槭山在浑城以南四十里。
脚下有数座小镇。
而最靠东的一座小镇,直接成了平地。
倒是有些残桓断壁可观,但此般景象,也让得裴皆然等人面色凝重。
周捕头领着衙役四处搜寻。
裴皆然虽是再次以特殊法门,让自己暂时不惧陌生人,但因很消耗神魂,便没有开口说话,保持着极其清冷的模样。
申屠煌则看向郡城来人的为首者,问道:“你们可曾已经到此查探过?”
那人揖手说道:“此地原本尚有血气不散,惹来一些妖怪,我虽率众抵抗,但妖怪数量颇多,便及时撤走了,然后就去了浑城,现在血气彻底消失,应是已被妖怪吞食干净。”
郡守府衙跟镇守府衙不同,后者只管辖一城,前者管辖一郡,镇守府衙里有一位第三境武夫便很了不得,虽然浑城的镇守府里最高只有第二境武夫。
但酒仙郡郡守府,是能轻易派出数支第三境武夫组成的小队,甚至有洞冥境修士坐镇。
郡城来人里面的为首者,便是一位第三境巅峰的武夫,而周捕头只是初境。
申屠煌再次说道:“浑城有事发生,我们都没能注意此地的情况,郡城又相距甚远,你们同样没发现问题,也是正常。”
“要造成小镇这般损坏程度,又没有半点风声,应该在很短的时间里,若非修士,便是妖怪才能做到。”
而正默默观察小镇废墟的裴皆然,平静说道:“有鴸睚途径浑城,槭山也凭空缺了一块,很显然,鴸睚是在此地被吵醒的。”
赵汜画出的符箓,虽然效果很好,但终究无法同张天师的符箓相提并论,因此是存在一些小瑕疵的,申屠煌没有想起鴸睚的事情。
裴皆然提及,他方才有了记忆,好在小瑕疵不明显,申屠煌只道是正常的没想起来,因在想起时,记忆便有了自然连接,是会让人下意识忽略。
可裴皆然终究胸有沟壑,自姜望说出妖怪是被林澄知斩杀的时候开始,记忆的些微断层再到复苏虽是很容易忽视的问题,仍是被裴皆然紧紧抓住。
此刻,她的怀疑更盛。
姜望很可能抹除了她的记忆。
但原因是什么?
而且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怕黑了。
没等她继续深思,废墟里忽有金光若隐若现。
申屠煌仍在思忖鴸睚的事情。
而因鴸睚是在黑夜出现的,很快便消失了,郡城的人根本不知此事,刚要询问,便被金光刺了眼。
有一金甲将军凭空显现。
“门神铺首?!”
郡城的人当即跪了一地。
除了沦落为妖的铺首,真正的门神铺首毕竟是神只,而且也会守护一方平安,虽然门神铺首多数时候不会露面,但至少郡城里的铺首跟郡守府很密切,他们敬畏有加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捕头等浑城的衙役虽是没有那么夸张,也是纷纷尊敬见礼。
裴皆然和申屠煌则只是微微揖手。
前者皱着眉头,因门神铺首的气息很弱,且身形若隐若现,貌似只是一缕神魂残留。
事实的确如此,门神铺首看着他们,吐出两个字,“天师......”
紧跟着便彻底崩散。
周捕头茫然道:“何意?”
裴皆然皱眉说道:“若是鴸睚做的,门神铺首便很难留下残魂,浑城妖患实则就是天师搞得鬼,但那个天师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铺首维持残魂至今,便是要指出真凶,可寻常天师哪有能耐让得小镇直接消失,甚至杀死铺首......”
申屠煌微微睁大眼睛,问道:“裴行令确信那个天师已经死了?隋国有本事的天师数目很少,何况是做到这般程度。”
裴皆然没有说话,在赵汜把雷符贴在许觞斛脑门上后,她很快便也离开,没有亲眼目睹许觞斛的死,但想着有姜望在,许觞斛怎么也不可能活着。
“他确实没死,而是以分身符替死,我很怀疑鴸睚便是他故意吵醒的,其目的不在浑城,而是要给小镇的事情遮掩,别忘了役神符是怎么画出来的,鴸睚恰好在槭山,被他借机利用。”
姜望的元神显现,想到表面气质正直高雅,内里却坏透了的许觞斛,又看着眼前的小镇废墟,他心里难掩杀机。
姜望的忽然出现,让裴皆然略有惊异,但随即沉声道:“此人不得不除。”
申屠煌见到姜望倒是精神恍惚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天师有各种藏匿符箓,想找到他,怕是很难。”
裴皆然想到什么,只见姜望已经取出符箓,说道:“只有符箓才能打败符箓。”
临来前,因早已怀疑许觞斛,姜望又让赵汜画了一些指路符,此刻分给众人,说道:“小镇是在昨夜出事的,那人很可能已经逃离,但只要有符炁残留,都能追踪。”
裴皆然很意外,在浑城找寻许觞斛的指路符,可没有此般功效。
原因自是赵汜又改进了指路符,提高了品秩。
姜望已经懒得再感慨赵汜画符的天赋了。
郡城的人终是有些自保之力,他们手持符箓,合理安排分散各处,申屠煌则带着周捕头,裴皆然仍在原地,她很狐疑地看着姜望,问道:“你是否抹除了我的记忆?”
姜望猛地僵住。
怎么?符箓失效了?
刚刚还在夸赵汜,怎么这么快就不中用了!
裴皆然凝视着他,胸有沟壑道:“当时在场的人应该记忆都被抹除,但抹除记忆若非有特殊符箓,便是澡雪境巅峰以上大修士才能做到,是你想掩饰什么,又或是我们洞悉到什么,可你是怎么做到把林澄知的记忆也抹除的?”
姜望暗自松了口气,原来裴皆然只是怀疑,并非想起了什么。
他懒得解释,朝着裴皆然招招手,等到裴皆然接近,他啪的一声又给其贴了张符箓,为防止意外,再次贴出第二张。
裴皆然恍惚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指路符,正色说道:“我们分头寻觅。”
姜望笑着摆手。
......
浑城,浔阳候府。
骆岘山和刘玄命仍在试图用语言击败对方,但面色苍白的林澄知御剑而至。
他是想着直接把姜望带去剑阁的。
只是没意料到河伯的可怕,又遭逢浑城妖患,伤得不轻,养伤的空隙,差点让骆岘山和刘行令半路截胡,林澄知自不能让他们如愿。
他脚踩飞剑,啧啧道:“加起来两百岁的人,在小辈面前吵得面红耳赤,真丢脸呐。”
没有人搭理,骆岘山和刘玄命我行我素。
躺在藤椅上看戏的姜望,呵呵笑道:“林副阁主伤得那么重,都已经面无血色了,怎么也有空来我侯府啊。”
林澄知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强壮得很,既然人都在这儿,你便给个说法吧,到底选谁?”
骆岘山和刘玄命闻言,也把目光看向姜望,他们争吵确实没啥意义,主要在于姜望想去哪里,此为最终决定胜局的关键。
姜望暗啐一声,林澄知真是不当人子啊。
他只能含糊道:“我是无所谓啊,但选一家肯定要得罪另外两家,而且宁十四回神都搬救兵,届时骁菓军的大物前来,便是四家,我还年轻,受不得这般压力。”
刘玄命淡然说道:“你且放心,只要选我青玄署,三家的问题自有我来解决,哪怕剑神亲至。”
骆岘山冷笑道:“青玄署表面上看着强势,但剑神真要毁了你苦檀副署,神都青玄署里怕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你们那位首尊可打不过剑神。”
“而我们武神祠便不同了,剑神怎么都会给我们首领面子,毕竟真打起来,剑神可没有多大胜算。”
真要比拼背景的话,武神祠张首领的确是最强的,青玄署反而处在最弱势。
刘玄命自然不能服输,两人很快又吵了起来。
林澄知恰恰相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拽住姜望就想跑。
骆岘山怎么可能愿意,宽松的衣袍忽然鼓胀,伸手就抓住了飞剑剑柄,把刚刚要起飞的林澄知拽回,但刘玄命趁此机会,薅住姜望衣领,空间一阵扭曲,便要直接遁走。
林澄知脸庞浮现一抹红润,剑意瞬间轰出,刘玄命带着姜望的身影刚消失,又在数丈外出现,险些跌倒。
骆岘山微微喘口气,猛地抬手,就给了林澄知一拳,拳风甚至震碎了地板,紧跟着又呼啸扑向刘玄命。
姜望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茫然。
看着直接被骆岘山捶晕的林澄知,姜望嘴角抽搐了一下。
宗师武夫的体魄固然很强横,但剑士终究也剑气凛然,若非林澄知有伤,怕是不会那么惨。
他更想到,曾经跟骆岘山切磋,对方或许根本没有认真。
刘玄命貌似也不敢让骆岘山近身,拽着姜望飞速后撤。
而骆岘山并未急追,只在原地出拳,拳风直破百丈外,刘玄命身形陡然转向,掠上高空,但姜望的院子就遭殃了,被拳风轰的惨不忍睹。
刘玄命虽有些狼狈,但处在骆岘山无法触及的高度,呵呵笑道:“骆尊者,你终究年纪大了,武夫一途,若不能再攀高峰,随着年龄增长,终会慢慢衰弱,哪怕我不敢跟你硬碰,可你打不到我也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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