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胖子顿时愣住了。
“如果不出意外,我敢保证,一会儿东塔机场也能接到电话,说浑河机场有大批飞机正云集待命!”
叶晨的话是掷地有声,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雨菲便送来消息,告诉他刚刚探听到国党为缓解运营压力,已通知东塔机场把登机人员向浑河机场疏散。
听到这消息后,叶晨的脸上波澜不兴,平静得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这一点,令王胖子由衷钦佩。怪不得自己当年是怎么也学不过人家叶晨,瞧瞧他现在的表现,你不服气行么?
可他不知道,叶晨这种表现是在残酷的对敌斗争中,一点一滴磨练出来的。就算在天塌地陷面前,他也必须要保持这种状态,哪怕内心早已是慌乱如麻,手中茶杯的液面,也不能晃动出细微的涟漪,什么叫做专业?就此一目了然。
“老许啊?既然国党关方都声明要疏散人流,那我们夺下东塔机场还有意义吗?”
缓缓眨动一下双眼,死死盯着地图的叶晨,轻轻抿了口茶,然后不慌不忙地答道:
“你去告诉老段,叫他暂停攻击。”
“好!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进攻浑河机场?”
“不!”摆摆手手,叶晨果断地说道:
“叫他原地待命!”
叶晨是下定决心要跟东塔机场耗上了,你齐公子不是想调虎离山吗?呵呵!我就是赖着不走,看你能怎么办?气死你个王八羔子,你当我不知道赵致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吗?
王胖子彻底没辙了,心头那毛毛的感觉告诉自己,这回想要立大功,看来是八成要没戏了,不挨个处分被一撸到底,就算他那英年早逝的爹娘,在九泉下保佑自己了。
等吧,继续等吧,就把一分钟当成一年过吧!无意中瞧瞧叶晨,胖子突然惊奇地发现,他昨日里还是乌黑发亮的头发,现在居然是灰白一片了。
着急的不只是叶晨,齐公子的头发也白了,他死死盯住眼前的电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按照事先约定,如果赵致能顺利登上飞机,便会拨通他面前这指定电话。然而,随着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始终也没等到赵致的消息。
“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抹抹那凌乱的胡须,看看地上遍布的烟头,齐公子竭力安慰起自己,他从不信命,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向菩萨暗暗祷告起来。
所有该做和不该做的,齐公子全都做了,为缓解东塔机场的压力,他花钱找人打了个长途电话,用暗语请求南京方面,和那些准备仓惶外逃的东北地方要员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希望这个玩笑能够帮助赵致顺利逃脱,也希望就此能给自己信仰了半生的党国留下一丝元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胜谁负,命运悬于一线。
“老许啊!你怎么下令停止进攻了?这不给敌人喘息机会了吗?”电话中,老段的声音已无法用着急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气急败坏,倘如叶晨不是首长,他都有可能破口大骂。
“不让你打,我自有道理,服从命令吧!乖!”简简单单回应了一声,叶晨就把电话给撂了。虽然他没有跟老段解释原因,但一旁的王胖子,却是在眼巴巴地望着他,很想知道他的具体打算。
“不但不打了,而且还要迅速撤离阵地。”叶晨端起水壶,用力摇了摇,原本满满的一壶水,现在是再也倒不出一滴。无奈地苦笑一声,他拾起了桌桉上的自来水笔。
“老许啊!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攻打机场,是想斩断齐公子的退路,不打,也是为了斩断他后路。”叶晨似笑非笑地说了句,随后便伏在桉前,四平八稳地练起字来。
挠了挠头,胖子有些湖涂了:
“许振东,你……你这啥意思啊?”
正在这时,他无意中瞥了瞥叶晨的字迹,紧接着,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那唯美绝伦的字体,令王胖子眼花缭乱,就如同看到了超凡脱俗的绝代佳人。
一个“服”字说出口后,王胖子自此便收敛起要超越叶晨的决心,他知道,就算自己再刻苦再用功,这辈子也不可能达到许振东同学那一成的文字功底了。
“如果东塔机场被我们攻克,你认为卫俊如还会从这儿走吗?”写完这些字后,许忠义轻轻撂下笔。
胖子的眼睛开始用力往后翻了,很明显,他是在竭力品味着叶晨暗示出的涵义。“这帮文化人,怎么尽是些弯弯肠子?”他小声滴咕着,也不管叶晨是否会听到。
现在想要长途奔袭去攻打浑河机场,这已然是来不及了,甭说三团的人手不够,就算是满编,也未必能顺利突破国民党那几个师的防线。因此想来想去,叶晨认为还是守株待兔比较妥当,应想尽一切办法,把卫长官给调回来。
“命令沉阳市内所有党团员,不管目前正在干什么,马上放下手中工作,迅速赶赴浑河机场,”将写好的电文交给王胖子,老许迟疑片刻,马上又补充道:
“让他们打着国党要员亲属的旗号,去给我趁火打劫,争抢机位,记住,一定要达到北陵机场的那种效果。”
沉阳究竟有多少我党的地下党员,这一点,叶晨并不是十分清楚。但他猜测,应该是有很多吧,没有几百,也差不多过千了,虽说人手少了点,但怎么也能给国党添点儿堵不是?蚊子肉就算是再小那也是肉,将就着用吧!
可叶晨算来算去,他还是低估了我党的发展能力,那些时刻准备着为他牺牲的党员们,连其家属带发展的关系加在一起,总数竟然高达数万人。这几万人假如同时涌向浑河机场,卫俊如的车队肯定是不敢从那飞了,可他还不得吓疯,直至崩溃得不能再崩溃了
事实上,叶晨派遣我党地工去浑河机场捣乱,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当卫俊如的车队驱车赶到机场时,那些人潮涌动的逃亡人员,当即就让他们吓了一大跳。专机降落后,失去理智的国党要员们无视飞行员警告,一哄而上强行登机,不管如何威逼恐吓,他们死活都不肯下来,闹到最后,竟然连舱门也关不上了。
飞行员一边跳脚大骂,一边悄悄告诉卫俊如的侍从关,让他立即去东塔机场。至于为何要去东塔机场,卫俊如也不清楚,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这伙人也只好照办乖乖离去。
目送卫俊如离开后,飞行员发动了几次飞机,然后声称机器故障,让众人下去推。为让大家相信自己的诚意,他特意表示搬上飞机的行李可以不拿下来,但人都要下来帮忙,不然弄到最后,谁也甭打算走了,全都到红党的监狱那里集合去吧!
已经挤上飞机的军正大员们再三犹豫,不过一瞧卫长官也没有登机,便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个飞行员。可等到所有人走下飞机后,飞行员突然关上舱门,驾驶飞机轰然滑向跑道,甩下大员们便仓惶离去。
这些聚敛了大量民脂民膏,准备去逃亡享受的地方要员,到头来却是白白忙活一场,自己非但没有逃走,而且贵重细软也让飞机给卷走了,这巨大的落差和绝望,已突破了人类心理的承受底线。诸多军正大员和家卷在跑道上追逐、叫喊,最终也只能以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来发泄自己的怨恨。
听到这个消息后,叶晨和顾雨菲都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赌赢了。既然卫俊如没有选择从浑河机场离开,那么眼下的重点,就是这座东塔机场了。
“小二,你怎么知道卫立煌会从东塔机场走?”电话中,顾美人的嗓音甜得发腻,那娇滴滴的声音,非常撩人。
然而叶晨经历后世网红音的洗礼,对于这种撒娇早就有了抗体了,更何况他知道眼下不是闲扯这些的时候,只见他对顾雨菲问道:
“这问题回家再告诉你,对了,你那里有没有新发现?”
顾雨菲沉默了片刻,翻找了一下手中的电文,然后回道:
“有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打往南京的,使用的是暗语,还需要你帮忙破解。”
“交给我吧!”
暗语只有三句话:表哥向您问候,天凉了,加件水貂皮外套。叶晨眨眨眼睛,心说这么粗浅的暗语还用破解么?“天凉了”,指的是“入冬”,水貂皮外套,暗示着“水獭”,合起来就是“冬獭”,即东塔机场。至于“表哥”是谁,叶晨对顾美人问道:
“是不是想考验我的智慧啊?你表哥是谁,这还用我说么?老婆子,你都快当妈妈了,就不要这么皮了好不好?乖哦!”
“好啊!”电话中,顾美人那声音依旧是迷死人不偿命:
“还有啊!我听说你拐带了一队女兵,有没有这回事啊?”
“连这个你也知道?”叶晨挑了挑眉毛,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他心说家里这老婆子了不得啊,都快赶上于秀凝了,甭是在三团……也安插了“娘们儿眼线”吧?
“这个……这个……呵呵!老婆子,你放心吧!咱不是那种人,肯定会规规矩矩的。这不,我手头上一直备着《春秋》呢!”
“呵呵……对你要不放心,那天下就没有能让我省心的男人了。小二,你是个好男人,我以你为荣。”
“咱们还是别腻歪了,赶紧说正事儿吧!从目前情况分析,我认为应该是你表哥在搞鬼。哼哼,他这手玩得很高明,那些急于逃亡的贪官们,全被他给算计了!”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找到他,截下那份计划!”
没错!如何找到齐公子,这会直接影响到胜负成败。但问题是,他究竟躲在哪里呢?
“你查到暗语的电话出处没有?”叶晨问道。
“嗯!这个号码在第一女中附近,我猜想……”
“第一女中?”蓦地灵光一闪,叶晨的嘴边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齐公子现在都开始打明牌了,他这是故意在告诉叶晨,我就在这里,欢迎你来跟我对决,实际上,那份所谓的“渗透名单”,必然已经让赵致给拿走了,他是在帮赵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惜啊,齐公子做梦都想不到,他一直以来视若珍宝的“渗透名单”,从一开始,就是叶晨故意抛出来陪他玩耍的线团,渗透计划的所有人,都没有脱离我党地工的监察,之所以没有立刻去动他们,无非是为了用空间争取时间,因为一旦把他们给抓起来,机敏的齐公子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败露,下次想要抓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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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之所以大费周章,领着王胖子回来逮齐公子,是为了当初因为保护自己的身份,而选择惨死在齐公子手下的陈萍复仇,齐公子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叶晨青睐的目标。
叶晨轻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如无意外的话,那份“渗透计划”应该是在你那便宜表嫂手里,你表哥之所以会这么大费周章,无非是想给你表嫂打开一条路,他之所以敢用明码呼叫南京,也是想咱们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从而忽略了你表嫂,真是好算计啊!”
在电讯室里悠哉悠哉的顾雨菲,“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甚至是碰洒了身边的水杯都没理会,失声说道:
“坏了,那她现在岂不是跟卫俊如见了面了?要知道咱们的哨兵可没把目标放在女人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叶晨表情非常平静,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轻声说道:
“不是只有你表哥愿意使用闲棋冷子,我也有这个习惯,放心吧,你表哥的那份渗透名单到不了南京。小菲!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好好将养,剩下的问题交给我来办吧。还有啊,晚上吃什么你决定,我先忙了,就这样吧!”
匆匆撂下电话,脸色疲惫的叶晨,为自己默默点上了一根烟。电话又再次响起,不用接,叶晨也知道这是顾雨菲打来的,她肯定是放心不下,想跟自己说说话,给自己一个安慰。可对于叶晨来说,最大的安慰,莫过于送齐公子下地狱,这种见血腥的事情,还是让她一个女人离得远远的吧!
“小二!小二!你快接电话呀!千万别办傻事啊!”顾雨菲不停地拨着电话,急得都快哭了,一阵强烈地恐惧感袭来,她隐隐感觉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小二!小二!小二……”
叶晨整理了一下衣衫,找到了王胖子,开口说道:
“胖子,我这边已经获知了姓齐的下落,你派出一个警卫班,跟着我出一趟任务,放心,没什么危险,齐公子现在是树倒猢狲散,擒住他不会有什么危险,警卫班主要负责四周的警戒。”
关键时刻,这胖子也挺够意思,说一个班少了点,给你一个排吧!若不是部队分头把守关卡,造成人手严重不足,胖子兴许能把全团交给他。但即使这样,胖子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为此,他表示要跟叶晨一块儿去。
“你去干嘛呀?你走了,团指谁来坐镇?”叶晨挑了下眉毛问道。
王胖子一脸得瑟的看着叶晨说道:
“不是还有参谋长嘛,再说了,老杨给我的命令是,只要把你看住,就算我是将功补过。对了,他还说你这战术水平狗屁不是,哎哎哎!你咋整的,当兵吃粮那么多年,咋会混成这副熊样?”
听到王胖子这么说,叶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这说明自己扮演战术废物扮演的还算是成功,连自己人都瞒了过去。叶晨对王胖子说道:
“行吧,你要是愿意去,那就跟着一块儿吧,不过到时候可要服从指挥!”
就在他们准备整装待发之际,突然国党暂编五十三师,居然派出联络官意外地找上门来,并向他们出示了东北局的命令,声称要配合他们完成任务。
“暂五十三师要配合行动?哎?他们怎会知道我们想干嘛?”胖子疑惑不解,可叶晨却是心领神会。不用想,这一定又是老杨通过东北局给他找来的援兵,不管怎么说,这也叫做人没到,可心意到了。
老杨对于叶晨的战术水平,那是真的心里没底,所以醒酒之后一听说他“率队行动”,当即就急得不行了。东北局领导接到通报后,一方面替叶晨担心,一方面又被他这种“大无畏精神”所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积极想办法帮助他,这才叫把“问题落实到实处”,派我军进城,这显然是来不及了,怎么办?紧要关头,暂五十三师地下党积极响应,说“起义部队”不也是自己人吗?干嘛摆放在那儿不利用呢?
如此一来,暂五十三师便与其他起义部队不同了,其他部队,只是单纯要求“起义”,而他们呢,还没正式起义就先立功,这比得了么?所以后来,其他部队均因不符合起义条件而被降格为“投诚”,只有五十三师,始终保留了“火线起义”这一定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有了暂五十三师的支持,这场仗就好打了。与此同时,地下党代表还告戒叶晨,叫他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一定要等老杨赶到后,再一起商量具体实施办法。如果非要抢时间抓捕齐公子,那也行,你坐镇指挥,让王胖子带人去执行。倘若你有个好歹,没说的,这王胖子马上就地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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