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我盼儿愚(打滚求月票)

  少一时,小棠提了食盒过来,里面是四碗鸡蛋羹。

  除了舒舒那一碗是中碗,其他三碗都是小碗。

  一家四口人,一人分了一碗鸡蛋羹做加餐。

  舒舒这一碗,多了不少香油,葱花也比其他人的多,吃着她心满意足。

  上午闲着没事儿,两个孩子也不想离开,舒舒就琢磨着怎么消磨时间。

  九阿哥怕她费神,道:“你安生养神,爷给他们讲故事……”

  舒舒也觉得自己脑袋确实跟不上趟,并不跟他抢,就问道:“那爷讲什么故事?”

  她以为九阿哥会讲《西游记》或《八仙过海》之类的,神仙志怪,听着热闹。

  对于小孩子的童年来说,从大人这边听各种志怪故事,也是固定一环。

  每个孩子的启蒙故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九阿哥想了想,道:“讲讲家族的故事吧,省得以后出门了都不知道家族由来。”

  舒舒听了,就以为他要讲太祖故事。

  宗室里,黄带子跟红带子的区别,就是以太祖皇帝为中心,他的兄弟是黄带子,他的叔伯是红带子。

  太祖皇帝的开国史,听着也比较传奇。

  “当时天上飞下来三个天女,在湖水里洗澡……”

  舒舒听了这个开头,很是无语。

  竟不是太祖的开国故事,一杆子支到传说时代。

  这讲述的是所谓“清始祖”的故事。

  按照官方记载的说法,就是天上飞来三个天女,在一个湖里洗澡,天上飞来鸟雀,衔着一枚朱果,最小的天女吞了果子,感而成孕,不能飞升。

  等到两个姐姐飞走后,三妹就留在原地,生下一个儿子,生而能言,见风长成。

  小天女告诉儿子,老天让他降世,是为了平定安乱,他可以出世了,交代完就消失不见。

  这个儿子就自己伐木为舟,顺流而下,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正赶上三姓之乱,互相厮杀。

  这儿子就以德服人,平息了三姓之乱,被三姓中的一家妻之以女,成为当地的新国主。

  这又是天女、又是红果子的,两个孩子听得全神贯注。

  舒舒对于这位始祖传说早耳熟能详。

  如今听着,她默默地在心里翻译成另一个版本。

  某个临水的偏僻旮旯,有三个姊妹,老三与人私通,未婚有孕,躲避人群,生下父不详的孩子。

  等到孩子大了,她驱逐孩子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这个孩子就顺水而下,找了个新的村子,凭借着武力,将三家村霸都打服了,还娶了一家村霸的女儿为妻,成为新村长……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个人与三个家族对上,凭什么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舒舒觉得,娶村霸女为妻应该是美化,更像是赘入村霸家为婿。

  被隐藏起来没有仔细写的,就是赘婿逆袭、反客为主的故事……

  九阿哥讲完这位老祖宗的故事,自己也笑了。

  好像历朝历代都一样,只要家族出了皇帝,那祖宗就不是人了。

  这祖宗也够倒霉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到了开始思考的时候。

  听了这位始祖的故事,他们除了最初的新奇,就剩下疑惑。

  丰生道:“阿玛不是龙子么?怎么又成了鸟雀的儿孙?”

  阿克丹道:“天女吃的不是鸟蛋,是红果子,红果子不是龙,那是不是小天女是龙女?”

  九阿哥:“……”

  书上是这样写的,这没有人解释过细节。

  他望向舒舒,道:“你说呢?”

  两个孩子也都望向舒舒。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看着丰生跟阿克丹道:“二月里,你们就要念书了,这些问题,书上都有,回头你们识了字,自己去找答案……”

  丰生想了想,道:“答案在额涅的书房,还是在阿玛的书房?”

  他们年岁小,出府的次数少,可对于贝勒府各处,尤其是中路各进,都是被父母带着转遍了的。

  这是记得家里有两个书房。

  舒舒看着丰生道:“到时候你自己找,也可能家里的两个书房里都没有答案,答案在外头的书房里……”

  丰生点头,依旧是跃跃欲试模样。

  阿克丹这里,已经意兴阑珊。

  旁人家的书房,不爱去。

  等到吃完午膳,九阿哥打发何玉柱送人回去,就跟舒舒道:“爷发现了,爷在孩子们面前少了几分威严,等到内书房开学,爷到时候教他们梵文跟法兰西文,总要震慑、震慑他们,让他们晓得爷的本事!”

  如今世情就是“严父慈母”。

  舒舒并不反对九阿哥端起严父的范儿,只提醒道:“先教一门,教得差不多了再说其他,省得学乱了。”

  九阿哥道:“那就先教法兰西文,听说欧罗巴那边法兰西王很厉害……”

  计划完当严父,九阿哥又想要当慈父。

  “之前爷读苏东坡的《盼儿》,只觉得矫情,什么‘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只听说有望子成龙的,没听说望子成虫的……”

  “真要成了‘愚且鲁’,也做不了公卿……”

  说着,他讲了暖房里的事。

  “丰生又厚道又聪明,最是令人不放心,阿克丹倒还好些,对外人冷清着,可对家里人又太看重,哎,爷看着不放心了,倒是盼着他们跟寻常孩子似的,憨吃憨睡,开智晚些……”

  舒舒听了,道:“既是丰生聪明,爷也不用担心太过,吃了两次亏,就会长记性了;阿克丹这里,以后出了家门,认识的人多了再看……”

  不是她心狠,这就是成长。

  对于孩子来说,听再多提点,不如自己经历过两回。

  九阿哥道:“反正咱们得看着些,不能叫他太实诚了……”

  大年初二,也不是所有的姑奶奶都归宁。

  比如三福晋,就没有回公府。

  对女子来说,就是如此。

  父亲当家,那是娘家;兄弟当家,那就是亲戚家了。

  即便如今还有嫡母在,可太夫人已经荣养,深居简出。

  三福晋这里,将年礼预备的齐全,也就是过得去了。

  娘家是要回的,骨肉相聚,给父母尽尽孝心,亲戚家就可去可不去了。

  早上宫里侍卫跟护军换班没多久,三阿哥这里就得了消息,晓得昨天傍晚圣驾前往钟粹宫,入更才离开。

  三阿哥心中很激动,又不知对谁说,犹豫了一下,就往正院去了。

  三福晋这里,三个孩子都在。

  弘晴已经八岁,相貌精致,脾气也好。

  一年到头生活在宫里,回府的日子是有数的,三福晋自然恨不得将长子留在眼跟前,不住眼的看着。

  弘晴是个乖巧的孩子,三福晋让他留在上房,他就留了。

  让他看着弟弟、妹妹,他就带着两个小的玩儿。

  两个孩子也喜欢这个好脾气的大哥。

  弘晟六岁,已经懂事,并不是调皮捣蛋的孩子

  倒是二格格,本是该学走路的时候,可是不肯学,有些小性子。

  兄弟两个,就一人坐了一边,引着二格格学走路。

  三阿哥进来,就见到兄妹三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形。

  他见了,就想要开口训儿子。

  次子还罢了,没有启蒙,玩闹就玩闹,长子已经是大孩子了,岂可如此懈怠?

  被三福晋看见,扯到他去外屋道:“寻常日子还罢了,这大过年的,可不兴训孩子……”

  尤其是弘晴,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两天,每次都要挨训。

  这谁受得了?

  弘晴对三阿哥这个阿玛,别说亲近,那真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长久以往,也伤父子情分。

  三阿哥指了屋里道:“弘晴功课都做完了么?”

  三福晋:“……”

  总共在家里就待几天,还要做功课么?

  上书房的先生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三阿哥找了个椅子坐了,看着三福晋,带了谴责,道:“慈母多败儿!”

  三福晋在三阿哥下首坐了,轻哼道:“严父慈母,这不是应该的,总不能都是后爹后娘?”

  三阿哥摇头道:“弘晴资质寻常,要是连勤勉都没有,那以后就要被堂兄弟落在后头,沦为庸才。”

  三福晋不吭声了。

  那是她的长子,寄予厚望,自是盼着儿子出息。

  她从小也是拔尖过来的。

  比娘家,她比旁人强;比丈夫,她这位也不算差;比儿子,她也不想被人笑话。

  三阿哥说完儿女,这才压低了音量道:“昨儿你去给娘娘拜年,看出钟粹宫门口有什么异样没有?”

  他是成年皇子,没有恩典,不能入内廷。

  其他皇子,一年到头还能去给生母请三次安;到了三阿哥这里,随着钟粹宫的封宫,这三次请安也没有了。

  母子两人,已经数年未见。

  关于钟粹宫的事情,他也不好跟其他人仔细打听,只能来问三福晋。

  三福晋神色一僵,额头有些冒汗。

  果然,宫里的消息,瞒不过旁人去。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无事生非、搅风搅雨的欠登儿。

  怎么连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这是去三阿哥跟前给她下蛆了?

  幸好她昨天醒过神来,去了钟粹宫外请安,否则眼下就无法应对。

  三阿哥这个大孝子,就要记上自己一笔。

  她就做思索状,好一会儿才道:“我就在宫门外头请的安,也看不出什么跟往常不一样,就是觉得钟粹门的大门看着陈旧了些,门环变色儿,生了铜锈。”

  三阿哥听着,嘴角耷拉着,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门环要是日常用着,哪里会生锈?

  经年不用,风吹雨淋的,才会锈迹斑斑。

  他没有亲眼看到钟粹宫的破败,可听妻子这样一说,却能想象出钟粹宫的凄凉。

  “哎,老九离了内务府,爷都不放心娘娘了……”

  三阿哥叹气道。

  三福晋见他忧心忡忡的,就道:“营造司正好十二阿哥管着,要不回头爷跟他说说,等到开春,趁着入夏下雨之前,好好修缮钟粹宫的大门?”

  三阿哥白了她一眼,道:“尽出馊主意,你这是要坑爷,还是要坑十二阿哥?”

  三福晋不忿道:“怎么就坑爷了?这是爷的孝心,这孝敬还有错处,还不能提提了?”

  是啊,三福晋提这个也是孝心。

  三阿哥就多了几分耐心,跟她解释道:“除非东六宫各宫修缮,才能修缮钟粹宫,否则不好提钟粹宫,爷更是要避嫌,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在埋怨汗阿玛刻薄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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