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邱武奎带着二十多名男子进了酒肆。
老掌柜姜和财坐在柜台后面,平静的看着众人。
邱武奎脸上包着绷带,绷带下边是被韩如庆砍得一条两寸多长的刀痕。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柜台前,面带笑容的看着老掌柜。
姜和财倒了一碗酒给邱武奎,神色平静道:“邱大爷,这事能商量么?”
邱武奎面带笑容道:“能,赔我这张脸,一张好模好样的脸,我饶你们一条性命,
就一条,你自己选一个,你家那丫头就别想了,我答应给我们兄弟了,让他们耍够了,耍厌了,扔到后山喂狗去,
你和你儿子,选一个,把脸赔给我,我让你们活一个。”
姜和财笑道:“邱大爷,你说笑了,你看要不这样,我把这铺子赔给你,还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也都赔给你。”
邱武奎沉下脸道:“我之前给你送的信,你没收到?我要三千两银子。”
老掌柜低下头道:“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邱武奎笑道:“没那么多银子就让你闺女出去卖,要不你就把脸赔给我!”
话音落地,姜和财从柜台下边突然拿起长枪,正抽打在邱武奎的脸上。
啪!
邱武奎原地转了两圈半,哇一声嚎了出来。
在元洲,有句俗语——响马有三响。
一是马响,响马的马铃必须响亮,马铃越响,声势越大,对面越害怕。
二是箭响,响马出手之前,一般要放一只响箭,不同箭声,有时候还代表不同帮派的身份。
三是嗓门响,响马说话声得大,比叫驴声都要大,声音一半从嘴里说出来,一半从鼻子里哼出来,老实人一听这动静,就得吓个半死。
身为山犬帮四当家,邱武奎还有第四响,哭的响!
这人哭起来声是真大,呜哇呜哇,震耳欲聋!
上次被韩如庆砍了一刀,那哭声整个苦荞镇都能听得到。
今晚上哭的更惨,等在门外的二当家胡德勇讶然道:“这老四怎么特么又哭上了?老三,你进去看看!”
三当家仇正绪摇头道:“二哥,这事你就不该来,跟着他丢不起这人。”
胡德勇沉着脸道;“老四的脸让人砍了,我若是不来,咱们兄弟的脸面还在么?快些去吧!”
这伙响马一共四个首领,狄崇三、胡德勇、仇正绪、邱武奎。
大当家狄崇三、二当家胡德勇和三当家仇正绪是会武的,有杀道修为。
但邱武奎没有修为也不会武艺,只是因为入门早,跟着他们三个磕头做了兄弟。
仇正绪带着五名“黑狗”进了酒肆,酒肆里边早就打成了一团。
老掌柜姜和财提着一条长枪,掀翻了十几个喽啰,邱武奎躺在地上,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喊。
老掌柜姜和财也受伤了,鲜血顺着袖管往下流。
仇正绪皱了皱眉头,回身让邱武奎不要作声。
等邱武奎安静下来,仇正绪走到了姜和财的面前。
一股杀气扑面,姜和财情知状况不妙,赶紧攥紧了手中长枪。
仇正绪笑看着姜和财:“你有修为,应该是杀道八品吧?你藏挺深的,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姜和财擦擦脸上血痕,挤出一丝笑容道:“江湖走腻了,就想找个本分营生混口饭吃,几位大王,求你们高台贵手,给我留条活路。”
仇正绪笑道:“他们说我是活阎王,见了我你就没活路了,你打了我弟弟,还伤了我部下,你还想活?你得问问阎王答不答应。”
徐志穹隐藏着身形,低声对混沌道:“他这个顺序不对,不能直接问阎王,得先问判官,判官定了罪,才能去阎罗殿,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他还见不到阎王。”
混沌分身看着徐志穹道:“他既然说错了,那你还不去更正一下。”
徐志穹道:“不忙,不忙的。”
邱武奎躺在地上喊道:“三哥,这口气你得给我出了!咱们山犬帮的脸面可全都看你了,
你得把他剐了,少说也得剐他一万刀,少一刀这脸面都不算挣回来!”
仇正绪看着姜和财道:“你也看见了,这个脸面我们必须得挣,今天你必须得死,
看在咱们都修杀道的份上,你把兵刃放下,我让你死个痛快,我答应你,只要你死了,我绝不为难你儿女,你看如何?”
老掌柜笑道:“仇爷,你也太看不起姜某了,姜某当真走过江湖,
我今天若是放下兵刃,你们肯定不能让我死的痛快,我一双儿女,你们也不会饶过,
今天兵刃在我手上,这就是本钱,能和你们讲价的本钱,仇爷,咱们再商量商量,你要说钱不够,我再想办法筹一些,你开个价,咱们就这么把事了结了,若是不能了结,咱们且拼到鱼死网破!”
仇正绪一看姜和财不好糊弄,只能动真格了。
他一挥手,让五个“黑狗”先上。
“黑狗”不是狗,是五个人。
虽说叫的难听,他们可是山犬帮里的头等的高手,徐志穹扫了一眼,这五个人都有杀道八品的修为,有中有下。
姜和财也只是个八品上,被五个人围攻,局面非常危险。
更难对付的是,仇正绪也准备亲自出手,他是七品上。
他一个人就能对付姜和财,叫上五个“黑狗”是为了防止万一。
五个“黑狗”先行动手,从站位来看,他们多少懂些阵法。
五个黑狗,进退攻守步调一致,但老掌柜显然多年未曾厮杀了,武艺还在,破绽越来越多,且靠兵刃精良,艰难应付。
十几回合过后,姜和财左肩被砍一刀,脊背又被砍一刀,看他受伤,行动迟缓,仇正绪趁机出手,一脚踹在姜和财胸口上。
杀道七品的力道,这一脚下去,姜和财当场倒地。
三当家仇正绪,上前一脚踏住老掌柜姜和财的前胸,笑吟吟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有什么话说?”
姜和财咬牙道:“要杀要剐你尽管来!”
仇正绪摇头道:“光杀你一个不够,你那一双儿女也不能留下,都叫出来吧,省得我去找他们。”
“他们都逃命去了,你们来晚了!”
“逃命?”仇正绪露出一口黄牙,笑道,“你问问镇上的人,敢让他们逃么?
这么大把年纪,还厚着脸皮编瞎话,我先把你这脸皮割下来,就当赔我兄弟了。”
仇正绪拔出短刀,在姜和财的脸上蹭了蹭。
他真要割脸皮,这是他们这一带的响马常用的手段。
徐志穹不能看着了,这种情况下他必然要出手。
混沌始终不能理解徐志穹的想法,在他看来,眼前的状况和两个蚂蚁斗架没什么分别。
正当徐志穹要调动意象之力,忽见酒肆的门被推开了。
“都这个时辰了,你这门前也不点灯,我以为你这生意不做了。”老叫花陈五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走了进来。
姜和财愣住了,他不明白这老叫花子为什么会来。
仇正绪也愣住了,他不管这老叫花是真疯还是装疯,他关心的是这老叫花怎么进来的。
二当家胡德勇就在门口守着,身边还有三十多个弟兄。
老乞丐陈五丰拉了把椅子坐下,从筷笼里拿出一双筷子,敲敲桌子道:“这客人都来了,跑堂的哪去了?掌柜的,莫说我吃酒不给钱,我可是带了银子来的,赶紧给上酒上菜呀!”
姜和财不知该说些什么,颤巍巍道:“老哥哥,要不你改天再来?”
乞丐陈五丰咂咂嘴唇:“我今天都到了,还说什么改天再来,你这还有这么多客人,不也没打烊么?”
仇正绪喝一声道:“老要饭的,你来寻死么?”
陈五丰一拍桌子:“你这后生说的啥话么?我走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谁家娘胎里呢!你去滑州、竹州、柴州打听打听,有谁不知道我陈五丰的名号,
想当初我在滑州刚落脚的时候,多少富贵人家想过来攀我都攀不上,
他们请我吃酒我都懒得去,要说在滑州,和我齐名的也就单刀刘福正,我们都是兄弟。”
徐志穹点点头道:“刘福正我认得,绿灯郎刘大顺他爹,真有这号人!”
陈五丰拿着筷子,接着说道:“那刘福正是我兄弟,我们一个被窝睡过觉,裤子、鞋子都换着穿,不分彼此……”
三当家仇正绪一递眼色,让五个黑狗慢慢走到老叫花子身后。
不管这老叫花子是何来历,早点杀了他是最明智的选择。
姜和财躺在地上,想要提醒,仇正绪脚上发力,踩着姜和财,让他出不了声音。
五个黑狗各就其位,拿出兵刃,对准了老叫花子的脖子和后心。
陈五丰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全然不知,还拿着筷子,吹着这些年掉了牙的牛皮:“我那匹青鬃千里马,就是从刘福正手里买的,
这马快呀!跑起来比风还快!那天晚上我骑着青鬃马赶夜路,一晚上走了两个多时辰,突然来了八个响马把我围上了,要抢我的银子,还要抢我的马,我就这一刀下去……”
五名黑狗纷纷举起兵刃,刺向了叫花子。
叫花子拿起筷子,挥了一下。
五颗人头落在了地上,整整齐齐一排,没有一个站歪了的。
仇正绪一哆嗦,裤子湿了!
叫花子陈五丰回过头,面带笑意的看着仇正绪:“我对那群不知死活的响马说,让他们再去找几个像样的,一起上来试试!”
仇正绪撒腿就往门外跑,陈五丰甩手把筷子丢了出去,从左至右,贯穿了仇正绪的脸颊。
仇正绪忍着疼,还想跑,陈五丰从身后揪住他头发,把他拖到了四当家邱武奎的面前。
“听说你脸伤了,要赔,”陈五丰拍了拍邱武奎的脸蛋,又捏了捏三当家仇正绪的脸,“我把他这张脸赔给你,你看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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