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佰伍拾捌回 老曹小计破延州

  史文恭听李孝忠言语,晓得是友非敌,遂收了兵刃,各自放回俘虏,引他一行来见曹操。

  两个相见,李孝忠自陈来历,曹操喜道:“吾经过秦州时,即听‘陇右大侠’之名,惜不得见,不料此处相逢。”

  便同他说了破兴庆府经过,又取西夏皇宫宝库所得夏人剑一柄,相赠孝忠,孝忠大为感激,当即表示,国家局势如此,自己有心出力,愿引一众弟兄,瞻老曹马首,随他杀敌。

  老曹得他一支生力军,也自欢喜,两下说起后续行止,这才有了老曹指点战局、料敌定策一幕。

  按李孝忠本来所想,兴庆府既破,又扰得西夏境内大乱,已是大功告成,后面大可同夏军慢慢周旋,毕竟双方人马合在一处,也不足两万人,似乎也只有敲边鼓、打配合的气力。

  却不知老曹这等人,不论麾下有兵多少,却从未想过要配合谁个,天经地义便觉得,吾在何处,主战场便在何处。甚么慢慢周旋,更是无从谈起,把每一战都打成决战,才是老曹用兵本色。

  因此老曹定计,让李孝忠佯装主力,吸引敌军围攻,自己则趁机跳出敌人视线,再来一次千里奔袭。

  只不过上一次奔袭的是兵微将寡的兴庆府,这一次的目的,则是西夏主力所在的太原城。

  李孝忠叹服之余,慨然从命,愿意把自己舍出,去做明面上的棋子。

  双方商议妥了,当即卷了庆州粮秣辎重,直奔延安府而去。

  因何要去延安府?只因此处乃是永兴军路的重镇,夯土成墙,外垒巨石,其高三丈,西依凤凰山绵延上下,东临延河水顺安展伸,端的是易守难攻。

  当初西夏大举来袭,小种相公领勤王军折返,便是据守此地,意图反攻,西夏人几番攻打,都难动摇。

  不料葵向阳忽然赶来,死活要小种相公领军去汴梁,几番大闹,又杀了西军几名战将立威,以至军心动摇,几乎便要生变,此时完颜兀术领了女真兵来打,内忧外患之下,这才失陷。

  如今西夏留守延安府的,不过五百余人,见了老曹大军来,一面派出信使求援,一面紧闭城门,显然存心死守。

  老曹却没径直攻打,只令人在城下搭起一台,台上竖起木架,木架旁熊熊点起一堆火,上面架了大釜,咕嘟嘟炖得水开——

  这番操作,倒把城上守军都看傻了眼,心道这矮子要做甚?莫非是要当众烹饪,大快朵颐,生生馋死我等?

  正议论呢,便见宋军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解了绳索,扯了衣服,一丝不挂吊起在台上木架上,那少年一身好白肉,守军中有好男风的,口水都不由滴答。

  守将倒没流口水,这厮瞪着眼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那白皙少年缘何眼熟!

  当场脸色一白,却似死了爹娘一般惊呼:“啊呀!该死的宋狗,那吊着得乃是本朝太子殿下!”

  守军们闻声大惊,这些宋军,把自家太子脱了绑起,又烧一大锅水,却是要做什么?

  这时老曹慢悠悠登台,一双袖子高挽,执一把牛耳朵尖刀,上台立在李仁爱身旁,高声喝道:“呔!城中兵将听真!尔国无道,侵我疆土,汉家天威,岂能任由尔等添堵?如今尔国太子李仁爱,吃本帅捉了在此,尔等识相的,乖乖献城,若迟上半晌,活活剐了你家太子,煮一锅‘西夏太子羹’,分于诸军尝鲜。”

  说罢反手一挥,把牛耳尖刀钉在了李仁爱肩膀上,那太子长声惨叫,殷红鲜血,哗啦一下流了半身。

  老曹哈哈大笑,又叫道:“在下不才,曾在汴梁进修,学得便是大剐活人,三千六百刀割完,他才气绝!哈哈哈哈,尔等若是不信,且好生替我数着,若有一刀不对的,吾愿认罚十倍,再多割他十刀。”

  又一指那沸腾铁釜:“咱们割一刀,煮一刀,诸位且数好了啊!”

  说罢搓搓手,兴高采烈,便去拔刀。

  当年楚汉争霸,楚霸王要烹了刘邦亲爹,刘邦面色不变,笑请分羹,传为千古“佳话”。

  如今这些夏军,也不知读过这故事没有,总之全无刘邦这等度量,曹操方自太子肩上拔出刀,守将便大叫一声:“城池给你,休伤我家太子!”

  曹操大笑,挥挥手道:“你这厮好生扫兴!罢了,许你一时三刻,悉数给我滚蛋!”

  那守将也不敢尝试讨回太子,当即点起人马,开了另一侧城门,屁滚尿流而去。

  于是延安府雄城,兵不血刃,复归宋土——权且算是宋土罢!

  李孝忠看老曹玩笑一般取了此城,佩服之至,叹道:“吾亦读过几本史书,未曾见取名城如此之易者。”

  老曹一笑,摇头叹道:“我尚要搭台、生火、烧水、唱戏,如何称得易字?若说容易,辽人打入汴梁,才是真正易如反掌也。”

  李孝忠听了,不由唏嘘:“我此前听闻此事,至今觉得不可思议。”

  曹操冷笑道:“有甚不可思议之处?不过各人都把天下事,视做门户私计也。便似这个西夏守将,他若坐视我剐了太子,无论此城守下与否,都难逃一个死字,也只好顺水推舟一逃了之,将来问责起来,至少还能分说是心忧太子贵体。”

  李孝忠摇头道:“他家皇帝,既以城池托付,其责便在守土御敌,而不在护太子,若是换了我,武兄这条计策,必然奏效不得。”

  曹操不由苦笑道:“贤弟这般人物,肩头所担,唯道唯义,心中所想,唯公唯侠,若逢明主,当为彪炳青史之雄臣,若不逢其人,吾恐贤弟死无葬身之地也。”

  李孝忠目视曹操道:“不知武兄可称明主否?”

  曹操坦荡一笑:“吾不愿做明主,但愿做好兄!大伙儿以义气始,以义气终,诸位兄弟中,有能直心任事的,便放手由他做,有要以权谋私的,便让他放了手,安享个富贵清闲。”

  李孝忠好奇道:“若是兄弟不肯放手,竟要反你呢?”

  曹操摊手道:“他不认我为兄,我如何好厚颜认他做兄弟?自然有好兄弟为我征讨之。”

  李孝忠大笑,随即庄重抱拳:“兄托我以延安府,弟虽不敢妄言才足任事,也必鞠躬尽瘁,人在城在!”

  老曹摆手道:“错了,兄弟,愚兄托你者,非止延安府,更是西北事。西夏兵马若来,汝只要守住十天,我便能成大事,后面若是难守,大可离去,慢慢与他周旋,总之一句话:前十天,城比命重要!十天后,命比什么都重要。”

  李孝忠认认真真听了,点头道:“小弟皆记住了,定不负哥哥之心。”

  次日天不亮,老曹领本部一万三千兵马,悄然离了延安府,绕过崂山、黄龙山,渡过黄河,进入河东路。

  老曹走后三天,到处寻找老曹的西夏晋王李察哥,得了讯息,道是宋军于延安府外,以太子为质,强索了城去,遂气势汹汹,引雄兵五万,杀至延安府。

  李孝忠引本部四千人,发动百姓,坚守城池,于他日夜围攻之中,守得固若金汤。

  又几日,四方再不曾有宋军肆虐的消息传来,李察哥越发认定打兴庆府的宋军尽数在此,于是再无他顾,每日只专心打城,却不知曹操此时,已悄然掩至清源县——

  即后世之清徐县也,位于太原西南四五十里。

  此时已是七月初,距离林冲等杀进太原,已十余日也。

  老曹来到清源,却不是仅仅自己来,而是将沿途十余县的青壮百姓,尽数点起带来,共计七万余人,都是有力气的壮丁。

  他自进得河东路,首先便做两件事:

  第一件,派出花荣、石宝、姚兴、马劲四员猛将,各引五百轻骑,彼此相互支应,提前哨探,封锁讯息,避免被西夏哨马发觉。

  第二件,一路过来,凡逢大去处,便请城中富户,把出西夏宫中所夺宝石珍玩,同他们换做铜钱、粮秣,将近清源时,拿出这笔资财,半软半硬,大肆招募壮丁。

  及至清源县,寻到当初李逵、牛皋两个所说之处——

  却是当初征田虎时,为防田虎顺着汾河遁逃,老曹派遣李逵牛皋二将去打清源,不料途中遇见贼将张雄,裹挟百姓,奉了房学度计策,要在汾河上筑坝,逼汾水倒流,灌了太原城,谁知命蹇,早早吃李逵、牛皋两个杀败。

  似这七月天气,山林地带,不时便有大雨,老曹思来想去,要以一万余人破他十余万众,还是须借外力,因此便干脆择初房学度当年未曾得逞的故计,来一个围山筑坝,倒灌太原!

  用不多时,便寻到张雄当初欲筑堤坝之处,老曹亲自细看一回,果然环境极为适宜,当即发动起那数万民夫,众人日以继夜,不出三日,便沿山势筑成一坝,将汾河之水尽数截住。

  随后几日,一面令人不断加高堤坝,一面砍伐无数大竹,造下许多竹筏,都放在两岸高处备用。

  直至七月十五,万事已然皆备,期间淋淋沥沥,又下了几场雨,河水肉眼可见,又高许多。

  老曹却是犹嫌不足,索性便请公孙胜登坛做法,痛快求一场大雨。

  好个入云龙,随老曹远征许久,至此方得大展身手,当即令人造了法坛一座,算定时辰,披发仗剑,登坛做法,但见得——

  踏斗步罡上法台,入云龙啸展奇才。一声霹雳山河动,且看天兵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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