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仁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和手机的视频惊疑不定,因为这是他跟高斯布尔集团的老总和夫人在会所里吃饭的场景。
而叶晨在前几天在行里的例会上才刚把高斯布尔集团的申请贷款给驳回,他严重怀疑叶晨是在拿这视频威胁他,因为叶晨和审计部的苗彻关系好,这在深茂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些东西要是出现在苗彻那里,虽说不至于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但是一个内部警告绝对是跑不掉的。
叶晨嗤笑了一声,然后神态放松的靠在沙发上,对苏见仁不客气的说道:
“老苏,你当我是有多闲?跟踪你去拍视频和照片,我特么又不是狗仔。其实这锅还要你们对公部去背,要不是你们把申请贷款的项目书,给做的漏洞百出,我至于去找业务部重新核查吗?
就算是造假你也用点心啊,连傻子都能看出猫腻来,你们对公部的那些个酒囊饭袋是吃干饭的吗?业务部的那些个实习生什么样子你该是最清楚的,见到有在我这个行长面前秀存在感的机会,一个个憋的跟头饿狼似的。
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业务部一个叫陶无忌的家伙查出来的,要不是有我压着,早就被捅到苗彻的审计部去了,你觉得苗彻那家伙能轻饶了你?真要说谢谢,也还是你苏见仁要跟我说谢谢!”
苏见仁被叶晨给怼的有些面红耳赤,吭哧了好一会儿才耷拉着脑袋说道:
“这件事情也赖我,因为项目太小,区区几千万。可我哪知道你居然这么拎不清,你在例会上咣当把东西往那儿一甩,好了,没有转圜余地了,你把我也给害苦了。”
叶晨呵呵一笑,斜睨着苏见仁然后说道:
“区区一家小公司的贷款,黄了就黄了呗,你还在乎这个?难不成你还真吃拿卡要了?”
苏见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着叶晨说道:
“屁啦,我也得敢才行啊!这个高斯布尔的总裁,就是宋副行的外甥呀,晓得吧?你知道我这阵子为了跑你这个事情,费了多大的工夫?”
叶晨听到这儿反而笑了,他将身子微微前倾,然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既然这件事情跟宋行有关,那就更好办了。明天咱们去跟宋行吃饭的时候,把这些东西也拿过去,正好在宋行面前卖个人情,也让他知道咱们为了这件事儿顶着多大的压力。
顺带着让宋行叮嘱他外甥,就算是做面子工程,至少也做到位,别到时候因为他的缘故,连带着宋行也一起跟着被人诟病,你觉着呢?
你也说了,几千万的贷款罢了,以你的权限处理这件事情,非常的轻而易举,只要堵住某些人的嘴就成了,至于这个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苏见仁了解叶晨的性格,他之所以罗里吧嗦这么多,就是怕叶晨盯着这件事情不松口,那他就有些枉做小人了。现在见到他松口了,苏见仁算了了了一块心病,他点了点头,对着叶晨说道:
“我晓得了,业务部的陶无忌是吧?我对那个小子有印象,本来还觉得他挺精明强干的,我看他是能干的有些过头了,看来是时候给他换换位置了!”
叶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着苏见仁说道:
“你可说错了,他不是能干的过了头,这小子是在我面前扒拉事儿呢。就在我的办公室里,他把这段视频递到我面前,我压下来的时候,他还挺不情不愿的呢。
我可不信他的目的会这么单纯,这小子在最底层的业务部,都这么多心眼子,敢扒拉行长和副行长之间的矛盾,一旦是让这种人爬上来,他所在的部门就有热闹可瞧了。
按照《三国演义》里描述司马懿的话,这家伙就是鹰顾狼视之徒,这种人可从不缺野心的,而且狡诈得很。对了,我听说他跟你儿子程家元关系不错,你可得当心着点,小心你儿子被这家伙给坑了。”
叶晨最后一句话,好悬没把苏见仁的老腰给闪了,他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对着叶晨嚷嚷道:
“你在胡说什么?程家元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不要胡说好不啦?”
“哈哈哈。”叶晨笑出了声,然后看着有些心虚的苏见仁说道:
“还是那句话,你觉得我是闲的蛋疼吗?好端端的我去关注底层的一个小职员的八卦?这件事情要不是那个陶无忌跟我说,我还真就不知道呢。我都能知道这件事,你能担保别人就不会知道?
你苏见仁在滨江支行也不是全都是朋友的,盯着你位置的人多了去了,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会跟我一样,帮你藏着掖着?
当然,这件事情你私下处理就好,以你儿子程家元跟你对立的那性子,你要是拿这件事情去敲打他,保不准他还会跟你置气呢,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只有真等到泡被挤破的那天,当事人才会觉得疼,你说是吧?”
苏见仁脸色阴沉到可怕,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蹦一蹦的,还有人敢把算盘打到他这里,最关键的是银行最底层的一个小实习生,这让他想把陶无忌撕碎了的心都有了。
苏见仁喘着粗气,好一阵子才把火给压下去,对着叶晨说道:
“既然这家伙这么能干,我看他在咱们滨江行还真就是屈才了,就让他去猛将庙吧,咱们行在那边有个分理处,正好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叶晨好悬没笑出声,因为苏见仁出的主意实在是有些阴损,他所说的猛将庙分理处位于cm区庙镇那边,是个妥妥的郊区分理处,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陶无忌要是去到那边,只是每天上班都是个大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片周边再租个房子。
叶晨微微颔首,然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你去找分行人事科协调就好,不要在咱们本行下手,要不然会很容易让他怀疑到有人对他挟私报复的,没必要多生事端。”
苏见仁点了点头,此时他再也说不出让叶晨谢谢他的话了,因为要不是叶晨告知,他还不知道自己屁股后边那么一大堆麻烦呢。他对着叶晨问道:
“没事儿了吧?那咱们就撤吧,一起出去吃个饭然后回支行。”
叶晨表情平静的把茶几上的照片和手机收拢进了文件袋,用线绳扎好,然后拍了拍另外一个文件袋,对着苏见仁问道:
“这个文件袋也是给你准备的,跟你有关,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苏见仁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叶晨,只是一个文件袋,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了,还有另外一个,他有些摆烂的对着叶晨说道:
“有什么话你就干脆直说好啦,咱们两个你还要遮遮掩掩的吗?”
叶晨笑着把另外一个文件袋推到苏见仁的跟前,然后说道:
“有些东西还是要眼见为实的,你自己打开看吧。”
苏见仁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拿过了文件袋,将其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发现是几张照片还有厚厚的一摞文件,外带一部手机。
苏见仁将视线放在照片上时,简直目眦欲裂,因为那上面是这些天一直跟自己接触的那个周琳和谢致远的床照,拍的跟岛国小电影似的,非常的不堪入目。他冷着脸对叶晨问道:
“赵辉,这照片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叶晨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是苏见仁却能感受到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见叶晨轻声说道:
“从戴行的追悼会上见到这个女人,我就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刻意了。后来咱们四个在饭馆里吃饭,谢致远提到这件事情,我才确定这个周琳是谢致远刻意安排的结果。
至于谢致远的动机,其实非常好猜,上大学的时候,咱们四个里,除了苗彻,都给李莹写过情书。这时候他把周琳给推出来,为的无非就是在咱们两个身上获取好处。
于是我就找人查了查,毕竟魔都这个地方,三教九流都有,找个私家侦探,给点钱可以办成很多的事情。只是结果出来后,让我大吃一惊。
这个周琳,本是江浙一带农村的一个服装加工厂的小老板,因为市场不景气,她的厂子难以为继,这才跑到咱们这里来想办法。
她跟谢致远是“阳光计划”的会议上认识的,会后谢致远把她给金屋藏娇,至于过程你猜也能猜得到,手段下作,见不得光。
看到那沓纸质文件了吗?这是周琳在医美的整形报告,这也是她像李莹但是脸色无比僵硬的根本原因,这笔钱也是谢致远出的。
至于照片是私家侦探雇佣黑客黑进了谢致远的个人电脑找到的,手机里面有谢致远拿下周琳的全过程。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了,这个周琳上周末的时候,搬到我家隔壁了,你猜这是谁的主意?”
苏见仁简直都快要气疯了,他感觉自己被人当成猴儿给耍了。他甚至从心里觉得一阵恶心,谢致远把他和叶晨当成什么了?垃圾回收桶吗?他感觉当年打谢致远的那一拳,实在是揍轻了,这种杂碎就该弄死他!
有时候很多散乱的事情摆在那里,就好像是崩掉的珍珠项链一般,只需要一根绳子把它们给串起来。叶晨拿出的这些东西,就好像是串珠子的线绳,很多事情让苏见仁一下子想通了。他表情阴郁的对着叶晨说道:
“我说这家伙怎么非要捧着你当深茂行魔都分行的行长呢,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愧是咱们那届出来的钱串子,这笔账他可算的太精了。
把咱俩耍了一大通,还想我帮着他批宝安地产的那个项目?我艹他姥姥,让他等着吧,回头我就把这项目给踢回去,他不是有本事吗?爱找谁找谁去!”
叶晨的眼底闪过一抹悲伤,他对着苏见仁问道:
“老苏,你消息渠道灵通,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戴行帮着嘉祥实业违规救市的那件事情了吧?”
苏见仁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叶晨,然后说道:
“老赵,你这话题转得有些快了,我没弄懂其中的逻辑啊。前一秒你还跟我讨论谢致远那孙子的事情,怎么后一秒又转到戴行那里去了?”
叶晨握紧了拳头,关节处因为太用力都发白了,他用力的捶了下沙发的扶手,然后恨声说道:
“戴行当初为了批给嘉祥实业一笔十亿元的贷款,走得就是谢致远的远舟信托。这件事情是苗彻在事后查出来的,谢致远利用这笔资金先是做空嘉祥实业,然后在曹嘉祥解决了原材料危机后,第一时间平仓,转头做多。
只不过那时候戴行已经因为嘉祥实业的股价暴跌,引发急性心肌炎,车子翻下了高架桥,一命呜呼了。他谢致远就是害死戴行的罪魁祸首,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苏见仁被惊的双目圆睁,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吞咽了一下唾沫,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老赵,这种事情可不好开玩笑的,你确定这件事情是谢致远干的?”
叶晨微微颔首,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我确定,不光苗彻调查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也发动了自己的人脉去调查了这件事情。
上个周末,我去到医院看欧阳老师的时候,谢致远也在,他居然撺掇戴斌去买什么狗屁的年利率百分之十二的基金。哈哈,戴行和欧阳老师在他眼里,跟要饭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叶晨今天提供的信息太过庞杂,苏见仁坐在那里消化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叶晨问道:
“老赵,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怕是对那个谢致远有什么想法吧?”
叶晨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的扶手,思忖了片刻后,对着苏见仁说道:
“戴行不能白死,尤其是死在这种人手里,作为他的学生,我替他感到窝囊。所以谢致远我势必不会放过他,他这种人除了钱什么都不爱,我要让他尝到倾家荡产的滋味。
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成为我的助力,帮我一把。戴行临走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想走得更远,站的更高,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经营团队,要尽量的启用新人,要有悟性,有方法,还要勤勉,吃得闲鱼还抵得住渴的那种人。
可是我等不及了,新人有创新精神这不假,可是也是有弊端的,那就是不确定性太高。就好比遇到陶无忌这样的,你让我用我都不敢用,因为我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插我一刀。相比起新人,我更相信跟我相处多年的老同学。
当然,这种事情即便是老同学,也可能会有各种顾虑,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不过我希望咱们俩今天的谈话,只限于这间屋子,不会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这件事情无论你参不参与,我是肯定要去做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苏见仁深深地望着叶晨,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
“老赵,你看低我了,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是戴行的学生。是,我可能不如你优秀,但是很多东西我有的你不一定有,比如说关系网。
我家老爷子好歹也在深茂行耕耘多年,门生故旧简直不要太多,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扶上分行行长的位置,方便你对谢致远展开行动,我说到做到!”
叶晨笑着对苏见仁摆了摆手,然后对他说道:
“不不不,我无意分行行长的职位,这么个重要的位置,盯着它的高层肯定会很多,总行的那些副行长,哪个都恨不得把一个自己人放在这个位置。
我相信哪怕是宋副行应该也对这个位置有想法,所以他今天才会在你的努力下对我抛来橄榄枝。不过他对我终究还是不确定的,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跟他一条心,既然如此,明天咱们去跟宋副行吃午餐的时候,大可以拿这个位置卖宋副行一个人情,让他安排一个自己人在这个位置。
新行长上任,肯定离不开咱们这些个本地派辅佐的,这又是一份利益捆绑,到时候宋副行只会更加念及咱们的好。而且有这个新行长挡在咱们前头,有很多事情会更加方便操作,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让他给咱们当背锅侠好了。”
苏见仁都快要听傻了,此时他才真的觉得自家的老爷子说得在理,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去走仕途,因为跟叶晨这种人比起来,自己简直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他对着叶晨说道:
“我真该庆幸你是我朋友,而且没坑我的想法,要不然我都怀疑哪天被你给卖了,还在帮你数钱呢,你这家伙心眼儿太多了。
话说,今天可能是你跟我说话最多的时候了吧?我感觉平时一年你跟我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呢,原来你都把事儿给藏在心里了。有你在,谢致远得罪了咱们,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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