家修行亦不可落下。再往后,盯着你的人会越来越多,自身不硬,没人会时时刻刻护着你的。话说,你还要过多少雷劫才能提升境界。”
一听这个话题,吴亘就有些恼羞成怒,他现在也知道了,即使是武夫,五境下是没有雷劫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坏事做多了,入四境就挨了两次雷劫。
“用你管,我喜欢被雷劈。”吴亘边说边怒气冲冲往二楼走去,“天晚了,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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