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难缓步走进瑞栋府邸,慢步行走不动声色抬眼提量,见院落宽敞布局简单,时不时瞧见刀枪剑戟放置道旁,显然瑞栋性喜勇武不脱旗人骑射本色。
阿拉布半弓身子恭敬前头引路,徐国难边走边指着刀枪剑戟,用满语微笑道:
阿拉布奉命不得妄语,不过徐国难称赞瑞栋英雄不能不答,轻声应道:
他说的也是满语口音极正,徐国难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
阿拉布黝黑面孔微现尴尬,嗫嚅道:
说到旗奴阿拉布表情无悲无喜,显然早已做惯奴才,对包衣奴才低贱身份丝毫不以为异。
徐国难闻言恍然大悟,满清开国太祖努尔哈赤长子名叫爱新觉罗·褚英,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受封洪巴图鲁,一度被视为后金政权的继承人,只是生性残暴有勇无谋,屡屡得罪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等努尔哈赤亲信的开国功臣,最终被诬以焚香诅咒大罪,由盛怒的努尔哈赤亲自下令处死,年仅三十六岁。
诸英死后亲信将领自然受到清算,阿拉布爷爷穆特是诸英帐下大将,出于护主心理替诸英哀告求情,结果被罗织罪名酷刑处死,子孙全都贬为旗奴赏给功臣权贵,从人上人变成低贱奴婢。
穆特小女儿乌雅赏给立下战功的瑞栋老爹艾伦,阿拉布是艾伦酒后***乌雅所产,与瑞栋实属同父异母,只是低贱旗奴不会因为主子偶然临幸就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乌雅生产不久就被虐待身亡,阿拉布也成为服侍瑞栋的包衣奴才,鞍前马后跟随南下来到漳州。
徐国难自然不知晓其中是非,一路行来留神观察院落布置,时不时问上阿拉布几句,他为人老到经验丰富,自幼就是包衣奴才见识浅陋的阿拉布哪是对手,不多时就被套出瑞栋的居住院落和习性喜好。
得知府邸平常只有十来名奴仆洒扫伺候,瑞栋晚上都由通房丫鬟额里贴身服侍,没有召唤奴仆不得随意接近,徐国难心中暗喜:姆妈英灵未泯,孩儿这次必定替姆妈报仇雪恨。
冷厉锐芒一闪即逝,徐国难不动声色缓步走向客厅,表情和蔼浑若无事。
坐在客厅等了会不见瑞栋出来,徐国难翘着二郎腿有滋有味品着香茶,抬眼打量厅堂设置,见中堂最显眼处悬挂一副太祖征战图,画中满清太祖努尔哈赤披甲持枪,在大群侍卫簇拥下驰马射杀溃逃明军,地面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努尔哈赤咧嘴狂笑极其得意。
徐国难目光掠过溃逃被杀的明军,定在数名背上中箭踉跄欲倒的妇孺身上,眸光渐渐燃烧熊熊烈焰,妇孺衣着式样显是闻警逃难的汉人百姓,其中一名年青妇女怀中抱着名周岁婴儿,慌忙奔逃恍若猛兽爪下的斑鹿,却被***无情射杀一个不留。
徐国难目光阴沉凝眸细看,陡见努尔哈赤马蹄之下躺着名挣扎欲起的稚龄顽童,瘦弱身躯已被碗大马蹄重重踩入泥地之中,不远处的一名络腮胡侍卫手拉弓弦正向远处射箭,鞍前横卧着披头散发瞧不清面目的妙龄少妇,伸出双手指向踩在马蹄下面的稚龄顽童,嘴唇翕张似乎大声呼喊着什么。
稚龄顽童目光抬起望向妙龄少妇,嘴唇开合仿佛向母亲哭泣求助。
画像的显然是丹青妙手精心绘制,太祖征战图人物繁复情景复杂,却能画得惟妙惟肖恍若亲见,稚龄顽童和妙龄少妇在画像中不过是极不起眼的陪衬人物,徐国难却目光死死定
在上面,脑袋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回到南奔逃难的凄苦岁月,画像中的稚龄顽童就是自己,妙龄少妇成为哭泣姆妈。
乱世百姓猪犬不如,野蛮***肆意屠杀华夏子孙血债累累,可曾有一丝一毫把懦弱汉人当成同类!
徐国难腾地从椅上站起,眸光被窗棂阳光映得血红,不可抑制就想伸手向太祖征战图抓去。
刚刚站起就听客厅门口传来爽朗笑声,徐国难心中一惊脑海登时清醒,顺势站在太祖征战图前面凝目观看,故意扮出欣赏模样。
听到声音转身望向瑞栋,见他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眉角刀疤与额头刚刚痊愈的伤口连成一团,在阳光映照下额外腥红,显得极其狰狞丑恶。
徐国难忍住蓦地涌起的无穷杀意,强装笑脸转身与瑞栋拱手寒暄。
瑞栋换好衣衫来到客厅,一眼就瞧见塔卜利站在平生最得意的太祖征战图前面观赏留连,不由地起了知已之感,走过去指指点点笑道:
徐国难怔了怔,轻声问道:
声音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瑞栋听入耳中却不以为异,只道塔卜利目睹太祖真容有些失措,点头笑道:
徐国难听得心头火起,所谓借粮其实就是屠杀汉民抢劫财物,满清皇帝初始也不过是杀人掠货造孽无穷的强盗头子,只是后来事业做大方才粉墨登基即位称帝,不以为耻反以为容,真是厚言无耻猪狗不如。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只是瑞栋面前不好袒露真情,嘴角噙笑凝神倾听,时不时还要点头赞叹数句,憋闷得苦恼之极。
瑞栋见塔卜利是谈兴大发,指指点点点评了好一阵,方才想起塔卜利前来拜访必有要事,赶忙让座询问来意。
徐国难也不隐瞒,把自己收到祖母来信担心病重难治,已向哈善告辞即将北归等一一说了,瑞栋听得又喜又愁,喜的是徐国难在哈善心中地位日重,若是留在漳州早晚对自己地位造成威胁,告辞北归便万事无忧;愁的是少了旗人诸葛亮侦缉情报没有得力帮手,无力对付整合了修来馆的侦缉处。
装模作样向徐国难慰问数句,开口问道:
徐国难眸现忧色,轻声道:
见瑞栋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徐国难暗自好笑,直截了当问道:.
察言司布局多年潜伏间谍众多,想要设法捎封家书到关东并非难事,也可免了瑞栋的无端猜疑。
瑞栋摇头苦笑道:
犹豫片刻道:
一五一十把皮哥禀报的施琅秘密派人下棺安葬永仇和尚的机密情报述说一遍,目光炯炯望向徐国难,瞧旗人诸葛亮会出啥高
明主意。
徐国难早知端里,潜心思索如何不动声色利用此事挑动***内斗,见瑞栋主动提起正中下怀,装模作样思索片刻,皱眉道:
瑞栋愁眉苦脸道:
徐国难毫不迟疑道:
听到包围提督府瑞栋面色微变,强笑道:
经过招贤巷一战瑞栋知道驻防旗兵远不及提标营亲兵精锐敢战,若是真刀真枪厮拼起来,说不定反而要吃大亏。
徐国难瞧出瑞栋异样心思,微笑道:
顿了一顿道:
施琅是忠心清廷的铁杆汉女干,当然不可能率领水师舰队造反作乱反清复明,如此一来清廷对他疑忌更重,说不定就会下令免去水师提督重新调回京师,发兵平台极有可能无疾而终。
眼下姚启圣已经黯然出局,若能再能设法除去精通海战的海霹雳,厄斯计划就算大功告成。
见瑞栋沉吟不语,徐国难转了转眼珠凑近瑞栋,压低嗓音道:
这倒是极有可能,瑞栋面皮一紧,感激不禁向徐国难拱了拱手,没有发觉徐国难眸中异芒一闪即逝,笑吟吟端起了茶杯。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