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佰贰拾玖回 一山更比一山高

  宣和三年,靖康元年,四月,彗星经天,其芒如火。

  有相士曰:此大不祥之兆也。

  宋国皇都,方圆百里,三国势力,各怀鬼胎。

  先有残辽势力,以天锡皇帝耶律淳为首,取河北,渡黄河,围攻宋都。

  宋皇震怖,遂启雁门,放金兵入境,助其御辽。

  金兵以完颜娄室为帅,一路扫荡地方,又募太行、吕梁诸寨强梁为羽翼,袭破郑州。

  眼见残辽陷入夹击,宋皇忽生一计,欲假金兵威势,迫使残辽为刀,去替他攻灭山东不臣。

  残辽将计就计,遁出包围,转移至东明县,观望形势。

  金兵这边,也是胃口大开,求割河东路为酬,宋皇咬牙不许,金兵怒而攻城。

  宋皇遂惧,提水师幸镇江,让位于太子赵桓。

  赵桓即位于危难之际,困守汴京孤城,城西金兵攻势如潮,幸得军民都肯效死,一直不得克破。

  却有奸臣杨戬、李彦、梁师成、王黼等,因新君有见弃意,心生忐忑,献城于辽。

  辽兵大喜,遣大将兀颜光,统率万骑,自朝阳门入城,汴京就此而陷。

  辽军大部随后而至,却有西军小校张元清,携重伤之躯,一人一弓,独守吊桥。

  及辽兵至,见一宋卒半跪桥上,无不惊奇,本道其惧死欲降,走近前时,闻得元清高呼:“辽狗欲入汴梁城,且先过我张元清!”

  言罢,发弓而射,辽将“鬼金羊”王景不曾提防,一箭正中咽喉,翻筋斗落马而死。

  耶律大石震怒,发兵五百攻之,张元清神色不变,连发十五箭,射杀辽兵十三人。

  欲再射时,箭矢已绝,辽兵已至桥上。

  元清勉力立起,哂笑道:“尔等今日,可识得‘箭寒西北’乎?”

  说罢,翻身跳入护城河,就此捐躯报国。

  城中兀颜光纵兵大杀百姓,耶律大石见了大惊,急忙令止:“金人尚虎视于城外,汝欲失尽民心乎?且随我去捉了宋皇,才是正经!”

  连忙令人救火、接管城防,又同兀颜光合兵去打内城。

  萧干后续入城,听闻耶律大石举措,连连点头:“吾等又非来打草谷,以后根基都在此地,万万不可失人心也!”

  便把亲信人马派出,制止乱军杀人抢掠,又把趁机作乱的城狐社鼠,尽数捉了正法。

  再说西城之上,诸将炮打金营,眼见打得金营一片狼藉,正自快活,不料乐极生悲,铁炮回震,竟把刘光世左腿撞断。

  正呼人救治时,忽闻城中山呼海啸一般,都吃一大惊,纷纷讶然回望,却见辽国铁骑入城,绕道大杀,众人无不震惊,齐声呼道:“辽兵如何进得城来?”

  “还能如何?”雷横毕竟不是正经宋将,脑子转的飞快,跳着脚大骂:“必然是皇帝怕死,降了辽国也!”

  “啊呀!”刘延庆本就心疼儿子,满眼流泪,闻听此言,愈发跺脚大哭:“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说也奇怪,雷横一见辽兵入城,下意识就觉得是皇帝投降,顺口说出,而这满城军将,竟无一个觉得不妥的。

  王焕、张开两个老将,对望一眼,纷纷坠下老泪:“罢了,国事如此,吾等战将,自当死国,岂能随那没种的皇帝去做辽臣?”

  说罢各自持起兵刃,就要下城去拼死一战。

  雷横一把一个扯住,恳切道:“两位老将军,老皇帝逃跑、小皇帝投降,当真令人齿冷,然而越是如此,我等越发不可轻贱了此身!将军请想,皇帝可降辽,我汉家天下,亦可降乎?”

  两个老将一呆,死灰的眼中,忽地又跳出一丝光亮:“雷将军,你说该当如何?”

  雷横往外一指:“汴梁虽然难守,西北犹有西军。我等与其枉死,不如带将士们杀出,请小种相公做主,杀将回来报此国仇!”

  刘延庆在一旁连连点头:“不错!国事如此,正该我西军力挽天倾!官家几番催小种相公进兵,算算时日,此时或已过了潼关!此城既失,干脆且去同他种家军会和,再做理会。”

  王焕、张开方寸已失,闻言连连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杀出去。”

  姚兴大喝道:“若要厮杀,姚某来当先锋!干脆便自金营杀出去,辽狗若来追,让金狗替我等挡了。”

  雷横兀自不忘初心,一把扯住惊呆了的凌振:“轰天雷,同去同去!”

  几人说干就干,急放了吊桥,领军冲下城墙,径直开了城门,七八千人马,一股脑儿杀了出去。

  且说娄室营中,被他一番炮打,乱成一团,正不可收拾间,忽见宋兵开了城门,大举冲杀而来。

  不由惊道:“罢了!俺倒小看了宋人,他屡战屡败,竟然还跟来袭我营!既然如此,这一阵,本帅让了他又如何?”

  甚么让不让,也不过找句话说。

  娄室自家知道,麾下兵马吃宋军一顿炮火打没了士气,一时三刻,岂能收拾起来?只是不曾想到宋军竟真敢趁机杀出罢了。

  他连忙下令,本部女真、老兵都先退避,至于最乱的忠义军,反正收拾不起,索性弃了不顾,任宋军去杀罢了。

  假若运气好,宋军竟和忠义军搅合在一处,说不得还要趁机令本部军马反攻,来一个反败为胜哩。

  好在女真兵虽惊不乱,裹着辽国降军及时退开,宋军杀到时,营中只有几万忠义军的人马。

  娄室远远瞪着眼,想看忠义军能不能乱打乱缠,陷了宋军在阵内,却不料这支宋军古怪无比,丝毫无恋战之意,径直杀穿了忠义军,望着西面去了。.

  把个娄室看得目瞪口呆,满脸费解之色:这厮们却欲何为?莫非汴梁他们竟然不要了么?

  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多计如娄室,也万万想不到,就连自己拼命都没打下的城池,居然被宋朝自家人轻轻卖给了辽国。

  他思忖片刻,忽然冷笑起来:“我晓得了,他这伙人,莫非竟是痴心做梦,要一口气杀去夺了郑州,以断我军之根基?哈,哈哈,他却当银术可是白给的不成?”

  原来娄室入雁门关时,领了全军四万五千人,留下五千守关,四万人径直南来,沿途收拢匪寨组成忠义军,又得十万余众。

  如今他来打汴梁,前后只带了六万兵马,余下八万,全都在郑州,又有银术可这等大奖将,区区数千宋军,便是翻做十倍,又岂能轻易得逞?

  娄室想到这里,又不由咬牙,暗恨李助。

  却是葵向阳第二次来郑州,双方谈条件不拢,葵向阳暗暗找到李助,令他设法领纪山军前往汴梁。

  李助这两万纪山军甚是精锐,娄室自然想要一口吞下,因此对李助、李怀叔侄极为笼络,又许他单独驻扎,又不曾刻意提防,本意是欲安其心,体现自家诚意。

  谁知李助这等老江湖,心岂是这般好收的?表面满口输诚好话,听得娄室笑呵呵,以为他们一心一死要投大金,不料某天起来一看,纪山军营地,早已贼去楼空,也不知跟着李助遁去了何处。

  娄室何故留了大军在郑州?正是怕李助那支兵马,不知何时便杀出来断他后路。

  完颜娄室自以为看穿了宋军的计策,把腿一拍:“错有错着!他既然去打郑州,我索性收拾了残军去抢汴梁,汴梁守军所剩无几,再减了这一支人马,还能有多少力量?”

  正算计到得意处,忽然一愣:却是眼睁睁望见,汴梁城墙上“宋”字大旗纷纷落下,一面面写着“辽”字的旗号,就在城头高高飘了起来……

  娄室在城外几乎吐血,汴梁城里,耶律大石、兀颜光也自纳闷:内城虽打破了,守内城那将却带了二三千人,早早撤回皇城,闭门死守,反复攻打几轮,也不曾近前一步!

  欲知究竟是何人,在此情形下竟还守定皇城不肯让步,且听下回分解!

  这正是:都道算来遗策少,谁知山外有山高。异族将帅聚合处,笑看曹郎慢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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