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叶晨没必要像对付暴徒一般去对付牛大力,给他弄到骨断筋折。可即便如此,叶晨也没轻饶了他,他知道人体身上所有的最薄弱环节,清楚怎样做会给人弄到痛不欲生。
用坚硬的皮鞋鞋尖踢到牛大力的大腿筋腱上,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能让对方疼到整条腿都麻掉,几天都不一定能缓过来,即便是送到医院去检查,顶多也就是个肌肉拉伤,连轻伤害都够不上,尺度刚刚好。
吴长贵的大声吆喝,再加上牛大力的拼命惨嚎,让大院里所有的邻居,都从家里走了出来。在家和老爸正在修电匣子的汪新,听到动静后,爷俩也从屋里走到了大院儿。汪新看到当事人是叶晨时,凑到他跟前问道:
“师哥,出什么事儿了?”
叶晨撇了眼抱着大腿在地上打滚的牛大力,然后说道:
“我从师父家吃完饭回来,正往家里走,结果这货拿块鹅卵石从背后要给我开瓢,万幸我躲过去了,要是真让他给我砸废了,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大新,这好人不能当啊,当初他偷吴婶儿家鸡的时候,就该把他送进去好好改造一下。现在好了,跑来打击报复我了,名副其实的狼崽子啊。”
叶晨压根儿就没提刚才他和牛大力因为姚玉玲而产生的争执,这种事情要是说出来,这件事情就被定义成桃色纠纷了,到时候不止他丢人,连带着姚玉玲的名誉也会跟着受损,他才不会做这亏本的买卖。
所以叶晨给牛大力这家伙安上一个打击报复的罪名正合适,而且他袭击的还是警察,哪怕歇了班身上穿的是便装,也改变不了他袭警的事实!
老吴站在一旁感到有些接受不了,他当初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没有过分去追究牛大力的责任,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牛大力居然背后偷袭叶晨。
大家同住在一个大院里,要说叶晨和牛大力之间有什么对立的矛盾也行,可数来数去也不过是叶晨尽到自己的职责,揭开了牛大力盗窃的事实而已。因为叶晨警察的身份,在大院儿邻居这里,说话还是蛮有权威的。老吴对着牛大力说道:
“大力,大家都是邻居,你咋能这样呢?我还以为那件事情早就过去了呢,没想到你在这儿等着呢?真要是把人给砸出个好歹来,你小子就没考虑后果吗?”
汪新看了眼趴在地上放挺的牛大力,心里没有任何的可怜,尽管他已经猜出事情绝不单单只是牛大力挟私报复。汪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了家,没过一会儿的工夫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副黄铜手铐,铐在了牛大力的手上,然后说道:
“大力,这次可不同于上次,上次你只是小偷小摸,吴叔原谅了你,这次你是袭警,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跟我走一趟吧!”
牛大力这时都忘了身体的疼痛,呆呆的看着汪新,然后说道:
“大新,咱俩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你还是个人吗?”
汪新轻啐了一口,然后对着牛大力说道:
“我是个警察,你现在犯法了,别跟我讲什么哥们儿交情。真讲哥们儿交情,你不知道叶晨是我师哥吗?知道你还拿这么大的鹅卵石背后偷袭他?你被送进去也纯粹是你自找的,怨不着任何人!”
汪永革看着儿子义正言辞的押着牛大力朝着院外走去,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不敢想象儿子要是知道了自己才是十年前那桩旧事的罪魁祸首,他师父马魁只是背锅的,他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对待自己。
姚玉玲去到小卖铺买完酱油回来,正好看到叶晨和汪新扭送牛大力去到派出所,她心里一惊,赶忙上前对着汪新和叶晨问道:
“大新,叶晨,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们怎么还给牛大力戴上手铐了?”
“玲姐,刚才牛大力拿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背后偷袭我师哥。得亏我师哥身手好躲开了,换成别人恐怕后脑勺都给砸塌了。”汪新气愤的回道。
叶晨只是看了眼姚玉玲,没有多说什么,推了一下牛大力,然后对着汪新说道:
“赶紧走吧,今晚我记得是老孙和小吴值班,赶紧签了拘留票子,给他送到看守所,咱们俩也算是省心了。”
……………………………………
生活从不会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而有太大的改变,同理,叶晨他们所在的列车,也不会因为牛大力这个司炉工伏法而停止运行。机务段很快又调配过来一个新的司炉工,跟老吴和老蔡搭伙工作。
这天,叶晨师徒三人,被召唤到所里开会,隔壁一趟列车上,出现了小孩儿被拐卖的事件,胡队把所里的铁路干警都召唤到一起,为的是分析案情和疑犯的作案手法,找出行之有效的侦破方向。
人到齐后,胡队对着出事儿列车上的干警吩咐道:
“小王,你先说说情况!”
小王有些羞愧的看了眼身边的同事,然后说道:
“接到孩子他妈报案之后啊,俺们俩就兵分两路,迅速寻找。火车到站前是没有找到那孩子,后来火车到站了,俺们俩又下车去找,也通知了到达站,可还是没有找到那孩子。”
马魁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
“孩子去厕所,他妈在座位上盯着,全程一点没落?全都看清楚了?”
同一趟列车上的另一位乘警,对着马魁回道:
“车上人多,据孩子他妈说,孩子进厕所的时候,她视线被人挡了一下,等再看的时候,孩子就已经进厕所了。”
马魁轻拍了一下桌子,目光看向了胡队,然后说道:
“这不还是吗?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儿了,这是人贩子惯用的障眼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阻挡孩子母亲视线的,应该也是人贩子,俩人是一伙的,他的同伙正好借着孩子母亲视线被阻,跟着孩子一起进到了厕所,控制住了小孩儿!”
就在这时,叶晨举起了手,然后对着众人说道:
“我还有一点想要补充一下。”
胡队看了眼叶晨,伸了伸手,然后说道:
“你说说看?”
叶晨思忖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刚才小王提到,他们俩就兵分两路,在车上寻找孩子,结果却毫无发现。我寻思着是因为孩子不比成人,身体个子小,所以很可能被人贩子给弄晕后,塞进了蛇皮袋或者是麻袋里,跟行李一起混过了他们的视线,这也导致了他们哪怕是下车后,也没能找到孩子的踪迹。
不过据我猜测,麻袋的可能性较大,因为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哪怕是身体再轻,恐怕也得三四十斤重,如果用蛇皮袋装着孩子,恐怕孩子一挣扎,发出的响动,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关键的是那玩意儿它不结实。
而麻袋就没有这个顾虑了,随便孩子怎么蹬踹,只要把孩子的嘴给堵上了,别人询问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是装的狍子或是老母鸡啥的,很容易就会蒙混过关的。”
这时就听小王惊呼了一声,随即一脸懊悔的说道:
“诶呀,我想起来了,我跟着孩子他妈进到厕所寻找的时候,在那节车厢的隔断里,站着一女的,身边就放着一个麻袋,我因为着急,还被麻袋的边角给绊了一下,随即踢了一脚。”
胡队摆弄这手中的钢笔,对着小王问道:
“那个女人的体貌特征,你还有印象吗?”
小王有些紧张的搓着手,然后对着胡队说道:
“当时只顾着着急找孩子去了,就没太在意。后来不是孩子没找到嘛,他妈就急晕了,俺们俩就赶紧给送医院去了。”
胡队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的表情,他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能意识到是因为小王二人的粗心,才导致疑犯的逃脱。
马魁紧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你们看啊,从孩子去厕所,到孩子妈视线被人挡住,然后这个孩子就失踪了,最关键的是这趟列车都找遍了也没能找到,这一串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要是这些事情都是人贩子干的,那这个团伙就这个作案手段来说,实在是太高明了,以我的猜测,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案,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
胡队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孩子找到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对着手底下的干警说道:
“这个案子确实很蹊跷,这样啊,大家尽量的去找线索,要尽快的把孩子给找回来。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咱们上了一课,针对人贩子的作案手段咱们有了初步的了解,我希望各趟列车上的乘警,能够提起精神头,避免再次出现同样的错误!”
火车头上,新来的司炉工在那里上着煤,至于老吴和老蔡则是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扯闲篇儿。老吴对着蔡大年问道:
“老蔡,你说说看,我家“蛋王”的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牛大力咋还这么想不开呢?就是一只鸡的事儿,他就至于拿着鹅卵石去砸叶晨?他这是鬼迷心窍了吧?”
蔡大年从一旁拿过了水杯,喝了口茶水提神,然后笑着说道: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因为那件事儿报复叶晨,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这俩人之间的过节多了。前阵子小年和大力、汪新趁着歇班儿出去喝酒,小年回来后都跟我学了。
牛大力嫉恨叶晨和小姚走的太近了,心里早就憋着坏水儿呢,只不过真刀真枪的,他指定不是叶晨的对手,所以只能是背后下黑手了呗!”
吴长贵眼珠子瞪的老大,看了眼老蔡然后说道:
“合着他们都是那我的事儿当幌子呢?这俩货可都够鬼道的了!”
老蔡嘿嘿一笑,然后对着老吴说道:
“桃色新闻好说不好听,正因为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三人谁都抹不开脸,所以他俩都不约而同的回避了这个话题。只能说大力脑子一热,做事儿有些不计后果了,也该着他倒霉,我听说他在咱院里的那套房子,都被上面给收回去了,弄不好他再回来的时候,工作都没了。”
吴长贵一阵唏嘘,喝了口茶,吐了口茶叶沫子,然后说道:
“因为个女人,把自己工作都给混没了,还得啃上两年窝窝头,你说他图啥呢?大力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他这一犯浑不要紧,家里人都得跟着操心。我听我媳妇儿说,他妈来收拾他行李的时候,俩眼泡儿都哭肿了可。”
列车上,话题的主人公此时正跟着师父马魁和师弟汪新,在卧铺车厢巡视呢。三人刚一进卧铺车厢,就听到前面因为打牌的事儿吵吵把火的。马魁走过去,对着站在走廊过道嚷嚷的男人小声说道:
“咱们说话小点儿声,别影响其他乘客休息。”
谁曾想被马魁劝说的男人态度有些蛮横,不屑的看了眼马魁,然后说道:
“小点儿声?我这还压着嗓门儿呢!”
这年月一般人只能是购买硬座,购买硬卧的都得是年纪大一些或单位托关系找人购买。而软卧则必须要达到一定级别才允许购买,当然还有就是来华的外国人可以购买。可以看得出这名男子生活比较富裕,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公家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把车上的乘警放在眼里。
汪新可不是惯孩子的人,他直接对着男子呵斥道:
“让你小点声就小点声,这么老大的车厢,就听你搁这儿吵吵,能玩儿不?不能玩儿我给你换个地方?”
男子撇了眼汪新,然后针尖儿对麦芒的说道:
“你跟我搁这儿叽歪啥?我这嗓门儿都我爹妈给的,就这么大动静,咋滴,受不了啊?受不了你找我爹妈说去。”
隔壁卧铺一个女生,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说道:
“什么素质啊,买了张卧铺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你咋不上天呢?”
男子翻了个白眼儿,然后瞅了眼坐在中铺抱着二胡的那个女生,开口说道:
“把你脚往回收收,多大味儿自己心里没数儿啊?你素质好刚才拉着二胡咿咿呀呀的?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反倒是嫌弃上我了,呵,什么东西?”
“你!”中铺的女人被气的面红耳赤。
叶晨看到这一幕莞尔一笑,扶着马魁朝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师父,咱们往前转转,这里空气有些污浊。”
结果三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刚才那个四处嘴炮的男子光着脚追了过来,对着师徒三人说道:
“警察同志,我鞋没了!”
汪新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眼男子,然后问道:
“啥鞋啊?”
“我丢的可是双新皮鞋,黑色的,三接头的,我媳妇刚给我买的,花了不少钱呢!”男子回道。
一九七八年老百姓普遍穿的都是胶鞋或者是布鞋,穿皮鞋的少之又少。而且哪怕是在国营商店里,皮鞋一般都不会看到,只有在友谊商店那种地方,拿着外汇券购买,而且价格不菲,一双要二百三十块左右,抵得上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汪新哪怕是对这名男子再不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问道:
“你把鞋搁哪儿了?”
“刚才上铺休息的时候,我就放在下面了。”
汪新蹲下了身子,仔细的查看着,然后对着男子问道:
“你上次看到自己的鞋是啥时候?”
男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
“也就一个小时吧!”
汪新巡视了一圈四周,然后对着旁边的乘客大声问道:
“我问问大伙儿啊,有没有人在一个小时以内,没挪窝的?”
旁边的旅客都在忙着自证清白,毕竟这可不是件小事情,有的还把自己的帆布包拉开,让汪新查看。
叶晨没有参与到问询当中,他只是观察着男子周围的这些乘客。当别人自证清白的时候,在下铺休息的一名大爷,手里拿着报纸遮挡着自己的脸,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快速的缩了回去。
叶晨手指在师父马魁的手背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将目光看向了睡在下铺的大爷,马魁顿时心领神会。
汪新问了一圈儿,一无所获后,也把问话的目标放下了下铺那位大爷的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腿,开口问道:
“大爷,大爷,他鞋丢了你瞅见没?”
大爷赶忙摇了摇头,对着汪新回道:
“我没看见。”
“你有没有包啥的?方便让我瞅一下子不?”
大爷的眼神明显带着一丝慌乱,畏畏缩缩的的问道:
“怎么,还检查行李啊?”
“大家都检查了,麻烦你让我看一眼!”
正在这时,马魁在汪新的身后突然开口说道:
“行了,大爷,你不用拿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这样啊,谁要是看到这位同志的鞋了,到餐车去告诉我们一声!”
说完马魁带着叶晨和汪新朝着前方餐车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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