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走上了楼阁,立刻见到了甄夫人。甄夫人这才停止踱步,上前弯腰拜道:“殿下回来了。”
但见刚才甄夫人不安的举止,此时抹了脂粉脸色看起来也有点苍白,郭太后遂轻声道:“妹不用那么害怕。”
甄夫人点头回应,接着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姐是个谨小慎微之人。”
郭太后缓缓松了口气,却把气息控制得很均匀,她轻轻握住甄夫人冰凉的手,说道:“妹没有说错。”甄夫人看着她怔了一下。
其实甄夫人反而是个胆子比较大的人,不过涉及到名位尊崇圣神的皇室后宫,胆大的人也会感到畏惧,实属人之常情。甄夫人也不是没有见识,只是她对一些大事的判断缺乏信心、不能确定,未知才最易叫人敬畏。
郭太后却能比较准确地判断大事,她知道当今大魏朝廷、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王凌一死,秦亮带着巨大的军功和大批追随的将士回到洛阳,王家的形势已在秦亮之下,朝中没有人能胜过秦亮了!
如果王家之前不是最大的势力,这几年更压不住各方。而若王家还能强过秦亮,王广也不至于急着表态投奔。
郭太后想到这里,又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仲明与我在,妹不用想那么多。”
甄夫人刻意放松姿态,点头“嗯”了一声,却仍因情绪紧张、眼睛额外明亮。
这时郭太后向宽敞的殿室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实际上此时整个庭院里都没外人。
所以郭太后刚才并未否认、自己谨小慎微。东宫不比人多眼杂的殿中、本来就无人居住,跟着郭太后到东宫来的宫女宦官,都是精挑细选的亲信;饶是如此,郭太后依旧避人耳目,没让宫女宦官进永安殿。
只见殿室北面还挂着一道垂帘,不过郭太后一眼看去、便知遮掩不住什么,唯有矜持作态的用处。不仅那垂帘有点透光,而且窗户在北侧、光线从帘子后面照射进来……一会垂帘后面的场面,甄夫人在门口定可看得一清二楚。
郭太后的脸有点烫,看了一眼甄夫人,没说什么,便去了垂帘后面。她侧对着帘子,跪坐在厚实的筵席上,转头看窗外的苍龙海。
少倾,楼梯上便传来了声响,秦亮走上了阁楼。或是郭太后很长时间没与秦亮见面了,一时间竟又有点紧张起来。
秦亮见到甄夫人,遂见礼寒暄。郭太后隐约听到了秦亮的话,大概是叫甄夫人下午去永安里的旧宅见面、便是去年郭太后与秦亮相约的地方。
接着秦亮来到了垂帘前面,弯腰揖拜道:“殿下。”
郭太后转头故作轻松道:“宫女宦官都不在永安殿,仲明在帘子外面做什么阿?”
秦亮的声音道:“每次朝会、或是在殿中召见,臣都只能隔着垂帘,听着殿下动人的声音,于朦胧之中窥视到殿下的裙袂,想念却不能亲近。臣欲先回忆那时的想念,今日却不止可以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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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后听到这里,妩媚的杏眼眼角不禁轻轻一挑,略尖的秀气下巴上方、朱红的嘴唇也抿了一下。她故意娇嗔责怪道:“原来卿竟在众目睽睽的朝堂之上胡思乱想!”
这时秦亮绕过了垂帘,出现在郭太后面前。不知是因为刚才秦亮那句话,还是殿室门外有人,郭太后一时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轻轻抬起眼帘,目光有些闪烁地看了他一眼。原以为秦亮刚才是在撩钹她,却见秦亮并没有轻佻的笑容,仍旧很认真正经的模样。敢情他刚才说那句,说的是实话?
一看之下,郭太后感觉心跳更快。许久未见,秦亮还是那么俊朗,只是似乎多了几分沉稳从容。
洛阳不乏长得俊俏的儿郎,但样貌英俊的、身材多半不如秦亮那么挺拔结实,身材好的人、脸却没有那么好看,何况那不为人知的异于常人的体质。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以及身上散发的气息,便与他的见识品行甚至地位有关了,不是寻常人能学到的。
郭太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他的眉宇间不乏英气,加上那颇有大丈夫气质的浅浅山羊胡、高高的个子,很有一些压迫感;但是他身上又具一种朴质的气息,缓解了压力,让人觉得分外亲切。
他的皮肤颜色比较浅,但脸脖上有风吹日晒的明显痕迹,反而让人感觉很接地气。郭太后当然知道,那是他在战场上风餐露宿的缘故。
大概这也是儿郎的优势。妇人无论有多高的身份、多么聪慧的头脑,都没条件去与真正有才能的人们相处,并结成同盟。秦亮却可以办到,有一大群人与他熟知、结伴,身家性命活路与前程都绑在一起;如今谁要是动秦亮,会有很多人要拼命。那些居于深宫、仅靠阴谋诡计的人,在这方面是没有办法的。
此前朝堂的暗流涌动,让郭太后至今还有后怕。不过她越是打量秦亮,心里也越觉得安稳了。
郭太后从筵席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秦亮跟前。这时秦亮忽然冲动地靠近她,把口鼻贴到了郭太后颈窝玉白的肌肤上。郭太后把手轻轻撑住秦亮的胸襟,妩媚的眼睛白了他一眼:“让我先看看卿。”
秦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些不解,但也没有强求,只是深吸了口气。
郭太后轻声道:“当初仲明还是五品官时,我便没看错人,仲明确非等闲之才。一举收复汉中三郡,朝中大多人恐怕都不敢想;又正值王彦云薨,现在仲明能得到的东西,已是超乎预想。”
秦亮道:“臣能有今日,少不得殿下的信任。殿下之恩义,臣定不敢忘。”
郭太后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她的目光在秦亮脸上流转,心里当然明白、秦亮主要不是在依靠皇室后宫干政,甚至不只因为所谓的能征善战。
恶劣的战局,秦亮却总是能打赢,本身就需要见识才能。何况他能获得令狐愚等人、一些士族的支持,并从王家执政期间一直稳到现在,必定有着不同常人的见识。
即便郭太后已经与他生了个孩子,她还是对秦亮有点好奇。
她不禁问道:“阿余还在王家吗?”
秦亮缓下语气道:“殿下放心,大家都认为阿余是令君所生,有令君的人照看,阿余在宜寿里王家宅邸很安稳。过几天令君回来,就把她带回卫将军府。”
郭太后轻叹道:“好久没见过阿余了。”
秦亮附和道:“是阿。”
这时郭太后在无意之间、瞥到了半敞木窗外的苍龙海,那辽阔的水域、明媚的阳光,顿时又让她心胸一阔,仿佛前方一下子变得宽敞轻松了。她不禁转过身,向前迈步两步,面朝苍龙海观望。
秦亮也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拥住了郭太后的腰。郭太后感受到他,浑身立刻不受控制地紧张了起来,待綳紧的身体稍稍放松,她又觉得力气好像一下子用完了似的、变得绵软慵懒。郭太后顿时缓缓地长呼一口气,仔细感受着秦亮的肢体接触,却忽然想到先前楼下的场面,遂转头小声问道:“卿会不会在心里想着皇后?”
秦亮忙道:“殿下比她更美,我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这句话若被甄瑶听到了、可能不太高兴,但秦亮也没有胡说。甄瑶长得可算国色天香,只不过身材比那两个王家妻妾、以及郭太后,或许依旧稍显逊色。
但甄瑶更年轻阿,不仅没生过孩子,而且未经人事。郭太后从甄瑶那里听到此事,之前还很生气,专门给皇帝选了个稀罕的绝色美人,他竟然嫌弃!多半是因为甄瑶是郭太后的亲戚,又是郭太后等人安排的,皇帝才因此愤恨,除了不接受、还多次出手殴打甄瑶!
郭太后心情复杂地说道:“方过及笄之年,年轻欸。”
秦亮在身后道:“谁没年轻过呢,殿下是独一无二的。”
郭太后听得高兴,其实刚才她不过是忽然想到了、随口一说而已,并不是那么在意。
她也没必要对甄瑶吃醋,何况在洛阳能被秦亮引诱的女郎妇人,又岂只一个两个,她哪里在乎得过来?郭太后在原地毫无抗拒,任其妄,她依旧看着外面的苍龙海,只是眼睛里好似起了一层迷离的雾汽。
外面的苍龙海非常宽阔,不过人们站在高处、已能看到对岸的景象了,对岸的景物因为太远,显得模糊而渺小。苍龙海也是流动的,西北面与皇宫里的天渊海相连,向东则通到外面的阳渠。
东宫里一些造景的溪流,源头也来自苍龙海。湍湍小溪由高处向低处流淌着,在阳光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颜色,浸润了沿途的青草与白玉石。在活水之上,那些水榭、亭子、石拱桥等美丽的景观,方有了气色与韵味,即便东宫这边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但那精巧的建筑风光依然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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