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昆虫在遭遇极端情况时,会有多种应激手段,以对抗外界侵扰。
比如装死。
此刻随着付前努力寻找跟同僚的共同点,说客明显情绪飞速受激。
具体表现就是,伴随着付前最后一句话,这位抓住自己脑袋,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仅余一个布满杂乱黑毛的后脑勺对着这边,再没有一丝声响发出。
“说客兄何至于此!”
如此反应,自然是让罪魁祸首动容,付前当即一声悲呼,就要上前。
而说客果然践行了种族专业性,即便是这样的威胁动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将假死进行到底。
当然付前也没有真上前。
君子之交淡如水,堂堂大运明王,又岂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事。
“而且大可不必这么悲观,待付某出去,定以梦境相邀。”
此话虽然满满慷慨激昂之意,友人却是终未做反应。
付前略一反思,醒悟到可能是自己往日所作所为,让人担忧梦境中的风险,到时候就算有意也未必敢前往,当即微微点头。
“或者你还有任何其他旧识,都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设法找他们帮忙。”
……
依旧毫无反应,说客似乎已经是下定决心扮演一个死虫。
“所以你没有旧识,有趣……”
付钱却依旧并不介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难不成咱们来自不一样的地方?”
“……你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无聊。”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原本已然青灯古佛姿态的说客兄,终于是被这份不抛弃不放弃打动,发出一声嘶哑诡异的回应。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有任何意义?”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来访老友,明显对嗓音这种细节都毫不介意。
“当然有意义。”
正所谓医者仁心,成功治疗自闭症,付前语气间是满满欣慰。
“这样我就不用打死你了。”
……
“呵呵……你觉得我会惧怕这样的威胁?你觉得在这里面的死亡会是真正的死亡?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毫无疑问预后良好,说客兄的情绪调动非常成功。
只是可能有点儿太成功了,面对这排比三问,付前一时甚至都有些恍惚,还以为是哈莉特女士的意志入侵了。
“所以在这里面被杀不会死?”
“当然不会。”
说客笑得诡异。
“只不过每一次死亡都会让你更加沉沦就是了。”
“也正因为这样,其实你完全不用惧怕,因为那对我们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
原来如此。
付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那你离门那么近干什么?”
……
“我想起来了,你上次提到过在这里动手,可能引起门后积攒的梦魇激荡,进而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所以你现在是个守门人对吗?宁愿被我打死,也要守护住回廊的安宁?而不是为了见势不好跳进去?”
一脸钦佩间,付前熟练使用着排比三问。
“我好像全都懂了……就说嘛,真要是应激性反应,眼前的情况明显断肢求生比假死更合理一些。”
“……你似乎该出发了,看得出来想你的人不少。”
说客明显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再次生硬地转换话题。
不过内容倒不是胡扯,因为付前也感受到了。
就在这会儿,某种特殊的激荡在回廊里兴起。
而心中明悟告诉付前,只要选择回应,就会直接降临至这个最新出现的,跟自己相关的梦境里。
“好,说客兄但请稍待,某去去便来。”
对此付前也没有废话,招呼一声直接响应。
而直到眼前回廊消散,说客到底是没有吭声。
……
说客兄可能不是书店世界原住民。
虽然连番刺激下已现自闭之姿,但付前还是从说客的反应里,隐隐验证了某个想法。
虽然那位造型确实随意了一点,但事实上最初的接触中,付前倒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毕竟书店世界的妖魔鬼怪实在太多,而说客明显对那里也很熟悉,甚至对仓库都有概念,并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但此次护驾,最后在莱尔汀见到的小店,让付前深感有趣之余,很自然地逆向思维了一把。
之前蜂猴市事件几乎已经证明,伯纳德和罗蕾塔之所以有这种奇怪境遇,正是因为他们跟噩梦回廊间的联系。
考虑到自己毫无疑问是借助回廊的力量完成跨越,罗蕾塔能在莱尔汀留下红茶,依靠同样渠道几乎是肯定的。
所以噩梦回廊明显具有这种跨纬度权柄的情况下,有没有可能,有人从它的目的地,反向来到书店世界?
或者甚至是想来但还没有完成,比如困在了回廊里面――就像自己现在一样。
而如果真是这样,说客对一些信息比较熟悉的原因,其实也不难想到,那就是源于众多湮灭在这里面的灵魂。
按照第一次见面时他的介绍,这五扇门后,代表的都是上位意志主导的梦境,而梦境里众多的元素,就是由每一位陨落在里面的角色添砖加瓦。
这位从刚才出现开始,就始终贴着那扇门,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准备见势不好跳进去。
那副放弃治疗,心灰意冷的做派,但付前看来演技还是太拙劣了。
当然对于他看不到梦境细节的说法,付前还是倾向于相信的。
不在于人品,而在于人性。
吃了上次那么大的亏,就算是再心大的鱼,也不会奔放到直接咬钩了。
但没关系,自己这不是来邀请了吗?
……
盲目乐观的错误,付前是不会犯的。
自己目前身处的,是魔女都第一时间把人赶回来,不希望多蓄积一秒的负面状态。
不尽量收集资料,尽一切可能站在先贤肩膀上,指望只跟着感觉走,到时候坑死的怕不只是自己――还真有人死了?
思索间眼前光线快速明亮。
而付前的目光,无比自然地被其中一道殷红吸引。
浓稠而刺目,那大片狰狞血色正涂抹在雪白的被单上。
而被单簇拥中,是白度仅仅稍逊的赤裸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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