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江山
大战终于宣告结束,以沈济舟全面败退,萧元彻连下灞水北大营、临亭两座重要战略据点,并解了灞津渡之围为最终的结果。
沈济舟十五万兵马,在这场大战中遭到重创,骑兵加上步军统共只剩下八万余人。
更损失了渤海四骁之一的颜仇。
而萧元彻虽然胜了,但也是惨胜。
带出来的八万兵马,步军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后的一万余,加上又在临亭、灞津渡招兵,大营驻防以及招降沈济舟的步军,勉强凑了近四万余。只是,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骑兵虽然损失较小,也有一万众。
一战之后,萧元彻全部兵力还有六万,然而却要分兵驻守临亭和灞津渡。
他可以调动的兵马,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万多。
沈济舟撤退,萧元彻的军马也到了人困马乏的临界点,也就象征性的追了一阵,便收兵撤队。
如今沈济舟无力再反身夺回灞水北大营,萧元彻亦无力乘胜追击。
双方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相持。
入夜,萧元彻灞水大营。
中军大帐。
此时的中军大帐一片灯火通明。
谋臣武将分列两厢,萧元彻居中坐在帅案之上,满脸都是喜色。
众人先是恭喜了萧元彻获胜,说了些过场话。
萧元彻这才笑吟吟的瞅着关云翀和苏凌,哈哈笑道:“记得,苏凌和云翀奔袭临亭之前,本丞相曾许下诺言,一旦得胜,便为两位英雄亲自温酒!今日便是我萧元彻履行承诺之时!”
再看萧元彻向大帐外朗声喊道:“来啊,抬上来!”
但见帐外走进六名士卒,头四名两两一队,正用粗杆挑了两大坛酒,身后两名士卒手中捧着十数个酒碗。
“嘭——”的一声,将酒坛放在地上,这才行礼转身离开。
萧元彻大步流星,亲自将那两大坛酒的酒封拍掉。
顿时,满帐酒香四溢,果真上好的美酒。
萧元彻拿过酒筛,筛了两碗酒来,转身来到桌案前,将这两碗酒亲自放在温酒的瓮中。
当真温了两碗酒。
随后萧元彻自己筛了一碗,也温好,将之前温的那碗酒擎在手中,先是笑吟吟的看向满营众将和谋士,这才朗声道:“今日能打得沈济舟溃不成军,云翀和苏凌乃是首功,不负众望,奇袭临亭,云翀、苏凌,萧元彻敬你们一碗酒!”
关云翀和苏凌忙拱手谢过,萧元彻又亲自端了这两碗酒递给二人。
递到关云翀近前时,哈哈笑道:“云翀啊,我可兑现诺言了,你来尝尝,这酒温热还是当年灞城下的那卮酒温热啊!”
关云翀忙一抱拳道:“云翀何德何能,敢劳烦丞相亲自温酒!”
萧元彻哈哈大笑道:“美酒配英雄,萧元彻荣幸之至!”
苏凌也端了酒笑道:“此次能够阵斩颜仇,拿下临亭,的确是云翀大哥的功劳,我不过是运气好,沾了云翀大哥的光,云翀大哥,当得这碗酒,你就别客气了!”
关云翀这才点了点头,端起酒碗,跟苏凌和萧元彻示意,三人这才共同饮了一碗酒。
大帐之中,此时却是众生相。
谋臣皆是一脸赞赏神色,尤其是郭白衣,看向苏凌和关云翀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是武将们,却神色各异了。黄奎甲、张士佑、徐白明自不必说,向来不是跟他俩中的一人亲近,便是跟这两人都十分亲近。
所以也是一脸替他们高兴的神色。
可是,有高兴的,便有嫉妒红眼的。
譬如许惊虎、夏元让、夏元谦、萧子真、萧子洪。
皆皮笑肉不笑,显得十分的不自然。
苏凌和关云翀皆砍在眼里,也不点破。
总是不能坏了这里其乐融融的气氛不是么。
萧元彻又满了一碗酒,让大帐中所有人皆去到桌案前满了一碗酒。
他这才朗声道:“此番大战,幸赖诸位勠力同心,奋勇杀敌,萧元彻在此敬诸位一碗酒!”
众人忙举起酒碗,刚要说话。
却见萧元彻神情一肃,正色道:“然而,沈济舟败虽败矣,却未伤元气,我军现在所处的地方,除了大营、临亭和灞津渡,满眼望去,还皆在沈济舟的控制中,所以,此僚元气并未大伤。因此,胜利固然可喜可贺,但也只有这一碗酒!我料沈济舟只是一时被打蒙了而已,等他反应过来,必定会重新纠合重兵,发动更猛烈的战事!”
萧元彻说到这里,声音一顿,朝每一个人脸上看去。
但见众人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皆深以为然。
萧元彻这才仰天大笑道:“诸位,战争还未全胜,大家仍需尽力!我记得苏凌那篇讨贼檄文曾有一言,甚得我心,不知诸位可还记得?”
见众人皆是一副回忆思考的神色,他这才一笑,朝着苏凌笑道:“那就麻烦苏长史,将那句话再吟诵一遍,如何?”
苏凌点头,他不过粗略想了一下,便已然知道了萧元彻指的是哪句话了。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苏凌的声音,起初平缓,随后越发的激昂起来。
待到他吟诵完毕,这才昂然向所有人拱手。
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激昂之意,无不深以为然。
萧元彻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也变得浑厚而郑重起来道:“这一碗酒,敬此言,也敬诸位,更敬自起兵讨贼以来所有死难的英灵!诸君,与元彻满饮之!”
声音冽冽,郑重而渺远。
所有人神色一肃,皆是慷慨激昂之意,皆拱手应命,烈酒入喉,更显庄肃豪迈。
萧元彻见众人皆饮了酒,这才将手中酒碗啪的摔在地上,酒碗顿时四分五裂。
萧元彻朗声一字一顿道:“萧元彻在此立誓,此役若不尽全功,此生再不回转龙台!”
众人见此,皆拱手应命道:“臣等定当同心竭力,共助丞相!”
萧元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示意大家坐了。
正在这时,营帐之外有士卒撒脚如飞,跑进帐中,单膝跪地道:“报!报丞相,紧急军情!”
萧元彻脸上的笑意逐渐凝重,沉声道:“讲!”
“沈济舟自灞河以北败退,一路收揽残部余兵,又聚拢兵士共计十万众,如今正盘踞在石仓,更星夜修书令渤海再发五万援兵,星夜驰援石仓!”
萧元彻点了点头,那士卒这才行礼退下。
士卒退下之后,萧元彻的神情变得凝重无比,低头沉思,半晌无语。
郭白衣忽然出声道:“主公,石仓在灞津渡以北,离灞津渡约有一百三十里。却是渤海第一座大城,城防坚固,易守难攻!”
萧元彻点点头,沉声道:“地图!”
早有人将作战地图展开,挂在大帐之中。
众人皆看去,果见灞津渡正北方,大约一百三十里处,有做大城,标注着石仓二字。
不仅如此,在其左右大约三十多里,还有两处小城池,犹如石仓两翼,拱卫着石仓的安危。
萧元彻眼神久久的盯着这石仓的位置,沉默不语。
气氛顿时有些沉闷起来。
石仓大城,骑兵攻城,基本白瞎,攻城还得看步兵。可是萧元彻一战步兵损耗太多,眼下虽然明着还有四万余,便是都是精锐,这石仓城防固若金汤,攻不攻得下,还在两说之间。
更何况,这四万余,还有新兵和降兵,战力更要大大打了折扣。
还有,若是攻伐石仓,萧元彻便要最少提兵前往灞津渡驻扎,这样,临亭和灞河北大营的战略意义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不仅如此,石仓左右更有两座小城,若石仓有变,三十里的路程,两座小城可尽出其兵来源,到时萧元彻将又一次陷入三面夹攻的境地了。
在场的众人,除了黄奎甲之外,都有韬略,这些内情,如何不懂呢?
萧元彻半晌无语,大约就是在做决定,到底是固守灞津渡,还是攻打石仓。
正在萧元彻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的帐外又有士卒飞奔入帐,神色有些慌乱,急声道:“报!报丞相!灞城有紧急军情!”
萧元彻闻言,神色一凛,疾道:“快讲!”
未曾想,那士卒向左右环视了一圈,脸上竟显出为难的神色来。
萧元彻本就心情沉重,又听说自己的军事重地灞城有了紧急军情,更是五内如焚。
见这军卒吞吞吐吐,内心十分不满,冷哼了一声,厉叱道:“这里全是我的大将谋臣,好不晓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讲!”
那士卒见萧元彻动了怒,这才颤声道:“大公子六百里加急来报......锡州牧......刘......刘玄汉已与前日起兵相应沈济舟,更带领锡州兵和半路汇合而来的渤海兵,共计四万众,来犯我灞城了!如今离着灞城不足二百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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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刚一说完。
大帐之中,两个人霍然站起,皆颤声大喊道:“什么!......”
众人看去,这站起来的两个人皆是神情巨变。
一个是萧元彻。
而另一个却是关云翀!
萧元彻等自己出言之后,便觉得有些失态,这才缓缓坐了下来,看到关云翀也神情大变,心中也不由得懊悔不已。
刘玄汉的下落,整个萧元彻的阵营都瞒着关云翀,结果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被这士卒的一席禀报,揭了个底朝天。
怪不得这个士卒一脸的难色,原来他看到了关云翀......
萧元彻也懊恼自己实在太过心急了。
果然,那关云翀忽的出列,朝着萧元彻大礼一拜,沉声道:“丞相!我兄长真的已经做了锡州一州的州牧了不成?这小卒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萧元彻一怔,眼中满是无奈。
只得悄悄的向郭白衣和苏凌使眼色。
郭白衣也没辙,他跟关云翀没打过多少交道,这糊弄人的事情,他也做不来。
不过,自己做不来,这不还有个糊弄人的高手在座么。
于是,郭白衣一拉身边苏凌的袖子,朝他眨眼,那意思是,苏凌,请开始你的表演。
苏凌一阵无语,暗道,你们做的好事,屁股不擦干净,让我出面......这关云翀可不是黄奎甲没脑子,我怎么糊弄?糊弄个鬼啊!
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凌只得硬着头皮,朝着关云翀讪笑道:“云翀大哥啊,现在丞相正有紧急军情,你不要着急,再说你兄长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你若是信我,等这里散了,我去你帐中,咱们再说,如何啊?”
关云翀心中一阵急切,刚想出口回绝,可是又看了看满营众将,看向自己的神情皆有愠色。
关云翀并不是那寻常武夫,这才压住自己满心的疑问和急迫,点了点头,低声道:“苏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如此,关某就再等一等。”
他忽的朝萧元彻一拱手道:“丞相,关某心乱如麻,不能自持,先告退了!”
言罢,他竟不等萧元彻说话,一甩衣袖,转身径自走出大帐,消失在夜色中去了。
萧元彻一脸的尴尬和无奈,忽的气恼攻心,两只胳膊一使劲。
只听得哗啦一声,将书册和酒碗等物,全部推下书案。
众人见状,不由心中一凛,皆同时站起身来,头一低,脸上皆是诚惶诚恐的神色。
萧元彻面色冷如冰霜,一字一顿咬牙道:“刘玄汉!萧元彻不杀此僚,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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