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世子的神性

  如陈符荼猜想的那般。

  陈重锦的确不知顾老的存在。

  虽然陈符荼不觉得此般猜想是对的,因为有逻辑说不通的地方。

  但事实又的确没那么有逻辑。

  很简单。

  顾老已经很久没见过杨砚。

  平常也不会刻意去见陈重锦。

  而杨砚实实在在从未对陈重锦说过他以前的事,自然就包括了他曾经的麾下。

  陈重锦是有暗地里打听过外高祖麾下的镇妖使。

  只是未能触及到顾老。

  有句话这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偏偏又很容易忽略眼前人。

  当然,也在顾老不想被打搅,神都里鲜少提起他。

  而除了顾老,在早前还活着的也没几人,且因伤得更重,不像顾老是纯粹孤家寡人,他们没选择待在青玄署颐养天年,而是返了故乡。

  陈重锦得知后,就没再打扰。

  杨砚麾下,现在是真真正正只剩顾老还活着了。

  见顾老朝他走来,陈重锦愣了一下。

  “殿下。”

  顾老很是郑重的施礼。

  陈重锦略有茫然的下意识跟着回礼。

  一是这么多年在神都里瞎转悠,勾栏听曲,习惯了不那么高高在上,二也是顾老确实年事高,看着很德高望重的样子,三是陈重锦的确没反应过来。

  顾老忙上前虚抚,再次揖手说道:“当不得殿下一礼。”

  陈重锦困惑道:“老先生是?”

  顾老言道:“青玄署第一代镇妖使,曾担任行令,是杨首尊麾下,老夫姓顾。”

  陈重锦顿时大吃一惊。

  外高祖的曾经麾下居然还有人活着?

  陈重锦很激动的叙旧,虽然不是他的旧。

  顾老也讲起自己的事。

  但陈锦瑟心里不由骂街。

  我来帮你,结果你走开了?

  可他没功夫喊出来。

  因为得全身心的应对井三三。

  陈锦瑟退后一步,低眸看了眼持剑颤抖的手。

  好大的力道!

  井三三的一刀,猝不及防,让他险些没抗住。

  陈锦瑟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他以前确确实实很少在外行走。

  这一行走可不得了。

  先是苦檀的不知名渐离者没打过。

  再是李浮生和梁良的默契无间,让他不得不使出底牌才能破局。

  现在井三三这个人,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不禁怀疑,自己以为的已经不虚韩偃,是不是实际上还差得远?

  但陈锦瑟不是欧绒,没那么容易破防。

  只是觉得很不爽。

  强行止住颤抖的手,陈锦瑟提剑,一道炽烈剑芒呼啸而出。

  井三三也接着挥出一刀。

  两股力量悍然相撞!

  天地嗡嗡颤鸣!

  陈锦瑟咬着牙。

  井三三的脸色亦颇为凝重。

  前面他已经有不小的消耗,而且陈锦瑟虽不如顾老,却也非寻常之辈,哪怕能稍微压制,但仅此而已,好在井三三不介意对手是谁,无论顾老在搞什么,都又给了他能拖的时间。

  陈锦瑟单手持剑改为双手。

  他已用出底牌。

  所谓底牌,便是某一年奇遇,传给他神性的前辈,顺便教给他的绝招。

  依赖的仍是神性。

  以作为基础力量,再灌以大量的神性,不仅能让战力翻倍,且消耗也能降低。

  但此消耗是的消耗降低,就是不影响后续战斗,却对精神有很大消耗,无法长时间维持。

  所谓大量的神性,是以陈锦瑟拥有的仿佛被稀释的神性而论。

  等于说正常的一滴神性,化作了百滴更微小的神性,而这百滴微小的神性,又能发挥出比正常一滴神性还要更强的力量,何况陈锦瑟拥有的微小神性,不止百滴。

  可哪怕用出此招,陈锦瑟也没有能一下占据上风。

  如若在时效内不能胜之,就很难有翻盘机会。

  所以陈锦瑟双手持剑,伴着沉喝,忽而将剑锋朝下,直插地面。

  轰的一声!

  神性的力量直接炸开。

  井三三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力量?

  能确定是无与伦比的强大。

  全盛状态下,他或许能拦得住,但现在很悬。

  仅在瞬间,他就做出了选择。

  跑!

  有多快跑多快!

  但毕竟事发突然。

  井三三的反应再快,也依旧来不及完全避开。

  如顾老般,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抛飞出去。

  准确地说,似被拽着,以极快的速度猛地飞出。

  此般动静,打断了顾老与陈重锦的‘叙旧’。

  旁边的张瑶以及游玄知、欧绒也被影响,同样跌飞出去。

  这回,陈锦瑟可办不到完美的控制破坏范围,或者说没那个精力,只是将力量压缩在一点,更多是针对井三三,因而周遭掀起的就不仅仅是狂风。

  游玄知、欧绒两人极其狼狈。

  甚至直接吐了血。

  游玄知自然不会怪罪陈锦瑟,他更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是师弟俨然彻彻底底竭尽全力了。

  顾不得自身伤势。

  他心下顿时无比凝重。

  欧绒伤得更重。

  他比游玄知的修为弱是肯定的。

  一时难爬起身来。

  张瑶也好不到哪去,但起码能很快站起身,压下喉间血,目光霎时投向井三三。

  有顾老护着,陈重锦倒是无碍,他的随从躺了一地,甚至有的瞬间没了命。

  陈锦瑟这一招,纵然已控制范围,却没能控制那么好,且余威抵得上寻常澡雪境几乎九成力,因此遭无妄之灾的人不在少数,无论己方或敌方,漫说重伤者,死去的也有十数位。

  这当然也并非陈锦瑟愿意看到的。

  但在他眼里,这毫无疑问是生死之战。

  又明显弱于对方。

  若还有所顾虑,藏着掖着,死得就会是自己了。

  他必须得用打破极限的力量,不说能杀死井三三,至少要挽回劣势。

  且他也已经尽量分出些精力来控制了。

  这是他目前能做到最好的结果。

  底牌绝招仅这一击便彻底耗没,短时间里无法再次施展。

  但因的消耗没有这么大,所以陈锦瑟并未气喘吁吁,只从表面看是蛮唬人,以为他还能多次施展,至少场间目睹的人都会这么想。

  包括顾老。

  他虽然在神都青玄署里颐养天年,但这位南郡王世子,他肯定是知道的。

  顾老不禁说道:“锦瑟世子竟有此等伟力?”

  陈重锦也吓一跳。

  陈锦瑟的能耐,他自然清楚。

  但眼前的力量,他确实头一回见。

  原来这才是陈锦瑟真正的实力?

  在高空俯瞰的张首辅,喃喃说道:“浣剑斋没有此般法门,世子究竟有何奇遇?”

  陈锦瑟的神性与众不同,因而没有经常接触神性,或者拥有神性的,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点点灵光其实是神性,张首辅也只是觉得陈锦瑟的力量非比寻常。

  姜望是清楚的,但这是陈锦瑟的秘密,他没有非得探清的必要,可也免不了心里好奇,陈锦瑟的神性,到底是从哪来的?

  有柳翩和叶副城主的话,姜望没有制止陈锦瑟与井三三的战斗。

  至于被殃及池鱼的人,姜望只能说管不着。

  乌啼城一战,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不下百人。

  且这一战仿佛刚刚开始。

  此般规模,已属战争,既然打了,谁死都在所难免。

  张首辅又道:“我对那个井三三没有多少了解,但同是澡雪巅峰,不说差距小,纵使有较大的差距,怕也很难扛得住吧,那一剑的力量可比世子自身拥有的还要强大。”

  正常来说,的确该是如此。

  那一剑展现的力量已超出陈锦瑟自身的修为许多。

  但真要说起来,就算是姜望,也没有对井三三的力量有太多了解。

  乌啼城里,或者说,副城主一系的人,都很特殊。

  相比同样与之有瓜葛的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井三三还是稍弱的。

  无论乌啼城主一系与副城主一系决裂的真相是怎么回事,现有情况来看,两者应该的确属于不同体系,乌啼城很神秘,但更神秘的是副城主他们。

  姜望说道:“张首辅瞧仔细了。”

  张首辅闻言,眉头轻蹙。

  视野里,是井三三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耷拉着双臂,鲜血簌簌淌落。

  看起来伤势极为严重。

  但井三三只是喘了两口气,就捡起掉在地上的刀,艰难撑起腰板,踉跄几下,咧嘴笑道:“真了不起啊,哪怕已经跑得很快,还是差点就没命了。”

  张瑶面露肃然盯着他。

  井三三摆了摆手。

  陈锦瑟眯眼说道:“看来最终仍是我赢了。”

  井三三笑道:“你这么认为?”

  陈锦瑟说道:“你提起刀就已经很勉强了吧,还能做什么?”

  井三三说道:“是啊,确实难提起力气。”

  说着,他在破烂的衣裳里翻找着什么。

  然后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花生米,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陈锦瑟面色古怪。

  井三三却吃得很香。

  但陈锦瑟没有等着他吃完的意思,提剑便掠了出去。

  张瑶当即闪身拦截。

  而游玄知的动作也很快,更早拦住张瑶。

  欧绒提着刀,姗姗来迟。

  张瑶瞥了那边一眼。

  井三三嚼着花生米,抬眸看向疾掠而来的陈锦瑟,仿佛又有了力气般,挥舞着刀,铿的一声,架住了陈锦瑟袭来的一剑,溅起狂风四散,周围飞沙走石。

  陈锦瑟愣住了。

  高空俯瞰着的张首辅诧异道:“他刚才吃的是什么?花生米?”

  姜望点头道:“没错。”

  张首辅说道:“虽然很想说可能并非一般的花生米,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很普通的花生米啊,居然让他好似突然恢复了状态,世间竟有此等奇事?”

  姜望说道:“花生米不具备任何作用,他也没有因为吃了花生米而恢复状态,是本身状态就没那么糟糕,不过,或许花生米对他而言的确有着特殊意义,让他提起了些精神是真的。”

  张首辅蹙眉道:“类似精神寄托?但谁会拿花生米这种东西来当作寄托?是曾经旧人很喜欢吃花生米?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姜望说道:“大抵如是吧。”

  张首辅说道:“此般精神情感上的力量,有时候确实会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多是瞬间而已,如果他的状态确实不算太遭,而世子也难再展现刚才的力量,就暂时不会有结果。”

  姜望道:“张首辅看戏看得认真,是不想再找乌啼城的副城主了?”

  张首辅说道:“观战与找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姜望讶然。

  而确定了井三三无碍的张瑶,也重新将目光放在游玄知以及欧绒的身上。

  游玄知面色凝重,未敢大意。

  张瑶打量着两人,最终把视线放在欧绒的身上。

  欧绒眉头一挑。

  游玄知则神情微变。

  便见张瑶提剑。

  欧绒摆开架势。

  游玄知直接有了行动。

  在他看来,张瑶是弱一些不假,但那是相较井三三,不意味着欧绒就能应付。

  如果张瑶使出杀招,欧绒又很大意的话,估摸着一剑就会要了欧绒的命。

  欧绒确实有大意。

  他认为张瑶把目光投向自己,是觉得自己更强,而非更弱。

  破防归破防,欧绒这个自信,是没得说。

  这似乎就叫吃一堑而不长一智。

  明明沿途遇上的人,他谁都打不过,多次被打得破防崩溃,转头来却没有汲取教训。

  或者说,有汲取,但不多。

  甚至因为张瑶把他视为第一目标,平白又增添了自信。

  因而他没有半点躲或防的意思,摆开架势,想硬刚。

  游玄知已提前准备救援。

  这些日子相处,他也看出了欧绒是什么样的人,直接用言语提醒估计不管用。

  但张瑶挥剑的过程,在半道儿却转了向。

  手腕翻转,剑尖瞬间就瞄向了游玄知。

  是在已然挥剑的情况下,突然转换目标。

  打了游玄知一个措手不及。

  显然张瑶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欧绒。

  但等游玄知好不容易防住。

  欧绒愣住的时候。

  张瑶的剑路又变了。

  这次的目标是欧绒。

  游玄知此前的行动已被完全打乱,再想救援已来不及。

  而欧绒却愣在原地,没能回神。

  直至张瑶的剑已抵在额前,他才蓦然反应过来。

  却也只能满脸惊恐的等死。

  恰在此时,陈重锦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是狂风袭来。

  张瑶的面色一紧。

  映入眼帘的是顾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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